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蔷薇大人——」
楼下传来瞳子催促的声音。祥子大人把手搭在门上时,佑巳不顾一切的大叫。
「你舍弃我而选择瞳子吗?」
祥子大人停步,慢慢回过头来。那是从来没见过的可怕脸容。
「……我要发怒了。」
抛下这样的一句话,祥子大人就离开,走向在楼下等待的瞳子。
「要发怒啊——」
佑巳在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房间内低声笑起来。想发怒的话就发怒好了。这样比为了补偿自己不是的温柔微笑和甜言蜜语要好得多。
所以,明明看到祥子大人那个可怕的脸容,佑巳还是有点高兴。自己令祥子大人那样愤怒呢。不管那是愤怒还是其他感情,能够真正到达对方内心,那就有其价值。
真是扭曲的爱情啊。要求做不能遵守的约定、又刻意用说话激怒对方。
内心很不安定。佑巳看着打在玻璃窗上的雨点。
好一场雨。
一定是天气的影响。
所以心情不能变好。
(译注:正当佑巳和祥子闹翻的时候,志摩子应该在樱树下和乃梨子正式成为姊妹、由乃则和小令在武道馆裏修好吧?)
呆看了一会滑下玻璃窗的雨水後,佑巳洗好杯子离开蔷薇馆。志摩子同学和乃梨子没带走书包,应该还会回来,不过佑巳没有等待她们。
佑巳撑着蓝色的雨伞低着头走,选了一条和平日不一样的路,因为不想走过开满绣球花的地方。
如果看到绣球花颜色和今早不一样,心情一定更难平复。
「佑巳」
走到植满银杏的林荫道时,突然有人叫住佑巳。回头想看看那人是谁时,对方已经走了过来。
「我进来了。」
「圣大人?!」
那人竟是志摩子同学的姊姊佐藤圣大人。看来圣大人是在大学校舍的侧门附近一边避雨一边等待猎物经过,结果无意中抓到佑巳。
「你应该有很多朋友愿意和你共用一把雨伞吧?」
吃了一惊的佑巳定下心来,撑着雨伞。圣大人用手帕轻轻擦拭湿了的衬衣後,接过雨伞爽朗地笑。
「可是刚刚才开始下雨啊。我的朋友离开时还没有下。」
「圣大人,你因为甚麼要事而留下吗?」
「嗯-。也不是甚麼要紧的事——」
看了高中部校舍一眼,圣大人问。
「最近志摩子有没有甚麼奇怪之处?」
「志摩子同学?」
为甚麼这样问?佑巳不解。说过毕业後就不要再依赖她的圣大人忽然会在意留下来的妹妹的事。
「昨天午休时,有人在这裏看到似是志摩子的人。我昨天没有上课,今早才知道此事。志摩子不是那种会在休息时间漫无目的地在大学校舍附近走动的人。所以我猜想她也许有事找我?」
那麼说,圣大人是在等待志摩子同学。不知道她下课後过了多久,总之在开始下雨前已经在等待,还选了一个容易看到高中部学生离校的位置,希望看看妹妹的样子才离开。
佑巳心想,志摩子同学是何等幸福啊。姊姊大人即使毕业了还会担心她。佑巳羡慕得快要掉泪,慌忙别过头来。要是突然哭起来,圣大人一定会觉得奇怪吧。
「志摩子同学大概和乃梨子在某处避雨吧……」
「——那就好了。我跟佑巳离开。和我一起到车站吧。」
佑巳轻轻贴头,然後一起向前走。虽然对不起志摩子同学,但佑巳想把圣大人借来一会。只要有圣大人在身边,佑巳就觉得自己是往常那个「佑巳」。
从前佑巳也得到圣大人的帮助。情人节前夕,因为一些琐事而和祥子大人闹翻,躲在那个古旧的温室裏时,来找佑巳的就是圣大人。
当时,圣大人对自己说了甚麼?自己是如何平复心情的?佑巳都记不起来了。那些事好像都成了遥远的过去。
「——有甚麼事吗?」
走到校门旁边时,圣大人问。
「甚麼?」
有甚麼事吗?佑巳甚麼也没说,所以反问起来。圣大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你内心有甚麼烦恼,尽管说出来吧。就当是你把我带到车站的回礼。」
佑巳不觉得刚才自己有出现百面相。不过,圣大人一定看穿了。连祥子大人不明白的事也轻易察觉了。
「难道你烦恼的原因是那个卷发?」
「……为甚麼你会知道?」
「刚才我看到祥子走过这条路。不过她没有看到我。」
果然是和瞳子一起离开了。没有看到圣大人的话,两人一定是在快乐地说话吧?
「她们没有共用一把雨伞啊。」
「是吗——」
「嗯,就是这样。」
可是,听到她们没有共用雨伞而松一口气的同时,自己却和圣大人共用雨伞,真是势利的想法。
在等候公车的期间,佑巳没有把内心的事说出来。如果对圣大人说出来,也许会变得轻松。可是,也觉得这样会令自己讨厌自己。
这是应该靠自己解决的事。不能永远依赖已经毕业的人。
圣大人甚麼也没问,只是带着圣母般慈祥的笑容说了一句话。
「佑巳,不要舍弃祥子啊。」
被舍弃的是我啊——把这句话吞下的时候。
亮着车灯的公车开过来了。
第四章 蓝色雨伞 红色雨伞
1
星期六,没有碰见祥子大人。
因为祥子大人没有上学。昨天以那样的方式和祥子大人分别,令佑巳今天不太想碰见她;可是想到姊姊大人不在校舍裏,竟又觉得有点寂寞。
「小令说,今天祥子大人不在,放学後不用留在蔷薇馆了。」
由乃同学不知何时和令大人修好了。今早在更鞋室碰到的志摩子同学也显得格外开朗,大概是因为乃梨子吧?黄色和白色都感觉良好。
休息时间,瞳子好端端的在一年椿组的课室裏。看到瞳子没有和祥子大人一起缺席,佑巳安心的走回课室,却也为自己有这样的疑心感到难过、为令自己这样起疑的祥子大人感到怨恨。
回到家中,情绪仍然低落,想出外散散步转换心情。看似快要下雨,所以在雨伞架裏抽出雨伞。这时,妈妈吩咐佑巳去买东西。
去便利店买一盒牛油。——然後,雨伞就不见了。
浑身湿透的佑巳边哭边跑回家,在玄关大声地哭起来。
「佑巳?!」
听到佑巳的号啕大哭,父母和佑麒从家中各处走过来。有丢失雨伞这理由作掩饰,可以尽情在家人面前痛哭。
「……不要随便带走别人的东西啊」
佑巳伏在玄关的地上,不停敲着地板。
「不要盗去我心爱的东西啊!」
对佑巳来说,失去了的雨伞,就和祥子大人一样。
星期日傍晚。
佑巳致电小笠原家。
不再有从前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祥子大人也许不在家。一定是和瞳子出外了吧?——就像要搜集不在场证据一样,佑巳拨着电话号码。
佑巳内心深处流着冷冷的水。
如果祥子大人在。
就为星期五的事道歉吧。虽然佑巳认为错不全在自己,但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火。
只要知道祥子大人没有和瞳子外出,怎麼也能真心道歉吧?如果可以因此减少明天碰面时的尴尬,这个电话就有其意义。
『这裏是小笠原邸。』
接电话的是中年女性。不是清子伯母,大概是家裏的佣人吧?
佑巳说出自己的名字,再问祥子大人是否在家。对方好像思考了一会,停了一停才说『请稍等』,然後放下电话。
「……姊姊大人在家啊。」
如果不在的话,接电话的人应该会照直说,然後挂断电话吧。听着电话裏的背景声音,佑巳有点紧张起来。可是——
『喂喂,佑巳?』
电话传来的是年轻的男声。
「啊?」
『我是柏木。好久不见了。』
佑巳一时混乱起来。为甚麼打电话到小笠原家,接电话的却是柏木?佑巳没想起柏木是祥子大人的表哥。
「那个……?」
『小祥虽然在家,但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祥子大人在洗澡,所以不能接电话?但这样也不必请柏木代接啊。佑巳不回话,柏木慌忙补充:
『她刚才晕车,正在休息。』
「车——」
『请别误会,不是只得我和小祥二人开车,瞳子也在一起的,所以请安心。』
「瞳子吗」
柏木一定没想到,有瞳子在才更令佑巳担心。
『嗯,现在也是瞳子在照顾小祥。她意外地可靠呢。所以请放心吧。她根本不让我走进房间啊。』
柏木对着电话爽朗地笑。
「……是吗?」
佑巳装作没事一样回应,内心却很不安。
『有甚麼要事吗?我可以替你传口讯。啊,还是让瞳子来比较好?』
「不必了,也不是甚麼急事。在学校碰面时再说好了。」
『是吗?真不好意思』
虽然柏木说可以代传口讯,不过佑巳拒绝了。向祥子大人传话是好,可是让祥子大人身边的瞳子也知道就不好了。
挂上电话後,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
祥子大人说不能和自己做约定,却确实有和瞳子外出。
不是只得两人的约会,柏木也在一起——可是,那能补偿甚麼吗?
星期五分别的时候,佑巳问祥子大人是否选择瞳子。佑巳觉得答案已经出来了。
祥子大人就是选择了瞳子。接受了这答案,就变得无能为力。虽然非常悲伤,但人心是会变的。
佑巳取下挂在颈上的念珠。
即使不穿着校服时也一直带着、几乎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的这串念珠,是八个月前祥子大人挂在自己身上的。
(已经够了)
脱掉念珠、不再是祥子大人的妹妹的话,就不必再为猜度姊姊大人的心而消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