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也没打通,我就直接过来了。”
“讲座?什么讲座?”乐熙皱眉。
“不知道!好像是以前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师兄,据说很厉害!”
“都要去么?”乐熙揉了揉太阳穴,为难地问。
“班主任在打考勤的说!快快快!”
“你看看,你们这些学术官僚主义的,做个讲座还必须弄成爆满的效果,明明真正听讲的少之又少,还要找人撑场面打考勤。真无聊!”严霜对着施鲁嗤笑道。
施鲁摇摇头,每年学校综合考评的时候都会把举办了多少场讲座,进行了多少次活动算在考评项目里。很多明明完全没有吸引力的讲座都必须靠本系的学生来撑场面,每个班安排下去,全体学生打考勤,然而坐在下面的学生不是聊天就是睡觉,真正听讲的确实少。特别是台上嘉宾提问阶段最为尴尬,要么冷场,要么就学生会那几个干部问来问去,更有胆大的学生就这么陆陆续续地退场了。所以系领导也是焦头烂额绞尽脑汁地组织些人气高的讲座来吸引学生。特别是这次的讲座,据说是花了大力气才请到今天的主讲。这位主讲现在是国内最为年轻的企业家之一,也是当年在学校叱咤风云的话题人物,托福满分考到美国的著名大学去的。最近好像又跑到西北来搞投资。演讲的题目好像是关于青年学生创业的,难怪学生会的干部那么激动,学校会那么重视了。
会议厅里人头攒动,好多外系的学生都来了。乐熙被潘格拉着坐到了自己班级的位置上。可能是宿醉的后遗症,乐熙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病还没好?”潘格关切地看着乐熙有些苍白的脸色问。
“没,头疼。”乐熙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昨晚真的喝太多了。
潘格还要说点什么,就听会议厅里掌声雷动。台上的话筒里传出洪亮的讲话声:“今天,我们荣幸地邀请到飞宇集团的董事长祁辉先生回到母校来给大家做有关青年学生创业的讲座……”
震耳欲聋。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这个声音,仿佛自己只能听到这个名字。
乐熙怔怔地保持着身子偏向潘格,手撑着头的动作。身体僵直,手指在不断地颤抖。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快要承载不住,就快要溢出来。
“愣着干嘛呢?讲座开始了!”潘格有些激动地对乐熙说,“快看,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师兄!现在是跨国公司的老板!”乐熙像是惊醒一般地坐直了身子,却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害怕对上那双整夜整夜出现在梦里的明亮的眼眸。手心被攥紧,再紧,仿佛要把手心划破一般硌得生疼。他感觉自己正在不由自主地发抖,胸腔里的那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仿佛,已经病入膏肓。
“对不起……”乐熙悄悄站起来,还好自己坐的位置是最边上靠近门的位置。
哥,你的注意力应该全在站起来和你握手的领导以及学生热情高涨的掌声中吧?不会看到我的。只要,悄悄的走出去,不要被看到。不被你看到,就好。
仿佛亡命逃跑的罪犯一般,乐熙冲出会议厅的大门,甚至不敢回头,不敢抬头,不敢让人看到他脸上狼狈的表情,没命地跑,潘格呼叫他的声音也完全置之不理。跑着跑着,撞到一个打电话的人身上,低头道歉,声音却无法抑制地颤抖着,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流下来。
也顾不得别的,乐熙像没头苍蝇一般地冲进了卫生间,蹲到地上抱住自己的头,如同世界末日一般地无法自控地发起抖来。
“姚乐熙?”有人走进来,蹲到乐熙身旁轻轻拍他的肩膀,“姚乐熙?”
乐熙蜷起身子把头埋在手臂里,心里烦乱不堪,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把自己蜷起来,像鸵鸟一般把头埋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逃脱内心的疼痛。以前听说鸵鸟在遇到危险就会把头埋进沙里,总觉得不可思议觉得鸵鸟很傻,可是现在自己却恨不得变成鸵鸟。那些纷纷扰扰大大小小零零总总的记忆的片段“哗”地一下在心中破碎,然后拼拼凑凑组成一段一段的默剧,在眼前一遍一遍地表演。那些咸的眼泪,腥的鲜血,喧闹的街头,冰冷的太平间,充斥了五官,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姚乐熙?能听到我说话吗?”面前的那个人还在不厌其烦地拍他的肩膀,然后开始摇晃他,想要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乐熙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慢慢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张英俊的脸,那张脸,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呢!那个站在祁辉身后的男子,杨景宇。对了,那一把声音,刚才怎么没听出来呢?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乐熙平静地说。杨景宇愣了一下,然后摇着头开始笑,笑着的时候手上的力气却加大,紧紧握住乐熙的肩膀,笑得快背气了才开始说:“我知道你是谁,以前祁辉卧室的床头、墙壁上全是你的照片,钱包里,手机里也都是,我会认错?怎么,你想逃避么?”
乐熙低头咬紧自己的下嘴唇,那个从杨景宇嘴里说出来的字字句句像合到一起的两把刀片,划在心头不见血,只是痛那么真切那么深刻。
“我……说过,我……不……不是……”乐熙强自镇定,但声音却出卖了他。
“祁辉让我在会议厅外面守着,说你肯定想跑,果然被他说中了。起来吧,走,我带你回去。”杨景宇不理会乐熙地说词,拉着他站起来,招招手,后面过来了两个高大健壮的男子,一边一个架住乐熙的胳膊把他往外面拖。
“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到哪去?!”乐熙开始挣扎,但身边两个男子很快治住了他的动作,让他动弹不得。
“我负责带你回祁辉的公寓去,你别那么激动,他做完讲座就会来。”杨景宇又开始笑,笑容不及眼底,甚至带着些许恨意。这让乐熙的心扑扑地跳起来,无缘无故地浑身发冷。
“我不去,放开!”乐熙手上用不了力,便开始用脚踢,声音也提高了,“这是在学校里,你们要干什么?非法拘禁么?”
“非法拘禁?呵呵,姚乐熙你怎么这么逗?有哥哥拘禁弟弟的么?你有意见跟祁辉提去,别在这发疯!”杨景宇没躲过乐熙到处乱踢的腿,裤子上印上了一个大大的脚印,他冷笑着看着乐熙,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乐熙一直不停地扭动,想要挣脱出来,如同被放在砧板上的鱼一般绝望地挣扎,他张嘴开始叫,但刚一开口便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地声音,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眼前似乎出现了祁辉的脸,那张深沉的,睿智的,却又看不清情绪的脸。
祁辉哥恨他!因为他,兰姨和祁叔的矛盾才会激化。为了救他,兰姨才会失去自救时间,而自己最后却离开了他。祁辉哥,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见面
乐熙觉得手臂上有些微的刺痛感,然后慢慢地身边的人影变得模糊,声音渐渐飘远,眼前的景物开始变换。他无力地滑坐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倒。有人把他抱起来,走了一段不短的路,路上遇到老师同学,他想开口说话,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有人上前挡住了他们观望的视线,乐熙抬手想抓住他们,但是手臂仿佛已经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沉重。后来他被放到一辆车的后座上,一摊烂泥一样地仰躺着,车窗外的景物飞驰起来。
哥,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把所有都给你吧,我的性命,我的尊严,我的一切,都给你好吧。反正,全都破碎了,没有一样完整的东西。反正,都死过好多次了,无奈到现在还无耻地活着。你要什么,全都给你。全都,还给你好了。
眼前的事物像是舞台剧的帷幕一般,慢慢拉下,在陷入黑暗之前,乐熙负气地想……
杨景宇把乐熙带回祁辉在L市中心新买的公寓的卧室里,然后锁上门,回到公司处理日常事务,乐熙的药性要等到晚上才能解除,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他再溜掉。下午祁辉有个会议,杨景宇坐在他身旁的时候以为他会问起关于他那“宝贝弟弟”的情况,但是祁辉一个字都没提。这让杨景宇想起一个关于吃蛋糕的讨论——面对诱人蛋糕上水嫩甜美的草莓,你是先吃最喜欢的草莓还是把草莓留到最后呢?杨景宇觉得,姚乐熙就是那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草莓,而祁辉,则是手持刀叉,气定神闲的食客。越是留到最后,越是镇定,越是自信。可惜,那份自信,不是对他杨景宇。没来由地,杨景宇觉得厌烦。
开完会已经是下午四点。祁辉批示了几个文件,看了一阵报表,又到关键部门巡视了一圈才离开公司。坐到车里发了一阵呆,直到司机问他去哪,他才缓缓地说了两个字:“回家。”这是他除了讲座之外今天讲的唯一的一句话。
回到公寓,乐熙的药性还没过,正歪在床上枕着手臂熟睡着。祁辉抱着胳膊在靠在门口站了很久,然后慢慢走过去,坐到床头看着乐熙的睡脸。他今天穿的粉紫色竖条纹的短袖衬衣,白色长裤。或许是因为衬衣的颜色,他的脸看起来红红的,嘴微微噘着,眉毛也纠结在一处,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可能是来之前跟人起了冲突,衣服歪扭着,皱皱巴巴的,露出了雪白的腰线。祁辉叹口气,轻轻走到衣橱边,从里面拿出一套新睡衣。然后又坐回去,把乐熙抱起来,动作轻柔地给他换掉身上的衣服。
衣服是到L市不久自己亲自去买的,比较合身。除了衣服,一并买来的还有日常生活用品,连洗发水都是亲自选的,乐熙爱用的牌子。
乐熙像大的绒毛玩具一般乖乖的靠在祁辉身上,身体依旧是软绵绵的,几乎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祁辉身上。祁辉抬起他的手臂放进衣袖里,然后又是另一只手。乐熙的头慢慢往后面仰过去,祁辉一把捞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胸前,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抵在祁辉的脖子上,痒痒的。祁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