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葆那布满血丝的锐眼迅捷的扫视了一眼府前车队,略带干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丝毫透露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如何。只见她略一沉思,然后转脸吩咐身侧的二管家:“大王君说了,这几天礼物也挑的差不多了,今儿再挑一些楚州当地的特产就行了。”二管家连忙躬身答应着。就在唐葆准备转身跨进侧门时,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伴随着马蹄声音,还有一声声的呼喝:“闪开闪开啊——借过借过啊——留神留神啊——只有四只眼啊——来不及看啊——踢着别怪啊——”唐葆一听这种独有的脆声,便知道是谁来了,不由得面上浮现出一种无奈的笑容。要问这王府中,谁人最招摇,五年前或许府中众人会一口同声的说:是应彩蝶公公。可自从这位应公公替妻主回阴州祖籍守孝至今未归以来,这府上又来了一位后继者,而这位后继者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光是在府内招摇,在府外也是丝毫的不逊色,整个楚州内城,有谁不知,有谁不晓,鼎鼎大名——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红蕖女侠啊!
刚想到这里,便见一团火红的影子眨眼间,飞驰到了眼前。 一匹高大纯红的千里良驹的背上驮着一个身着一套大红色劲装丝衣的少女,此人正是阴若花的贴身侍婢——红蕖。只见她拧腰,提脚,抬腿,扭身,下马,整个儿的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唐葆身后的一个小侍,立即跑上前去,替她接了马缰,牵入了府内。她几步来到唐葆的面前,双手一拱,说道:“唐管家,您忙着呢,我不打扰你了,小姐吩咐我还有些急事,我先进去了。”说罢冲着唐葆和二管家摆摆手,径自飞步往内院跑去。
唐葆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紧走几步入府,站在那里盯着红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这个小女孩到王府快有五年了,她的骨架纤细,身材修长,一张脸是出落的越发美丽,整个就是女身男相。若是不说话,站在那里不动,任谁都以为是个画中之人,可若是一开口,任谁都会给惊吓个半死,别看她小,因为从小常年在外奔波忙碌,接触的人多又杂,见过的世面也就多,所以她可是什么点子都敢想,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话也都敢说出来,从来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还记得二年多前,宁儿及笄的日子,她在一旁卖力的张罗着,打赏的打赏,回礼的回礼,指挥起人来,很是有一套,那股子俐落,就是宁儿也比之不上,听宁儿说,他脖上挂着的玉佩还是她和小姐一起去挑的。现如今,又有了一位绝顶高手的师傅亲授武功,她本身又聪慧伶俐,宁儿要琢磨半天才明白过来的招式,她一看就会,唉——真是士别三日,就要刮目相看她一次了。看来她以后可就是小姐的左膀右臂,心腹之人了,为了宁儿将来的幸福,自己有必要提点一下宁儿,好好的厚待这位红蕖姑娘了。
西院正厢房里,阴文墨和阮氏双双坐在那里和府外的三个管事正在商议着事情,那三个管家正在边听边记录。阴若花拉着一脸倦怠的唐宁,晃悠着向厢房走来。老远,阴若花就看见了,厢房门口有两个人在那走来走去,走进一看原来是李氏和他的贴身小侍;阴若花看了看李氏抱在怀中的小男孩,说道:“李爹爹,小弟弟这几日病可好些了。”“啊——原来是六小姐,福儿他这几日好多了……”李氏急忙回道。
“是谁在那里说话?是若花吗?”房内阮氏扬声问道,话音未落,翠钿已是挑帘出来了,看见阴若花和唐宁,忙上前拉着唐宁,冲着阴若花笑道:“昨晚儿,我就对主子说了,今儿若花小姐一定要来找她爹爹论理,看把她宁哥哥这几日折腾成什么样了,瞧,我这不就说对了,咯咯咯……”
“瞧把你给能的,即是这么会算,我看你也别在王府呆着了,直接到城外的月老祠旁摆个摊……”阮氏嘴里笑骂着,手却没闲着,等他把手头的帐单结好,交给一旁的管事的时候,一抬眼,看到了跟在唐宁和翠钿身后的李氏,便一时拧着眉,面露不悦的停住了话语。
阴文墨一看阮氏忽然变脸,扭身一看,李氏正抱着她的儿子,侧身站在那里双眼含泪地看着她。她面上一紧,忙转脸来看阮氏,却见阮氏扭脸转身背对着她,一声不吭。阴文墨觉得头皮都发麻,她最怕的就是此种情况,想去问李氏到底又是怎么了,又怕惹阮氏不高兴,自己晚上又被请出正厢房,去睡书房。若是不理睬,又怕李氏立时就要开始河堤失守,泪水狂撒,她正自火烧眉毛着,一抬眼,恰巧看到阴若花正在往唐宁的身后藏,便大喝一声:“若花,见到娘亲和爹爹怎么也不请安?越发的没规矩起来。”
阴若花心中暗骂自己,还真是来得早,不如赶的巧,唉,娘啊,即是应付不了,你当初娶那么多干嘛,真是的?腹中虽怨,嘴上可不敢说,她拉着唐宁赶忙给阴文墨和阮氏请了个安。阮氏脸露不悦冲着阴文墨咽声责道:“你干嘛冲着女儿这么大声,便是王爷和大王君也不曾对她这般语气说话,你若是瞧着我不顺眼,只管冲着我来,难道她不是你嫡嫡亲的女儿……”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阴文墨急的站了起来,想上前去劝慰,又不方便,房里还有一大群人正在眼巴巴的看着呢。
“唉!又来了,眼下府里人人都忙得跳脚,王府里有累倒的——急晕的——乐蒙的——若再加上今日——哭死的,那我和宁哥哥,就不要再活啦”想到这里,阴若花,立马换上了一幅尊容,她肃颜正声的冲着那三个管家道:“即是我娘和我爹已经将事吩咐好了,你们便赶紧着下去办,别误了大事。”看着那三个管家躬身出去后,再冲唐宁使了个眼色后,阴若花瞬间变脸成一个小女孩的娇样,直接扑到了阮氏的怀中,搂着阮氏撒着娇,又是哄又是逗的,硬是把阮氏的红眼圈给变没了。
阴若花偷偷转脸一看,果然唐宁扶着李氏出去了,阴文墨也跟着出去了。阮氏心中又何尝不知道,阴若花的苦心,他是心里实在厌烦这个李氏,以前虽说是三天两头的爱哭,但多少知道些分寸,现在倒好,动不动就自个跑到正厢房里来找人了,后来生了儿子,就更是天天哭,埋怨自己没本事生个女儿,哼,就算是生个女儿,也比不上若花。
阴若花忙两脚一蹬,上了阮氏的身后的软榻,贴着阮氏的后背,两只细手捏揉着阮氏的太阳穴,一双杏眼还忙着向翠钿使眼色,翠钿忙会意着大声笑语:“哎呀,主子,这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多准备些酒菜,小姐和宁儿也要在这里用膳呢。”说着,就扭着身子出去了。
阴若花心里明白,虽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自己现在已经八岁多了,眼看着离十岁就不远了,离府出仕的日子也快到了,虽说还不知将要到哪里去求学,但出府是铁定的了。现在府中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阮氏的专宠,阴文墨除了出府办事,只要是回府,是肯定留在正厢房安寝,李氏那里最多去个一两回,郭氏和其他的人那里,基本上就根本不去,这样怨言会越来越多,自己在府中一日,倒还没什么,若是自己有朝一日离府出远门,那阮氏肯定会有大麻烦,看来自己这个当女儿的,还是应该好好的和他谈谈了……
十七章 一语道破
等到唐宁回来的时候,阴若花已经抚平的阮氏的闷气,看到唐宁给她使的眼色,阴若花知道阴文墨中午肯定是无法抽身回来用膳的了,如果自己再一走,那阮氏又不知会怎样生气了,算了,还是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吧。
她朝着唐宁使个眼色,又冲着身前的阮氏努努嘴,唐宁立时反映过来,上前几步,走到阮氏的面前,蹲下身子,给阮氏捶起腿来。阮氏见他如此动作,微微一笑,也没有阻止。阴若花见状顿时神气起来,她一边给阮氏按着太阳穴,一边腼着脸说“爹爹,你看你多享福啊,有这么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好女儿给你舒心,又有这么个,老实听话——能干体贴——任劳任怨的好女婿给你分忧,你瞧你多有福气啊!这府里哪个不羡慕你,甭管是谁,见到你可都是两眼放星光啊……
阮氏一听,一脸莫名道:“为什么他们见到我两眼要放星光啊?。”“啊——嘿嘿——那是因为啊我的爹爹看上去,是又年轻又漂亮,每回你去给祖父请安的时候,府里的那些主子和侍仆们哪个不是两眼放星光,都夸你的皮肤越来越好呢!整个就是今年三十,明年十八啊!尤其是每回娘亲见到爹爹,那眼里的星光放得……哎哟——爹啊——你怎么扭我耳朵啊?阴若花手捂着耳朵娇声叫道。
“你个小人精,我要不扭住你,难不成还由得你继续在这里胡说八道下去……”阮氏粉脸含羞,一手拉着阴若花的胳膊,一手扭着阴若花的耳朵。
“咯咯咯——咯咯咯”厢房门口处,响起了一声声的笑声。原来是回房的翠钿手拿着丝帕捂着嘴倚在门上大笑起来,他的身侧正站着一身红衣的红蕖,也在那里咧开嘴笑着。阴若花不依道:“宁哥哥,你还不过来帮帮我,好疼呢!”唐宁抿嘴笑着看了看她和阮氏,却并不过去。
“主子,午膳已经在外间摆好了,快些用了吧。午后,还要到小王君那里去帮忙呢。”翠钿上前来,替阮氏收拾起来。阴若花手捂着耳朵,嘟着嘴,跪坐在软榻上,心道:唉,阴文墨——我的亲娘哎——为了你中午能够顺利的搞定李氏,我不但是百般讨好我的亲爹,还让我可爱的小耳朵受了刑,唉——我多不容易啊!
一旁的唐宁伸手将阴若花搂到胸前,让她坐在腿上,轻轻地抚着她微红的耳朵,又用嘴吹了吹,红蕖也走上前,给阴若花穿起鞋来。阴若花看见阮氏将盘发给放了下来,翠钿正重新帮他梳着,便摇着晃脑的冲着阮氏背了一句广告词:“秀发如丝般的乌黑亮丽……”阮氏在梳妆镜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