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跃扑到了对方。双方抱着打了几个滚,无心借着月光向下一望,只见对方仰着一张青黄不接的长脸,正是马秀红!
无心对马秀红一直没什么印象,因为她不多言不多语,虽有如无。可是此刻马秀红长脸扭曲,对着身上的无心怒骂:“呸!叛徒!”
无心看她如同疯魔一般,满嘴牙缝碧绿碧绿的,不知道是吃了多少天老野菜。双臂用力箍住了她,他开口问道:“是小丁猫让你来的?”
马秀红双目赤红:“别用你的臭嘴叫他的名字!你尽管押着我去见陈大光吧!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你跟着红总走,迟早是自取灭亡!”
无心心中一动:“纸符是小丁猫给你的?”
马秀红恨透了小丁猫身边的一切叛徒,若不是口干舌燥,非迎面啐他个满脸花不可:“怎么?你们怕了?还是想彻底的治死他?我告诉你,你们的苦头在后头呢!将来有对你们清算的一天!”
无心知道老实人发起疯,比疯子更厉害。他决定先把马秀红带走,可是未等他行动,他的胸膛忽然狠狠的一痛。低头看时,他惊讶的发现马秀红不知何时腾出一只手,竟然将一把铁锥子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他愣了,伸手想要去拔。马秀红存了必死之心,咬紧牙关对他拼命一推,生生的把他从身上掀了下去。连滚带爬的起身跑出几步,她回头狞笑了一下,暗想自己这一锥子扎得真是地方,不但杀人灭口,顺便还除了组织中的一个叛徒。
无心眼看着马秀红逃了,没有追,因为伤处实在是疼得厉害。自己低头握住锥子向外一拔,锥子尖带出了几点血。坐在地上忍了片刻,他垂头丧气的爬起来,同时发现马秀红方才背对自己忙碌不已,原来是在挖尸首。如今城里都是火化,想要找到囫囵尸首,除了去乡下刨坟掘墓,就是来城边的乱坟岗子。死了马秀红,还有后来人,所以把事情弄清楚就是了,不必非得抓她。
无心骑上自行车往城里走,心里想着小丁猫。小丁猫的手段,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岳绮罗。
虽然他和岳绮罗之间已经隔了四五十年的距离,不过偶一回想,还是感觉她十分万恶。小丁猫的手段真像岳绮罗,但是性格又真不像岳绮罗。岳绮罗残忍孤介,小丁猫和她着实不是一个路子。兴许是岳绮罗逃出鬼洞投了胎又转了性?无心想了一路,末了自己对自己摇头,感觉就算转性,也不该转得这么彻底。岳绮罗素来对人间没兴趣,而小丁猫对人间可是太有兴趣了。人都进了监狱,还有闲心遥控部下,潜入文县兴风作浪。
无心回到革委会之后,先去见了陈大光,如实的作了汇报。陈大光看他无精打采的,还挺关心:“你怎么了?”
无心和陈大光一样,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支吾着回了收发室,他悄悄的上床躺好。自己把手伸进汗衫里摸了摸,摸到了心口处一个清清楚楚的锥子眼。
从棉被的缝隙里揪出一点棉花揉成团,他把锥子眼塞住,然后在渐渐淡化的疼痛中入睡了。
第165章 马秀红之死
陈大光说是天气热了,怕闹瘟疫,故而派人去了一趟城边乱坟岗子,把尸首一层层的胡乱刨出,放把大火烧成了灰。
他这行为合情合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等到大火灭了,他心里轻松了许多,同时撒开天罗地网,开始全力搜捕马秀红。马秀红活得像只老山羊似的,每天风餐露宿吃野菜,应该没有力量远遁。陈大光打算把她当成人证交给上头,让上头加快速度,赶紧把小丁猫处理掉。
无心只管鬼事,不管人事。陈大光给了他几张收据,让他自己去财务组报销。无心高高兴兴的领了钱,上街给苏桃买了饼干回来吃。苏桃坐在床上,正在穿针引线的给他补汗衫。外衣和汗衫上面无缘无故的多了个洞眼,四周还缀了几个深褐色的点子。她问无心这是怎么弄的,无心一脸茫然,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不会做针线活,费了牛劲才用针线把洞眼平平整整的缝合。眼看革委会到了下班时间,她拎着水盆站在阴影里,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去水龙头接了自来水,搬着小板凳坐在收发室外洗衣服。天气热,衣服换得勤,非得天天洗。盆里架起搓衣板,她很来劲的搓着领圈袖口,白色的泡沫从指间噗嗤噗嗤的往外冒。无心不脏,领子袖子都没有油泥,搓上几把就足够干净了。
陈大光晚了一步,大院都空旷了,他才带着个评剧团里的女演员走出办公室。他不要名声,在男女问题上是公开的胡搞,朱建红根本制不住他。出门之前他留意的看了苏桃一眼,看过就算,没把她往心里放。在他眼中,非得像朱建红之流才算女人,苏桃脸上还带着一层细细的茸毛,身体缩在灰扑扑的衣裤里,怎么看都是个畏手畏脚的小丫头。他甚至怀疑无心和苏桃之间真是清清白白,否则的话,苏桃不该总是一副生瓜蛋子似的青涩模样。
苏桃知道陈大光看自己了,但是低着头没出声。身后哗啷啷有了金属声音,是无心锁了大门。
今天是端午节,革委会里没人值夜班,都回家过节去了。无心把大门钥匙放回收发室,然后拿出了一瓶桃子罐头。走到苏桃身边蹲下了,他用一把白铜钥匙去撬罐头瓶盖:“大过节的,我们也没粽子吃,爸爸给你开个罐头吧!”
此言一出,苏桃当即笑了:“不要脸,你才多大啊!”
无心也跟着笑:“反正比你大。”
苏桃正要反驳,无心已经把打开了的桃子罐头递向了她:“擦擦手,别洗了。”
苏桃手上加快了速度:“马上就得,你先吃。”
三下五除二的洗净衣服晾好了,苏桃和无心坐在院内的水泥花坛上吃罐头。留在房内的白琉璃也没闲着,正在试图吞下一只生鸭蛋。如此到了天黑,外面的两个人回了房,迎面就见鸭蛋被白琉璃用身体勒了个稀碎,蛋黄蛋清涂了满床,白琉璃自己也粘了一嘴的鸭蛋皮。
“哎呀”一声过后,连苏桃都不维护白琉璃了。无心用一只大勺子在白琉璃头上连敲十下,然后把他拎到院里的水龙头下冲洗;又让苏桃撤下床单送过来,反正他已经湿了手,索性连床单一并洗了算了。
苏桃趁着他洗洗涮涮,抓紧时间回了房,想要偷偷脱下紧贴身的小背心。仔仔细细的关了门窗,她一边解纽扣一边转向床边。身体刚刚转到一半,她忽然回头望向窗口,因为方才眼角余光中仿佛有黑影掠过。
窗外一片肃静,院门也锁得牢固,只有一只乌鸦站在铁栅栏大门上,扯着粗喉咙叫了几声。苏桃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被乌鸦吓了一跳。快手快脚的脱了外面衣裤和小背心,她换上一件旧到柔软的汗衫,展开被子先上床了。耳边隐隐响着水声,一定是无心还在大洗床单。她靠墙闭了眼睛,不管无心上不上床睡,反正她给他留出了位置。
她贪睡,躺下不久就犯了迷糊。正是似睡非睡之际,她朦朦胧胧的感觉房门开了。脚步声音越来越近,她向床里又挪了挪。突然抽了抽鼻子,她嗅到了空气中的土腥味道。莫名其妙的睁开眼睛,她以为无心又把什么东西弄脏了,可就在睁眼的一刹那间,她忽见一道寒光从天而降。下意识的抓起被子向上一挡,只听“噗”的一声,锐利的刀尖刺透棉被,一直逼向了她的眉心。
惊惶失措的惊叫一声,苏桃发现刀尖正在作势向上拔出。下意识的一个鲤鱼打挺,她随着刀尖的方向走,把棉被兜头蒙在了来人的头上。赤脚跳下床去,她披头散发的要往外跑。然而后方的人身体一晃甩掉棉被,一手持刀扎向了她的后背。门槛不平,苏桃在出门时脚下踏了个空,不由自主的身体一歪靠上门框。刀锋贴着她的半截衣袖刺出去,半路一转方向又去抹她的脖子。苏桃再也无处可逃了,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对方的腕子。目光同时一斜,她看清了来人的面目:“马——”
马秀红一言不发,眼看她双手一起攥了自己的腕子,她挥起另一只手,将一张黄色纸符拍向了苏桃的脸。苏桃扭头一躲,只听“啪”的一声,纸符斜斜的贴上了她半边面颊。半边面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阴冷的寒气直入骨髓,心中随之气血翻涌。正是危急之时,门外又是一阵冷风,脑海深处仿佛响起了一声怒吼,震得她身体一颤,紧附皮肤的纸符居然一松,自行向下滑落了些许。看到纸符将要脱落,马秀红伸手想要去抓,可是眼前白光一闪,无心动作更快,已经一把扯下了纸符。飞起一脚把马秀红直踹到了房内,无心从门口拎起一条锁大门的铁链子,上前一链子抽飞了马秀红手中的尖刀。
马秀红躺在地上,绝望而又愤慨的瞪着他。无心知道她是丧心病狂的了,所以也不多问。直接用铁链子反绑了她的双手。
制服了马秀红之后,无心再看苏桃,就见苏桃吓得脸色煞白,汗衫袖子也被刀刃割出一条口子,里面伤了皮肉,幸而不深,只渗出了一点鲜血。
无心用一条手帕给她包了伤口,又不住的摩挲了她的头发。让她重新穿了衣裤,无心对着悬在半空的白琉璃使了个眼色,然后把马秀红锁在房内,领着苏桃去找了陈大光——不敢再把苏桃一个人留在房里了,方才苏桃是运气好,如果运气不好,被马秀红一刀捅死也不稀奇。
陈大光正在家里和女演员过节,忽见无心来了,不禁大皱眉头。可是听了无心的一番报告之后,他脸色一沉,披了衣服就往外走。
大步流星的回了革委会,他看到了伏在地上喘息不止的马秀红。双手叉腰犯了疑惑,他问无心:“你说她是怎么进来的?要是爬后墙的话,从后院到收发室,她得经过大院,你不能没看见;要是走大门的话,你这大门又是提前锁了的。莫非我们这个革委会里还有暗道?”
无心双手抓住院门栏杆撼了撼,又仔细审视了马秀红,末了得出了答案:“没有暗道,她就是钻大门进来的!”
陈大光恍然大悟——院门栏杆之间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