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诗眼光一闪:“是谁?可以带来给我们大家见见吗。”
众目睽睽之下,苏措拿着盘子的手一抖,一沓盘子险些掉下去。应晨暗叫不好,眼疾手快的要接过来,苏措哪里会让,转身就走了。
那晚的月色很好,大家聚在了楼顶的天台上。山间的晚上很凉快,如果志趣相投,倒是可以学一方古人对月吟诗作对。人人都寂静着,听着陈子嘉拉小提琴,曲子是《梁祝》。在这样的音乐声中,似乎谁都没有说话和玩闹的心情。牌桌上的牌依然散乱着,却没有人去玩。星星点点的灯光在树丛中一闪而没,山涧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凉月色在悠扬乐声中一波一波地荡漾开去,闯入树丛,再荡回来,音韵悠长,领着每个人的思维朝无尽的空间中无尽地向前延伸。仿佛曲子所吟唱的是,不复尘世,不复尘世。
二十四
半夜的时候下了一场雨,空气湿漉漉的,隐约有点香气。玫瑰色的晨光染红了半边天空,时断时起的微风轻轻拂动,残留在树上的雨滴从茂密的树叶中滚下去,沙沙作响,好像还在下雨。苏措独自坐在天台上,对这电脑输入语句。她本来不用那么着急写这个程序,可是既然睡不着,不如做点事情。
天边露出了太阳的光芒,顷刻洒满大地,热度也随之而来。呼出一口气,她听到楼梯间的脚步声。
她没回头,稍微大了声音:“早餐我放在客厅,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了。”
陈子嘉坐到她对面,双手搭在桌子上,他太久不说话,苏措终于忍不住抬眼看他。他穿着蓝色运动服,手臂露在空气里,在玫瑰色的晨光里微微反着光。
“苏措,我们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陈子嘉他看着苏措专注凝视着电脑,腹中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这句。
他说了什么?苏措停止摁键,只觉得自己耳朵幻听。默一默后,她开口说:“我——”没说完就止住了声音。她想起了两年前的某次暑假,也是在这样的一次聚会后,回学校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安静的清晨。她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回了下头,看到三楼的窗口那里的静立不动的人影。
陈子嘉并没有停止说话的意思。
“我念完书就会回来。我想知道,那时候还找不找的到你?或者说,那时候,你的心结打没有打开?”
他声音清晰而坚定。后来陈子嘉回忆,他只记得自己用这样的语气说过两回话。哪怕不看他,苏措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发烫。她缄默,闭上眼睛。她不想说话,可是到底还是说:“米诗人很好,你们很配。我永远做不到她那样。”
想到昨晚,陈子嘉忍无可忍,压抑着声音说:“你喜欢谁?是谁?是许一昊?”
苏措不为所动,仿佛那句话根本没进到她耳朵里。她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滑动。她手指修长,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陈子嘉仿佛能听到她血管里血液缓慢流淌的突突声。两个人一声不吭的对坐,直到太阳升到斜上空,天台也变得炎热起来。
沉默对坐到天台热的无法忍受,两个人方才下了楼。昨晚睡的太晚,所有人直到现在才起床,一个个似乎还睡眼朦胧的样子。
草草吃过午饭,一群人开始玩牌。苏措去了书房对着电脑写论文。忽然听到外面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哗然连连。正诧异时,应晨的带笑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阿措,快出来看热闹。”
一到客厅,苏措也笑得打跌。现在是苏智,陈子嘉和许一昊作三人在玩牌,输的人就穿衣服。苏措估算了一下,按照苏智现在的臃肿程度,他起码已经穿了三件毛衣,现在正慢吞吞的穿第四件。虽说客厅有空凋,但是怎么也是二十多度,在这样的天气里穿得像个小胖子,还真不是件好受的事情。
林铮和王忱坐得最远,可是还是笑得跌落在窗帘下的沙发上;米诗坐在陈子嘉身边,笑得花枝乱颤,坐都坐不稳。应晨一边笑一边擦泪,时不时的出点主意让他把自己的身体塞到那件很小的女式毛衣里去。
瞥一眼笑得蹲到地上的苏措,苏智极度不忿,嘿嘿笑了几声,扬声叫:“阿措,你笑那么开心,也过来试试。我倒要看看你穿十件八件毛衣时候的样子。”
苏措起初要拒绝,但是王忱第一个叫起好来,其它人也纷纷赞同。苏措瞪了苏智一眼,大概他再也穿不下第五件毛衣,无奈之下,她“噢”一声:“那好吧。我试试看。”
她收拾牌桌,笨拙得拢一拢牌,然后开始洗牌。许一昊看着她糟糕的洗牌动作,摇摇头:“你以前玩过么?”
陈子嘉敲敲桌子,清脆的声音好像沉吟。他笑着看她:“一会穿毛衣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新手的运气比较好。”苏措笑微微,“你们难道不晓得这句话吗。”
王忱看到苏措拿起牌,诡异的笑了,拉一拉林铮的手:“咱们过去看热闹,一会保管精彩。”
快傍晚了,林铮抬头看了眼碧蓝色的天空,朝沙发后背一靠,闭上眼睛开口轻轻说:“你还真是关心苏措。你说,男生是不是都喜欢她那样子的女孩,美丽聪明得不像话,什么都懂,从来都是得到表扬和喜爱。”
“你想哪里去了。”王忱神色一紧,立刻说。
“我跟许一昊的事情没有瞒你,你也不要瞒我。”林铮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如火炬。
看到林铮的脸色后王忱放慢语气,肯定的说:“就算是有,也是过去了。她太难捉摸,太神秘。看起来说说笑笑,心里想什么,谁都不知道。而且——”他目光扫一眼牌桌,深深叹气:“喜欢她的人已经足够多了,不差我一个。”
半小时后,所有人已经开始吃惊了。苏措大杀四方,她几乎每次都赢,即使输,损失也是最小的,陈子嘉和许一昊则是连输带败。她根本没有碰过毛衣,剩下的几件全让陈子嘉和许一昊也穿到身上,跟苏智一样成了圆滚滚的小胖子,拿牌都有困难。因为跟平时的反差太大,所有人捂着肚子大笑,包括他们自己也忍俊不禁,就差在地板上打滚。
骄人的战绩使得所有人都已经凑到桌前,包括应晨这样对玩牌完全没有兴趣的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苏措的一句一动。应晨就站在她身后,时不时跟苏智交换一下错愕的眼神。她注意到苏措的手在牌面上滑动,在对方要出什么牌之前,她白皙的手指就已经落到了自己将要出的牌上,仿佛能够预知。
“你是不是在记牌?”陈子嘉一开始的胸有成竹不翼而飞,满脸无奈,“在赌场上,这可是作弊。”
许一昊简短的否定的他的话:“不是记牌,是算牌。”
苏措嘴角一弯,表情充满神秘:“最好的赌徒都是数学家。”说话间,手里一把牌全给扔了出去,她也随之站了起来。“好了,苏智你来接着玩吧。这次再输,可没人帮你了。”
慢条斯理的咳嗽了一声,王忱放声笑,插话说:“我早知道会这样了。你们玩牌怎么可能玩得过苏措呢?我可是听到她们白院长说,她没事的时候,编过好几个玩牌的软件了。算法规律摸的一清二楚的。”
许一昊看一眼苏措,摇头笑了:“原来如此。”
“那你说你没玩过?”陈子嘉擦一擦满头的汗,既好气又好笑。
“我没有撒谎啊,我只跟计算机玩过。不过我估计你们不会再想跟我玩牌了吧,如果还想再穿毛衣我是一点都不介意的。”边笑着她边站起来,回了书房。
无所事事的一天往往过得非常快,苏措边写程序边看着电脑里的资料。电脑硬盘里基本上全是各种各样的资料,往往连她自己都不晓得放到哪里。她一边搜索着资料,无意中发现很久以前的一份文档,是关于华大和学校历任校长的一些介绍,是她刚上大学时搜罗到的,那时候没来得及看,在电脑里一搁就是几年。
“准备开始烧烤,下去吧。”
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苏措猛然回过头。许一昊站在门边,看着她。他站在门后的阴影里,脸色看不真切,他眼睛发亮,脸庞的轮廓也渐渐清楚起来。
“啊,都这样晚了么?”苏措看了眼时间,然后吃惊的扭头看窗外的天色,果真是红霞满天的时候了。“我还以为时间很早呢。”说着她揉揉手指,“啪”一声合上笔记本。
“苏措,”他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几近叹息,“我爸打算让我出国念研,学国际法。”
“你爸?噢,许校长?”苏措因为刚刚看到的文章心神不宁,她几乎是不经过大脑的问出来:“师兄,问你一件事情。”
许一昊朝她走过去。近了之后他看到苏措脸色苍白,神情若有所思,一点都没有下午玩牌时的精神。他让自己定了定神,目光的温柔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你说。”
苏措微微蹙着眉头,左手抚上太阳穴,一边思索一边问:“许校长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在杜克大学做过半年的访问学者?”
许一昊怎么想不到她问这个,当下正是吃惊居多。他努力想了想,说:“我不清楚,我爸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也是,”苏措低着头,“哦”一声,“也是,那时候你大概刚刚出生吧,怎么可能知道。”
“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苏措笑了笑,“没什——”
刚说了没几个字,山间忽的起了一阵风,本就没有关严的窗户给大风吹开,窗框“砰”的一声撞到苏措后脑勺,疼痛的同时她看到眼前金星乱飞。苏措忍着疼,捂着头想要站起,却被许一昊一把摁到椅子上,重新坐了下去。他认真起来,不论是气势还是表情都非常凌厉。“手拿开,让我看看。”
苏措给撞晕了,一时也忘记闪躲,再说她的动作怎么能跟许一昊这样玩过篮球的人比。等她想起来的时候,许一昊已经站到她的身后。他弯下腰,小心的拨开她的头发,手指小心的在她发间滑动,呼出的气息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