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双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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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双城故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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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的电话啊?一大早的,烦不烦?昨天晚上折腾了那么久,还要不要人活了?”电话那头有个男人用睡意朦胧的沙哑声音说了几句英文。乐熙愣了愣,一直以来坚持学习英文,希望有一天能出国到哥哥身边的他已经意识到那个人说的是什么。
  “你睡你的,是我弟。”祁辉用英文小声回答道。然后对着电话讲:“宝宝,你说,怎么了?谁说要抛下你了?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对不起,哥,对不起。”乐熙吸了吸鼻子,心里空落落的,但又觉得轻松了不少,仿佛肩膀上所有担子都被甩开一般,无所谓地说,“没什么,我……我做了个梦,梦见所有人都不见了,都走了。”
  梦吗?梦已经成真。谢谢你,老天爷。
  “宝宝乖,别乱想了。哥最近很忙没顾上关心你。但是哥很爱你很想你,相信哥好吗?哥最近太忙了,等忙完这一阵,收拾完这一堆烂摊子哥就可以回来了。宝宝你要坚持啊!”
  坚持吗?坚持。呵呵,你说不离开,却一次一次离开。你说会有好未来,可是未来在哪里?人这一辈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你在说爱我的时候,身边却有人说,昨天晚上折腾了那么久,要不要人活了?那个人的声音已经不止一次地在电话那头出现,清晨也好,傍晚也好,总是出现的声音,如同讽刺。要不要人活了?要不要我活了?我该相信你吗?我该相信谁?
  “对不起,哥。打扰你了。你休息吧,别吵到你身边的人也睡不了了。”乐熙淡淡笑着,用流利的英文对祁辉说。
  淡淡笑着,泪流满面。
  乐熙从电话亭里走出来,茫然地走着,看到闪烁的招牌明明灭灭。他走进那家酒吧的时候空荡荡的店里舞台上有人在唱一首伤感的歌。他问身边的人,这歌叫什么名字?那人回答他,带着莫名的深意,《当爱情走到尽头》。乐熙笑了笑,对自己说,乐乐不哭,爱情走到了尽头,又怎么样?所有的路都走到尽头了不是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歌里面唱:
  “当记忆已轻得彷似灰尘悬浮
  却渴望停落你门口
  当叹息已深得可以埋葬白昼
  趁天黑可以跟这感觉走
  火花等天光之际全部枯萎
  却渴望能让美丽留低
  梦太多当孤单可以随处掠过
  眼前我拥抱什么那不过是我
  从此我发现
  寂寞是有点根源
  只得我没入人潮里兜圈
  但愿游到你的旁边
  靠得这么近又却是那么远
  流星已陨减
  连灯也扑灭全没光线
  留下我暗夜里转又转
  来回寻觅我的影子
  靠这一点最后支柱
  来伴我入眠”
  后来身边那个人对他说,我买你,十万。
  只是因为,乐熙笑起来跟那人深爱的人很像。那个人说,我和他,相爱十年,但他连招呼都不打就抛下我跑去跟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女人结婚去了。
  所有人都寂寞。所有人的寂寞,都有根源。
  
                  爱是永无止息
  乐熙动了动手指,身体像是被灌了铅,装在一个巨大的盛满液体的容器里摇啊摇啊,找不到支点。他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睛像被缝上了一般,干涩而疼痛。虽然睁不开眼,但意识已经苏醒,鼻子可以闻到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甚至输液针里凉凉的液体流到血管里的感觉都那么清晰。耳边有轻微的鼾声,熟悉的,在他耳边喊他“加油,宝贝”的人的鼾声。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憋得身体里那两个小人儿又跑出来了。一个说,乐乐,你看,他这么关心你。他对你多好。老天爷并没有把所有路堵死的是不是?一个嚷道,没有用的,不要相信,不能相信。哪有什么爱情?见鬼去吧。
  
  耳边突然响起小的时候,妈妈在他睡觉之前为他念的《圣经》里的句子,她的声音虔诚而甜美: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那时候哥说爱他,他猜测,怀疑,不包容,不相信,不盼望,不忍耐。所以被惩罚了么?只是按照这话去做的妈妈,宽容、忍耐,依旧没有换回父亲的真心。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然而,他亲手葬送自己的爱情。间接害死兰姨。罪孽深重。如果他选择相信哥,是不是今天就会是另一番景象?
  
  “醒了醒了。花花,赶紧叫医生去。”施妈妈欣慰的声音,让乐熙又有些想笑。
  “妈!你回去休息吧,哪里醒了?你是不是太累产生幻觉了?”施鲁迷迷瞪瞪地埋怨道。
  “你个臭小子!”施妈妈拍了儿子一巴掌,施鲁惨叫一声被推开了,凳子蹭着地板发出“吱”的一声,“你让小盐巴来看看,看,眼睛没睁开但眼珠子在转呢。小盐巴你说是不是?”
  “是呀是呀。好像还皱眉头了!潇潇,潇潇来看,哥哥是不是在皱眉头?”
  “……”
  “哥哥睡着了的样子好好看呀……哎呀!小盐巴,奶奶,你们为什么打我?”
  “臭小孩,才多大就一副急色鬼的样子!该打!”小盐巴偷偷忍住笑的声音很搞笑。乐熙努力试着睁眼。再不睁眼的话,自己就该被这三个女人吃干抹净了。
  睁眼,头顶的白色天花板上有三道裂纹,重叠再重叠,终于重叠成了一道。耳边是施鲁冲出病房大喊大叫的声音:“医生!医生快来!病人醒了!”然后“咚”的一声,接着“哗啦啦”,再然后是护士的怒吼:“232病床的家属,你在走廊跑什么!?肃静!肃静!”乐熙咧开嘴想笑,但嘴唇干裂,他轻轻抽了口气。
  “小乐。”眼前出现施妈妈放大的脸,凑到他面前,脸上有些老年斑,眼角布满鱼尾纹,目光慈祥温柔,可以想象年轻时美丽大方的样子,一如自己曾经深爱的那三个女人,有着母亲般的温暖。兰姨和妈妈到了老年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医生来了,是几天前为自己检查以及诊断的那个医生。刻板的脸没有表情,摆弄了一阵之后又用同样刻板的声音说:“好了,没有危险了。再住上几天院观察观察。”然后看着乐熙,拍拍他的肩膀,“手术的事情尽快作决定。不要再耽误了,孩子。”
  他叫他孩子。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医生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小乐,来。阿姨给你沾点水在嘴唇上,你渴了就抿一抿哈。本来我说给你熬好喝的汤的,但医生说不能喝水,你忍一忍啊!乖!等好一点了阿姨再给你做。”施妈妈拿着棉棒沾了蜂蜜水轻轻涂到乐熙干裂的嘴唇上。乐熙抿了抿,甜甜的,味道很好,不由弯起了眼角。
  “哥哥在笑,快看。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潇潇掂着脚趴在床头看着乐熙,又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乐熙的手指。乐熙笑意更深,动动手指回应她。小女孩欣喜地抬头看他,咯咯的笑起来。
  “妈,我来吧。”施鲁走过来,后面跟着一路数落过来的护士,他一边点头哈腰地道歉,一边接过母亲手里的杯子,“你也累了,带潇潇回去休息吧。还有严霜,你不是今天还要加班么?”
  “你小心看着小乐,他才醒过来身体虚着呢。别粗手粗脚的听到没有?”施妈妈一边穿衣服一边教训儿子。严霜也在旁边打岔:“对!你温柔点!别干坏事哦!”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她意味深长地笑着。
  施鲁看了她一眼,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然后下意识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施妈妈正凑到乐熙身边轻声说:“小乐,阿姨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要是施鲁没照顾好你等我过来再帮你教训他哈!”
  乐熙点点头,笑着说:“阿姨再见。”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一样,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现在,几点?”乐熙看着施鲁拉上了隔挡的布帘子,把病床前方寸间的空间与外面隔开,等他做好一切坐到床前,开口低声问他,因为虚弱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九点二十二分。”施鲁看看表报时,“怎么了?”
  “已经,九点多了?”
  “嗯。”施鲁拿了张毛巾沾上水给他细细地擦脸,动作轻而缓,像是收藏家在擦拭自己收藏的宝物。“但是,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你睡了三天三夜。”
  “这么久?”乐熙瞪大眼睛。
  “是啊!才送过来的时候呼吸和心跳几乎都没有了。在ICU呆了一晚上,然后才转过来的。那天晚上我忘记给我妈打电话了,她听院子里的人说有救护车来过,才和严霜一路打听了过来,把她们俩都吓坏了。”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施鲁笑了笑,低头握住他的手,看手背上因为输液而留下的青紫痕迹,因为血管比较细,护士扎了无数次才扎进去。然后身上、嘴里被插入无数的管子……那么单薄的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人工心肺复苏,电击,扎针,插管,各种各样的液体导入身体里,各种各样的仪器在床边闪烁着他微薄的生命指数……施鲁一度以为他挺不过去了,一度体会到面对死亡的绝望,“你很坚强,很了不起的。真的。别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乐熙沉默着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看向他。看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但是他憔悴的面容,下巴上青青的胡茬,眼窝下黑黑的阴影说明了他这几天的心情。乐熙叹口气,两个小人儿争先恐后地说,他真得很关心你哦,乐乐。爱他吧爱他吧爱他吧,他会回应你很多的爱。多到装不下溢出来。
  你这个白痴,傻瓜!他并不是爱你,他只是可怜你而已。那个渴爱的孩子已经死了,早已经死了,只剩下这肮脏的身体还活着。你还希望会有谁会爱你呢?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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