“我是为救人。”不把他看在眼里的胡思遥,自始至终,皆认为自己为之有理,出发点更是没有错。
他震声大吼:“这是杀人!”
“想想看,他们的血可救千万人,这是为苍生牺牲。”胡思遥非不思半点己过,反倒泱泱滔滔地为自己脱罪并说服起他来。“况且我用他们的血来救世,分文不取,单纯只为造福百姓,即便我有杀人之罪,也无可厚非。”
冠冕堂皇。
说得再怎么动听,仍是罪,仍是贪。嘲风忿忿地放开他,看他翘抬高了下颔,一脸的清高,可说到底,他不也只是贪个救人无数神医之名?
他这只兽,虽不懂人间的道德如何衡量,但他却懂贪婪和人性,以往在檐上,常听人们祈求,听多了,他多多少少也看得出人性深处的那面阴暗处,来到人间见过了胡思遥后,他更是觉得人类贪婪。
胡思遥想救千万世人的本心是没错,但他错在随便决定他人的命运,擅自为他人做主,他不该自以为是操纵命运之神,不该任尖一点,就随意决定他人性命的长短,而他最不该的是,以为用牺牲就可以换来他人的生命。就像神界的众神一样,也不该认为让这只嘲风兽失去了自由,就能够借此换来永远的太平,他不是工具,他有感情,他有生命,这世上没有人能够跨越界限来拨弄他的命运。
眼下为了喜乐,他并不打算揭发这些事,因他不想让喜乐因此伤心,或是让她为了爷爷自责,但,这不代表他允许这种以命换你的情事可以继续存在。
他加重了手劲,“是谁教你招来贪鬼的?”
胡思遥神色一凛,闭口不语。
“说!”锐利的指爪将他的颈间划出数道血痕。
他受疼地皱眉,“是国师……”
嘲风讶异地张大眼,“皇甫迟?”原来处在背后指点他做出这种事的,竟是高高在上的皇甫迟。
“他要我救世人。”提及坚信不已的恩人,胡思遥跟中的信念没有半分动摇。
十多年前,在他初掌家业时,对于铺里永远也治不完的病患再怎么努力也平息不了的病症,让他这名曾满怀救人济世的大夫失去了理想与动力,他曾想放弃满腔的热情,也想将病人脸上永远看不完的愁容抛诸脑后,但自身为国师的皇甫迟出巡那一日见着了他起,他感觉他今后的人生因此而变得不同了。
是皇甫迟告诉他,如何将他医人济世之心推广至更多百姓身上,是皇甫迟告诉他血药这门无病不克的良方,也是皇甫迟教他除去槽上的嘲风兽,利用贪鬼来为他炼药,透过皇甫迟,他看见了未来的另一片天空,也发现了朝理想迈进的一道捷径,只要他肯去做,只要他愿以少数的牺牲去换取,那么,他的理想将不会只是梦终有一日,这世上的病魇都将因血药的诞生而终结。
“救世人?”嘲风不屑地哼了哼,“别开玩笑了,他才是这人世的祸根。”
他随即改颜相向,“不许侮辱他。”
嘲风面带讶异地瞅着他,只见他浑身哆嗦,两目带愤,似乎是极力想捍卫心中神祗,不容得神祗遭到一丝辱诟。嘲风缓缓地笑了,慢条斯理地倾身向他,那笑意是那么有自信,与他四目交接较劲默抗,逼得他颤退了数步,抵至药柜上,再无去路,趁他一双不屈服的眼飘摇不定地凝视着自己时,嘲风一掌抵按在他身后的药上。
“或许人间我不懂,但非关人间之事你又识得多少?”自上而下睨视着他,嘲风嘲弄地问,“你才多大?见识过什么?我在皇城或他处的檐上看了他千年,看尽他的勾当,他心怀正轨或不轨,谁能比我明白?”
胡思遥忙为皇甫迟辩护,“无论他的作为如何,他是为了百姓着想——”
嘲风没理会他在说些什么,也受够了那些为一己之私而编派出的狗屁废言,因此丝毫没在听胡思遥义正辞严地在说些什么辩辞,默不作声地来到盛满血药的水缸前,朝它伸出一掌。
“你想做什么?”胡思遥蓦然中止口中的话,神魂晃荡地看着惜的举止,话音恐惧又颤颤。
嘲风微侧过脸,唇边勾起一抹笑,在下一刻掌心往前稍伸,将置于高处的水缸轻轻推落。
面无血色的胡思遥放声大叫:“住手!”
在空中倾倒了的水缸缓缓坠地,清脆刺响一声,缸破血溢,里头装盛着的血药似有生命般地汹涌流出,腥红溢染了一地,放眼望去,一片血色刺目。
“不——”心碎的恸音在铺里寂寂回荡。
胡思遥意夺神骇地往前想抢救,不顾砸了一地破瓦割伤了指,指伤虽痛,但更令他心疼如绞的是,耗尽了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那些救人无数、治遍天下之疾的幽梦,在这片沾了尘土砂粒的污血而远去了。
嘲风低首看着他,退开了两步任他徒劳地捞索着地上的残血。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他悲痛地抬起头来,双手沾满了以众人之命换来的暗血。
“不知道。”嘲风无辜地笑笑,“你能对只兽期待些什么呢?”
“把东西还给我!”他咬咬牙,一骨碌地冲上前想夺回被取走的最后一线希望,渴望利用它再次炼成血药。
嘲风扬起手,将驱鬼咒合握在掌心里一握,再张开五指,将粉碎的咒纸洒下,淡黄色的咒纸零零落落地飘落在他的面上,他瞠大眼睛,像是失去了力气般地怔望着嘲风。
“走吧。”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灶君,伸手拍拍嘲风的肩,“我将他拎到别处去的。”
“忘了告诉你。”走至门外的嘲风,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懒懒地转过头,“我只喜欢吃我自个儿挣来的饭,你的这门饭,不对我的胃,吃不起。”
实在是……吵得睡不着。
两眼无神的喜乐,起身坐在榻上漫无目的的看着四处,当门外一次传来阵阵抱怨似的低语时,她放弃了再多睡一会的念头,打算先去止住那阵不该出现在这的噪音再说。
已经有力气下榻的她拢了拢发,拉来一件外衣搭上后。无声无息地走向嗓音的来源,才走到门口,就见两张熟面孔正蹲坐在庙门门槛上,嘴里不知在喃喃叨念些什么,手里还拿着衣物忙碌地缝缝补补。
她一手抚着额,“怎么又是你们?”上回不是说只是路过的吗?怎么这回又路过这里不说,还坐在她家门口做起女红来?
被点名的两名老者一起回过头,双目带怨地看着害他们会落成绣娘的祸首。
“说吧,都自个儿报上名来。”喜乐是觉得他们愈看愈眼熟,又说不上曾在哪见过。
心不甘情不愿的土地公指了指案上的神像,“我是住在里面那个。”
“我是城隍庙里的那尊。”再一次被手里的绣花针扎到指头时城隍爷皱紧了一张脸。
她两手环着胸,“你们来找嘲风聊天的?”果真是嘲风之前的旧僚,但下午嘲风不是说有事出门一趟吗?怎么他们没跟他约好时间?
他们两人同时送她一记白眼,“你认为我们这个样子像是来串门子的吗?”
“那你们是在……”当土地公也被针扎伤了指,以口吮着受伤的指尖时,她总算是好奇起他们呆坐在她家门口做女红的原因。
有志一同的怨愤直达天听,“替他打零工!”替女人绣花缝裥件事,今早被多嘴的灶君给传了出去,这下可好了,往后他们没脸上去见江东父老。
喜乐惭愧地垂下螓首,“抱歉,家教不严……”虽然脑袋有长是很好,但嘲风也未免太善加利用同僚了点。
“知道要忏悔就好。”满心不平衡的土地公清出一个位置,删招招手要她一同挤挤。“哪,你也过来帮帮忙。”
满心愧疚的喜乐依言在他们中间坐下,弯身拎起了一件待的男衫,再接过城隍爷递过来的针线。
城隍爷满意地打量着她,“你的气色好多了。”多亏嘲风的药和细心照料,先前病得有如即将凋萎之花的她,现在总算是脸上又恢复了红润。
“嗯,”她有同感地点点头,“我也觉得身子舒坦多了。”也不知嘲风到底是让她喝了哪些药,没想到他开的药方竟比胡大夫所开的来得管用。
土地公只想谢天谢地,“你能早一日复原,我们就能早一日脱离苦海。”
“你们放心。待嘲风回来,我会同他说说的。”接受他们帮忙她也很不好意思。“对了,你们知道他上哪去了吗?”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心虚了起来,“这个嘛……”嘲风交代了,绝不许向她透露他去找胡思遥这事,这下……
顺着夕照瑰艳的光影,点点细小的火星乘风飘来,无声地飘掠过喜乐的面前。
“咦?”正看着她的土地公,在看见那熟悉的火星后,倏地瞠大了双目。
“怎么了?”因夕阳太过刺日,喜乐并没察觉到眼前的异状。
“这该不会是……”也看见了的城隍爷,颤颤地站起身来,与心有数的土地公默然地四目相交。
半晌过后,他们面色惨淡地齐声叫出:“祝融!”
“发生什么事?”被他们突来的异状弄糊涂的喜乐,搁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来,就见他们俩苍白着脸,抱着头急急在原地乱转。
“这下怎么办?”做梦也没想到祝融竟能找上门的土地公,两手拉着自己的白发干着急。
“借你的窝躲躲先!”前思后想不过片刻的城隍爷,一马当先地转身往屋里跑去。
殿后的土地公在愣了半晌后随即跟上,方往屋内跑没几步,即跟城隍爷一般在屋内平空消失了身影。
首开眼界的喜乐,先是哑然无言地瞧了瞧空无一人的屋内,一水眸再慢慢地挪移至屋里神案上那尊犹在震动的木雕神像上。
不一会,想起竟把她给遗落在外的土地公,又十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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