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要当我的家教老师?”耳朵掏一掏,八成是耳屎太多了。
“用不着感激涕零,考上之后我会跟你要家教费。”他傲慢的姿态,浑似以栗约农的救命恩人自居。
原本实习功课这种差事,交给杜艼是最恰当不过,以他多年的教学经验,纵使无法考上一流学府,起码也可考上第二志愿;但他对女人太不安份,把栗约农交给他形同送羊入虎口,万万不可。
“笑话,我又还没答应,你别在那儿自吹自擂。”赖得理他,栗约农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转身就要把门甩上,想不到楚濂竟用一只脚顶住门口。
“让你考虑半个小时,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抓着她的手,硬将名片塞进她手中。“不希望前途黯淡,就别再把它丢进垃圾桶。”
“我——”
不给她机会反唇相稽,门“砰!”的一声给甩上。
栗约农光火地把名片扔进字纸篓,大步踩回房间,用力躺到床上生闷气。都怪她从小不学好,才会让人家瞧不起,不知道以她现在的年纪适不适用“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句成语。
真的来不及了吗?把带出来唯一一本联考大全拿出来翻几页,她就觉得头昏脑胀,两眼朦胧。可恶!跳起来狠狠地把书本摔往书桌,两手抱胸在房里踱来踱去。
是谁规定当画家就非要念这么多劳什子书不可?人家马奈、莫内、雷诺瓦和毕沙罗也没有显赫的学历,还不是照样登上世界画坛?
看来她这辈子是完了……不不不,先别灰心丧志,说不定力禾工商是个开明的学校,在意的只是她的天赋,而不是……唉,她这是在骗谁呢?过不了学科测验这一关,她就什么都甭想。
乱没骨气地走到客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字纸篓里的名片捡起,回到房间,怔怔地瞪着手中的名片发呆好一会儿。
他说得没错,是她想得太天真,这趟台北之行的确有欠考虑。然事已至此,她非但前途黯淡,而且也无退路。
要当个识时务者的俊杰?还是该宁死不屈,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就快半个小时。古圣先贤不是说了,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如果她够认真,届时肯定可以扳回一城。栗约农咬咬牙拿起话筒,但拨了许久仍没反应,坏了?!天,连电话来跟她作对,什么烂日子嘛!
※
先拟好一个不会让自己太没脸的腹稿,栗约农重新背回背包,打算到楼下打公共电话。
“决定求我帮你了?”楚濂倚在对门的墙上,双手插在口袋,脸上似笑非笑地睨着刚走出家门的她。
哼!他居然没走,料准她是软骨头?
栗约农有一秒钟的冲动,想马上转头回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门给重重甩上。但她没有,她只是悄悄地两手握拳,牙龈咬得快出血。
“条件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也不是个喜欢贪图便宜的人,既然有所求,就该有所回报。
“我许你一个画家的梦,你则送我一个婚姻,如何?”
“婚姻?”哼,说来说去,这家伙还是在打路得的主意,这色心病狂的狗东西!“抱歉,我不能为了自己出卖我妹妹,我……”猛回眸,惊见他竟冷凝着一张酷脸,走进电梯,“喂,我话还没说完呢。”
“没什么好说的了。”楚濂气愤地按电梯按键进入电梯,她却及时钻进来。
方形的空间里只他们两人在灯下怒目相视,尴尬地听闻彼此浓重的呼吸声。
栗约农疠促得不知该把手放在什么地方才好,连眼睛也只能往上吊,避免不小心接触时心头莫名地一震。她跟进来做什么?难道没有他帮忙,她就真的念不了书,成不了画家?
答案很不幸是肯定的,在这举目无亲的大都会,除了乱不上道的小海,她的确求助无门。理智告诉她必须摒弃一切成见,向这个未来的妹婿低头。
“我觉得,你很爱生气。”她首先划破僵局,因为再不说点什么,她就快憋死了。
“因为我有充分的理由生气。”
她望着门板,楚濂则望着她,两人不像在交谈,倒像在隔空喊话。
“我怎么不觉得?”
电梯到达一楼,楚濂昂首阔步迈出公寓,她则紧追在后。她知道这个画面一定很拙,却也极为无奈。
“你要知道,其实我妹妹她——啊!”
楚濂毫无预警地煞住脚步,害她一头栽进他臂弯里。
“你改变主意想帮我了?”攀住他的手臂,狠狠地把身子扶正后,一抬眼即迎上他那双凛冽的眼。这样的眼神,不必多言,她再笨也猜得出答案。“算了,强摘的果子不甜,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
“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妹妹。”楚濂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重新揽回臂弯里。
嗄?!栗约农的心脏约有五秒钟停止跳动。她没有早熟的绮想,更缺乏少女情怀的诗心,这样的拥抱比青天霹雳更教她没法接受,而糟糕的还在后头,他竟吻了她,极尽缠绵地……
第三章
时间仿佛僵凝在空气中,她的心绪也像钟摆一样,找不到可以停歇的地方。
这个大了她快一轮的男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人潮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吻她!他凭什么?
栗约农骇异地弹开身子,相准他可恶至极的脸庞想赏他一记锅贴,却木桩也似地下不了手。太快了,这一切……
“原来你想追的是我。”她现在才搞清楚原来是自己搞错了。
“同意我所提出的条件了?”楚濂收起兴味盎然的笑靥,认真地问。
“乱开这种玩笑是很恶劣的,我都还没成年,怎么可以答应嫁给你。”他们的行为原已相当引起路人的侧目,又经她一嚷嚷,有些吃饱撑着的路人,干脆围过来看个究竟。
“我可以等。说吧,你需要多久的时间作心理建设?”楚濂完全无视旁人的存在,每句话都问得铿锵有力。
“不知道,你搞得我方寸大乱,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是做梦吧,再不就是他的恶作剧,将来她是要嫁人的没错,但新郎不该是他呀。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你必须先去买书。”将她提回来,强行掳进积架座车内,结束所有人好奇的目光。
“不要用那种当肉票的无辜眼神看我,倘使老天允许,我会毫不犹豫的扮演抢亲大盗。”
这人一定是疯了。“为什么?至少给我一个比较具说服力的理由,我不相信凭你卓越的条件会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你是不是只想……耍我?”栗约农把身体紧紧贴在门边,借以拉开彼此的距离,她无法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
她傻气的说词令楚濂沮丧地攒紧浓眉,以他每日庞大得惊人的工作量,若还有时间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那可真要感谢老天爷赐予他无穷的精力。
坐进车内,他却没有发动引擎的意思,反而伸出手擒住她的柔荑置于唇边,细细的吮吻变成挟怒的啃啮。
“你咬痛我了。”她企图缩回手。
“痛到心里面了吗?”他五只手指像个大铁钳,将她制得牢牢的。
她再度直视他那凛凛生辉,一如无边汪洋的双眸。这个完美得无从挑剔的男人,当真要娶她?
“告诉我,有没有痛到你的心里面?”他转正身子,托起她的下巴,用复杂难懂的神色睇视她的脸。
“别……你会害我考不上高职的。”栗约农用手掌挡在他与自己之间,预防他再越雷池一步。然而因车内的空间窄小,彼此急促的喘息依旧在交织的四目间绸缪缠绕。
“也许念书不是你最好的选择。”想当画家,光念美工怎么够?她的天真委实教人不舍。
“不然呢?难不成你要我现在就嫁给你?”她不敢想象她这副德行,怎么当人家的太太。“其实你错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钟老师。”
“他?!”楚濂乍听之下,眼珠子差点要蹦出来。“他的儿子甚至比你还年长。”
“那又怎样?”她总算挣脱他的钳制,把身躯往外挪开四十五度。“他是这世上第一个关心我、爱护我的人,就算以身相许我也愿意。”
“不准!”他几乎是用吼的,“现在就有一个比钟老师更关心、更爱护你的人,看清楚,那就是我。我要你立刻打消这个愚蠢至极的念头!”
“请问你是用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这么凶?谁相信他是真心爱护她?
“你的未婚夫。”他倒是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少自作多情,我根本还没答应呢。”他看来道貌岸然,堂皇磊落的样子,怎么开口每句话都足以气死人?
“我会让你答应的。”坚定的语气宛如在下最后通牒,或宣告主权般不容他人表示异议。
栗约农一口气提上来,憋了好久才又吞回去,跟这种霸道不讲理的人争辩,就算有十条命民会赔掉九条九。干脆把目光调开,负气地瞟向窗外,迅速思考,希望能想出好方法,把这个她永远也配不上的超级美男子甩掉。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包括交男朋友。
楚濂发动引擎,车子朝成栋的高楼大厦底端开去。时近晌午,从各办公大楼走出来觅食的上班族,将大部分的街道都塞得水汇不通。
他们来到一间豪华饭店的地下停车场,栗约农低头看看自己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破了两个大洞的牛仔裤,颇有自惭形秽的窘迫。
“我不饿,我——”她可不想上去遭服务生的白眼。
“不饿也得吃。”楚濂牵着她的手,一同走入电梯。这种只存在于男女间才有的亲昵举动,他做起来竟再自然不过。
※
她是标准的刘姥姥逛大观园。饭店里的装潢十分气派,水晶灯层层叠叠,如闪亮的星辰,辉煌地映照着里头每个富贵逼人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