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的声音忽然一转,她抬起头,瞬间清楚地看见了他眼中随即闪现的杀意。
不,她不能退缩,为了大学士府上下五十口人,她必须坚强。
白如蜡纸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她狠狠地咬住牙齿,看着眼前这个冷到了心底的男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不错,我就是那个自小愚笨不堪、长相不堪入目的冰尘雪。”
她极力地压制住胸口剧烈的翻滚,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重重地刺进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苦笑了一声,没有自称奴婢,也没有自称妾身。
至少,冰尘雪不是低贱的。她自嘲地想道。
倔犟隐忍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像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殷佐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朝外怒喝了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顿时有两个身着粉色衣裳的丫头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过去,立刻扒了这个贱人身上的喜服,扔出去,用火烧了。”他霍地背过身,眼底如冰。
原本战战兢兢的两个丫头听罢,相互看了一下,只得走近了,面色为难地望着冰尘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胸口突然感觉像有千斤重,冰尘雪狠狠地咬住了下唇,突然扬起头,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看也不看那道无情的身影,径自扬起了下巴,双手颤抖地解开了身上的衣裳……
葱玉般的指甲不知何时染上了点点血迹,在昏红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太子妃,还是奴婢们来吧。”身侧的一个丫头见她冷得泛紫的手艰难地解着一颗颗盘扣,玉指上的血越来越多,不觉心生不忍。
冰尘雪看了她一眼,嘴角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顿时坚决地摇了摇头。
“太子妃?”不远处一直背立在窗前的殷佐忽然冷哼一声,深黑如夜的眸子登时渗出阵阵冷意,怒道,“一群狗奴才,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她不是太子妃,从今往后,她和你们一样,是奴才,奴才!”最后两字,他刻意重重地咬了出来,身子忽而一转,寒眸径自对上了那双水眸。
怨恨嫌弃的声音伴着寒风吹进了她心里,她不觉颤抖了一下,硬是将眼里的雾气驱散了。
奶娘曾说过,只要抬起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她逞强地昂了昂下巴,喉咙间的酸涩却一直流进了心底,化做了一条泣血的伤疤。
“为了保全本宫的面子以及查出你代嫁的真正目的,你暂时必须在太子府呆着,寸步也不得离开。另外,不要妄想本太子真会接受这一切,将你扶为正妃。即日起,你搬到下人的院子里,最好不要让本太子再看见你!”
绝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一声一声仿佛为了磨灭她最后的意志。
冰尘雪没有抬起头,她重重地将身上的喜服扯了下来,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冷冷地笑了。
橘红的光线下,白色的布料衬着那张失去生气、嘴唇发紫的脸,原本喜庆的红色竟也显得如此凄凉……
“我知道了。那么……”她顿了顿,心下一紧,一股气流突然聚向了胸口,几乎随时要冲了出来。
第一部分 第4节:一错终错(4)
她忍了忍,嘴唇又咬紧了一些,硬是压下心中的不适,哑着嗓子道:“若是太子答应放过冰府,就算让冰尘雪死,也定当照办,绝不说一个‘不’字。”
强迫性地吞下冲到喉咙边的酸水,她眼神依旧坚决地对向殷佐。
殷佐怔了怔,目光漠然地扫过她,冷傲的脸上微微有些僵硬。
“冰家的女人果然贱!本宫若是要你死,难道还要征得你同意不成?!”他冷眸闪烁了一下,露出滑稽的嘲讽。
冰冷的话语虽无情,却让人无从反驳。
冰尘雪冻僵的双手忽然动了一下,白皙的手背呈现一片青紫色。
“那么,太子要得到什么?”许久后,她再一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颤抖。
她无力地扫了他一眼,赫然发现一直站在两侧的丫头不知何时早已退了下去……
“好大的口气!你是第一个敢如此直接问本宫话的人!不过,没关系。因为你不会活很长!”他蔑视地瞥了她一眼,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第一次,他发现女人竟然可以愚蠢到和他谈条件,尤其是眼前这个女人。
拙女便是拙女!他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声。
“如若你能放过冰府,我定当竭尽全力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她忽然脸色一正,语气无比严肃。
当今朝廷虽然表面风光无限,但是隐藏在这种看似平和稳定的气氛下的却是令人担忧的三足鼎立之势。
如今,太子纵然得到皇上全部宠爱,但手中却依然掌握不了整个殷月的权力。
掌握国库的国师以及握有半个殷月兵权的邑王爷,无一不在威胁着殷佐。
若是要顺利登上皇位,眼前这两个钉子必须除掉!
心下揣测着,她不禁又看了殷佐一眼,只见他阴冷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无比,凌厉的眼神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
“大胆贱人,这些话可是冰月枫教你说的?本宫看你愚拙可怜,本想留你一条活命,可是如今看来,只怕你连反的心都有!来人,将她拉出去,关进后园的柴房,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殷佐突然脸色大变,身子霍地一下站直,深黑的双眼此刻盛满了怒气。
仿佛早已预料到结局一般,她依然不动声色地站着,目光清澈、空洞。
她输了。
原以为放手一搏,也许能为爹爹求得一丝活命的希望,可是,她错了。
她早就应该知道,像她这样不堪的身份,何以得到他的信任?
愤怒的声音如轰雷一般在静谧的夜晚里炸开了……
不多时,两个身着盔甲的侍卫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抓她……
“放开,我自己会走。”她嫌恶地甩开了伸过来就要拽住她胳膊的手,目光黯然失色。
她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下巴依旧高傲地抬起,一步一步地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她都用力地握了握手心,直到走至殷佐身旁,双手早已染满了鲜血。
她突然停了下来,窗外的风飒飒地吹起了她黑如墨的发丝,白色的长裙在寒风中划出一道道凄然的痕迹。
“殷佐,你会后悔的!”她忽然冷嘲地笑了声,眼里一片苍凉。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直到最后一片白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在赌,赌精明如他,自然会百般揣摩她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尽管对他了解不深,但是依据往日爹爹无意中透露出的一些事情来看,这个太子只怕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若是他有心,她相信他们不久定会再见的。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一室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和安静……
殷佐这才转过身,右手一勾,将窗户关上了……
关上的一瞬间,一股凛冽的寒风趁机袭了进来,扑在他脸上,使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冰尘雪面无表情地走在两个侍卫的身后,脑后原本盘起的发丝不知何时倾泻下来,瀑布一般,在清冷的月光下,泛出黑色的光泽。
绕过了一个长方形的花园和几座假山,终于来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
第一部分 第5节:一错终错(5)
纵然四面环山,但是院落的构造不再那么华丽巍峨,低矮的屋檐,上面铺着一块块青色的瓦砖,甚至,有几处长出了密密的苔藓,在月光下如一株株光裸的小草。
她想,这应该就是后园吧。嘴角不经意地勾起,露出了一抹苦笑。
也许,她的下半生就要在这里耗尽……
“太子妃,得罪了!”这时,一旁一个身着红色披风的侍卫突然停下来,将院子背后的一座木头堆成的房子的木门打开了……
他面露为难地看着冰尘雪,古铜色的脸庞隐约有些尴尬。
冰尘雪没有立刻走进去,她忽然转过身,走到院落中间,抬头看了看星空中的一弯新月。
也许,这会是她最后一次如此认真地看它了吧?!
自嘲地勾起嘴角,她暗自叹了口气,转而折过身走向了柴房。
“有劳了,我自己进去。”微微一笑,她刻意看了他一眼,心底突然有一股暖流涌入。
至少,他并没有因此而轻贱她。
这……是否意味着她还留有那么一点儿仅存的尊严?!她无声地冷笑着,径自走进去,往茅草堆上一坐,神情淡然地看向门外的两人。
门嘎吱一声关上了,狭小潮湿的空间里处处弥散着发霉的味道,隐约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
寒气无孔不入地透过她光裸的脖颈钻了进去,激起皮肤上一层层细小的疙瘩。
情不自禁地将身子朝一堆乱草里缩了缩,冰尘雪将身后的发丝拨到了胸前,企图增添一些温暖的气息。
十一月的夜晚,风很冷很寒,黑暗中,她睁着一双悲戚的眼睛,透过对面高墙那个不到两寸的洞窗看着那一点点月光洒在青色的湿墙上。
她的下腭和上腭之间好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顽强地磕碰着,做着殊死的搏斗。冻僵麻木的双腿使她已无法保持正常的坐姿,她的身体如一面剧烈颤抖的箩筛,那种颤动似乎随时要将她的内脏甩脱出去。
她将血迹斑斑的双手相互交错地塞进了白色的长袖中,双唇仍旧坚强地抿在一起。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直到她再也无力与虚脱的身子较量,那双含怨的眼睛终于合上了……
西边暖殿内,一个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女子慵懒地靠在铺着狐狸皮的贵妃榻上,樱唇漫不经心地张了张,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卓盈盈漠然地望着下面跪着的丫头,只有忽而抿紧的嘴角悄然地泄露着她内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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