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了下来。
“是学校的新生啊?怎么这么不小心生病了?真是可怜的孩子,离开家跑这么远身边也没有人照顾。”施妈妈伸手摸了摸乐熙的额头,缕顺了他被汗湿粘在额前的头发。那双布满茧子的温暖的手触感很想自己的母亲,乐熙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在药物的作用下乐熙很快昏沉起来,但他一直睡得不太安稳,中途感觉有人把他从病床上挖起来,靠到一个很温暖的怀里,有人对他说:“来,张嘴,把药吃了才会好得快!”那个人的声音恶狠狠的,很生硬的样子,乐熙极不情愿地张嘴吃药,又被灌了一大杯水。然后又有似乎听到有人问护士要病号服,不一会儿便被人摆弄了一番,有人抓起他的手臂给他换衣服,动作很生疏,拉得他手腕生疼,他皱了皱眉呻吟了一下,衣服换好之后又被人用被子裹起来,身体突然变轻,像是被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不多久又被抱回来,身下的床单好像被换过了,干爽而又温暖。
被这样折腾了一番乐熙终于沉沉睡去了,但被老妈逼着照顾病人的施鲁却是很不开心。刚喂这个小东西吃药的时候就被老妈骂了,说“你态度这么凶狠,哪像是在哄病人吃药的?”严霜也在旁边添油加醋,说他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他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心想:怜香惜玉?拜托你看清楚,这是个男孩子好不好?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变态啊腐女!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倒不敢真说出口,要知道最近老妈也有点被严霜“带坏了”,开始喜欢李俊基啊,山下久智这一类的。哎,真是没救了。
“我说小花花,你现在真是一点爱心也没有!”施妈妈突然对儿子说。很满意地看到了儿子额头爆起的青筋。
“妈,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叫、我、花、花!”施鲁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的母亲。这个老太太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是恶趣味不改,喜欢给人乱起外号,还美其名曰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想必是把自己当成她的学生了。
“怎么了?敢跟老妈较劲了?这不就在小盐巴面前叫叫你吗!再敢给你老妈我使脸色小心我下次在大家面前叫了哈!”施妈妈阴险地笑到。
“花花!你也有今天!”严霜用手指指了指施鲁,指尖控制不住地战抖,一幅似笑非笑憋到内伤的表情。
花花这个称号,还得从施妈妈怀上施鲁说起。施爸爸是山东人,所以给儿子生下来理所当然地叫了施鲁。而施妈妈当时是准备了一大堆非常具有文采的名字给儿子的,因此为了名字两口子还吵了一架。加上后来施鲁长得又肥又壮的,所以施妈妈丰富的想象力让她很直接地联想到了《水浒传》里的花和尚鲁智深,所以施鲁便这样莫名其妙地得了花花这个爱称。
施鲁对这样的称谓是相当反感的,所以施妈妈也只是偶尔拿儿子开涮时才这么称呼他。而这样的称呼某一次被严霜得知后,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严霜是施鲁将近十年的同窗,这个女人虽然有一个非常“冷酷”的名字,但事实上却是一个相当八卦的人。有句话讲“外表稳重,内心骚动”,完全就是她的真实写照。朋友们都不相信他们俩同窗十年还没有发展成同床关系,无论施鲁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但严霜的一番总结性发言却让大家无话可说。
那番话的大概内容是这样的,当然必须配合严霜严肃的表情,标志性动作就是冷笑一声,推推金丝边眼镜,淡淡地说:“现代人的关系,你们知道有几种吗?其实可以总结为吻关系,性关系和没关系。我跟施鲁,是连吻关系都没到的,怎么会有另外两种关系。就算是有吻关系了吧,你们能想象我们接吻是什么样子么?”
集体恶寒。
乐熙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接近傍晚了。液体早就输完,针头也被拔了下来,他抬起手看看手背上青紫的痕迹,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一时间脑子有些短路。想了半晌,实在想不出自己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坐起来换衣服。
衣服被汗湿了,皱巴巴的。乐熙皱了皱眉头,很是无奈地穿好衣服,系好鞋带,站起来试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刚走到病房门口,便看见“小盐巴”站在门口抽烟,看到乐熙出来便对他说:“你醒了啊?以为你还在睡呢。怎么样?烧退了吧?”
严霜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把手伸了过去。乐熙迟疑了一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严霜挑了挑眉:“怕我吃了你不成?来,让姐姐试试你额头的温度,看看退烧了没有。”
乐熙红了脸,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老老实实地低头站定,让严霜摸了摸他的额头:“嗯,退烧了。”
“是,谢谢你。”乐熙说,“下午谢谢你照顾我。”
严霜摆摆手,做出不以为然地表情:“谢我做什么?谢谢施妈妈好了。下午是她在照顾你。她刚走,回家做饭去了。走吧,她刚来电话,说你如果醒了就一起去她家吃饭。”
乐熙愣了一下,迟疑地道:“可是……”
“可是什么啊?走啦!”严霜过来拉他,牵住他的手往前拖,“施妈妈是学校的退休老师。以前她还当老师的时候,好多学生都去她家吃过饭,受过她照顾。你若不去,她会很失望的。”
刚被拉出门,便看见施鲁牵着潇潇过来。潇潇一看到严霜,用奇怪的语调,仿佛才学会说话一般口齿不清地问:“小盐巴是妖怪,还会吃人的哇?”
“去去去!小盐巴是你叫的?没大没小的!谁告诉你我是妖怪!”严霜摆出生气的表情对小女孩说。
“你是腐女,腐女是不是喜欢吃坏掉了的东西,所以才叫腐女的?”小女孩不知死活地说。
“谁告诉你我是腐女的?!”
“不告诉你!”
“潇潇乖,告诉我我给你买巧克力!”
“你还想吃啊?你又胖了,要减肥了哦!”小女孩不甘示弱地说着,表情像个严肃的成年人,还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
“施、鲁!你又乱教小孩子对不对?!”严霜对施鲁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施鲁笑到内伤,憋着一口气好整以暇地看着严霜,摇摇头:“没……我没说……是小孩子想象力太丰富了……”一边说嘴角还一边不停地抽搐。
“哼!花和尚!鲁智深!别以为你了不起了!”严霜也不甘示弱。于是两人吵吵嚷嚷地斗起了嘴,好不容易才发现了被晾在一旁的乐熙。施鲁停下脚步回过头叫他:“快点跟上啊!”
妈妈的孩儿们
快点跟上来啊!
听到这句话乐熙有些怔忡,眼前这个人的身影跟那个像生命中的阳光一般向他微笑的人的影子重叠。夕阳下眼前的身影被光照耀着,包围着,仿佛披上了金色的光辉,亦真亦幻。乐熙觉得眼睛酸胀,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了?”严霜也回头看,说着捅了捅身边的小女孩,“潇潇,去!去把哥哥牵上一起走!”
晚饭是饺子,胡萝卜粉丝,韭菜鸡蛋,猪肉芹菜三种馅儿。乐熙第一次吃到胡萝卜粉丝馅儿的饺子,很是好奇,吃的时候总是把饺子咬上一小口,再把饺子凑到眼前看一看,似乎是在研究里面的成分。
“好好吃饭啊!小乐。”施妈妈笑眯眯地又给他夹了几个饺子,说,“你这孩子吃饭还没潇潇厉害呢。多吃点身体才能好,不然老是生病。”
“哦!知道了。”乐熙红了脸老实吃饭。最开始进到这个家门的时候乐熙还很不习惯,简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但后来在施妈妈的热情感染下渐渐放开,也慢慢参与他们的对话中去,甚至跟潇潇做起了游戏。
交谈中乐熙了解到,小盐巴的真名叫严霜,是一家投资公司的职员,号称一个人就能创造几千万的产值。但她的理想是当一家租书店老板,于是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书店,经营一些大学生比较爱好的漫画小说杂志之类的。
“你又要上班又开店,能忙得过来么?”吃完饭几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乐熙问严霜。
“请伙计呗!反正是在学校跟前,找勤工俭学的学生来打工很容易的。”严霜啃着施妈妈卤的鸡爪子对乐熙说,“书店这种生意,主要是学生下课放学的那几个时间段比较忙,其它时间嘛都比较清闲。所以不用太操心的。你注意看学校周围的那些店铺,都是那几个时间段比较忙的。”
乐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想说什么,便听见严霜的手机又响了。她接起电话说了几句,便提高了嗓门:“有没有搞错啊?又要加班!我都连续加了一周的班啦!”
还没等她说完,对方似乎就挂断了电话。严霜骂骂咧咧的收起电话,抓起衣服跟在厨房切水果的施妈妈道别,急冲冲地要走。乐熙也借口时间不早了要回去,谢过施妈妈后也准备要走。
“阿鲁,送送小乐吧。”施妈妈把垃圾袋递给施鲁,又对乐熙说了好些话才开门送他出去。末了还在门口目送他们下楼。
入夜后有些凉,乐熙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把自己裹紧了些。出了门之后乐熙突然发现与施鲁竟然有些无话可说。
“你母亲是个好人。”乐熙打破僵局,顿了顿,又加了句,“你也是。”
“是么?”施鲁笑了笑。
“嗯。那天你还给我带路来着。”
“呵,你还记得。”乐熙一直没提,施鲁以为他已经忘记了。
“嗯。记得。”乐熙点点头。他总能记得别人哪怕一点点地好处,母亲曾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时候小小的他并不太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却知道,对自己好的人,自己必须加倍地对他好。
有无话可说了,闷了半晌,乐熙又说:“你女儿……很可爱……”
“我女儿?谁啊?”施鲁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潇潇啊!难道她是……”乐熙想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