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间去。
******
隆冬过去;万物复苏;老枝吐绿;草长莺飞;一片生机盎然。
宫里凡遇除夕;上元;皇帝的万寿节;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千秋节;再加上中秋;重阳;总是免不了要热闹一番的;再加上今年恰是我的三十整寿;内务府会同光禄寺自节过后就开始筹备。三月十八日那天;幕方一降临;御园里已经点亮了数不尽的灯;造型各异;奇巧多姿;一盏盏连成了片;辉煌炫目;连天上淡淡浮现的明月都会夺去了光彩。宫里的层楼阁榭;无不张灯结彩;整个宫闱都沉浸在鼎沸炽热的佳节气氛中;处处欢欣靡曼。
一轮明月斜挂天际;广博深邃的空中嵌满的星星。
吉时一到;保侯内大阿哥领着几个弟弟;站于丹陛之下;齐声高贺;祝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收了贺礼;又赏了物件;照例依旧是一面开席;一面听戏。
推杯换盏;我已经有了三分醉意。朦胧之间;远远的瞧见大殿门口站着个人影;一身粉缎的旗装;俏生生的;如待放的荷;出污泥而不染;分外娇娆。
她的身子倚着门;秀的脸庞半边沐在温柔的里;得叫人心醉。
我的心神猛颤;手轻轻一抖;执着的酒盅洒了半杯出来。
“皇帝是喝多了么?”皇祖母用丝绢替我抹去了手背上的残酒。
我努力收摄了心神道;“孙儿要去更衣。”
皇祖母慈爱一笑道;“快些回来吧;下一出该是你喜欢的了。”
再看向殿门口时;踪已杳。
一年多的分别;乍然相见;才知相思如附骨之蛆;从未曾随着时光荏苒而减少一丝一毫。
“小菊!”我急追至乾清门;只见一对大红灯笼左右摇晃;小菊已飘然而去;若不是空气中残留的醉人芬;只怕我会以为自己又梦了一场。
“皇上。”身上传来李德全气喘吁吁的声音;“奴才启禀皇上;喀尔喀土谢图汗台吉察珲多丹济进京了!”
“察珲多丹济?”我重复了一遍;想起来了;是土谢图老汗王的大儿子;图娅的大哥。
想起了图娅;我的心跳慢慢恢复了平静;“他进京何事啊?”是为了贺寿?可贺礼月初已私了呀;难道是为了见图娅?
李德全摇了摇头说;“不曾言及。只是奴才瞧他似是有急事要奏的模样。”
我略一沉吟;“宣他在弘德殿候着吧;朕随后便去见他。”
李德全称诺;我又道;“察珲多丹济是敏贵人的娘家人;你去宣她来;让她兄也见上一面。”
*****
“皇上!”一见了我;察珲多丹济就语带悲戚;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我面前;我仔细打量他;满身风尘;脸上尽是胡须的青茬;双目微红。一种不祥的预感立时袭上心头;我失声道;“老汗王他…。”
“嗤”的一声;察珲多丹济双手一扯;撕开了身上的绛蓝蒙古袍子;露出了里面玄的劲服;(1)他两眼赤红;嘶哑着嗓子道;“阿爸他…出逝了!”我惊得倒退一步;“怎会如此!”
察珲多丹济咬牙切齿的说;“都是葛尔丹这恶狼;他勾结罗刹人;率军越过杭爱山;大举进犯;喀尔喀三部虽拼死抵抗;怎奈罗刹人的火铳太厉害;我们…败得惨不忍睹。阿爸也…。”说到这里;察珲多丹济双肩抽动;这铁铮铮的汉子终忍不住掉下泪来。
“葛尔丹!”我狠狠一拳捶在桌上。
“笃;笃;笃”轻轻叩门的声音传来;李德全不轻不重的在门外禀报;“皇上;敏主子到了。”
我和察珲多丹济四目相投;示意他平身;他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脸;有些忐忑不安起身站到了一旁。
图娅带着一脸的欣喜走进殿来。
甫一进殿;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和察珲多丹济微红的眼眶;图娅的笑容随即凝滞在了脸上;“出什么事了?”
殿内一时沉寂无声;静得连针掉落在地的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图娅的脸渐渐褪去了血;她的眼光不住在我和察珲多丹济的脸上盘旋来去;终于在看到察珲多丹济未完全掩起的黑内衫后;浑身一震;脸也变得苍白。
“不会的。”图娅捂着胸口;哽咽道;“不会的;阿爸不会有事的。”她猛上前抓住了察珲多丹济的手就往殿外推;“你来做什么;不要你来;阿爸不会出事的;他还不到六十岁呢!”
察珲多丹济脸带戚容;黯然道;“图娅;阿爸他…”
“我不要听!”图娅尖声打断了察珲多丹济;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耳边;“我不要听;阿爸的伤已经全好了;他不会有事的;他会长命百岁的。”她的泪流满面;不住的推着察珲多丹济;“回去;回喀尔喀去。阿爸身体好着呢;谁要你来的!”
察珲多丹济不愿对用蛮;只能求助似的看着我;我轻叹了声;上前把图娅圈入怀里;一手用力按住她不断挣扎的双手;一手捧起她的脸柔声道;“图娅;看着朕;你坚强些;你阿爸已经不在了。”
图娅一僵;看着我的眼神空洞异常;伏在我怀中安静了一晌;她凄厉的惨呼了一声;“阿爸!”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
为土谢图汗报仇雪恨是一回事;可对漠南蒙古出兵平叛又是另一回事;对台湾的一役;国库损耗甚巨;兵惫将疲;此时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而葛尔丹的骑兵素来彪悍;又有罗刹人火铳助威;加之新胜;正值士气高昂。若此时发兵;以大清此时的国力;只怕力有未逮。一旦开战;劳民伤财;还需得慢慢从长计议。
几番思量之下;我连发了三道上谕;一命喀尔喀诸部迁往漠南苏尼特;洪果尔;阿尔图等地落脚放牧;二命康亲王杰书一路护送察珲多丹济回乡;并率军驻防归化城;同时在归化开仓放粮赈济;让喀尔喀能顺利渡过荒;三命内大臣费扬古采买牲畜;调往张家口;以备不时之需。(2)
***
“如何?”我沉声问。
太医院副院判刘胜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嗫嚅了半晌;缓缓跪下道;“皇上恕罪;臣实在无能为力了。敏贵人悲伤过度;急火攻心…。又不肯用药;这样下去;就是神仙也…也…。”
“行了。”我挥手阻止了他;“你下去吧。”
刘胜踉跄着退下了。
在这个光明媚的日子里;一个小小的;才两个月的生命;悄悄的来了;又悄悄的走了。
图娅连受丧父失子之痛;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她不吃不喝也不睡;每日只是发呆;也不肯配合太医延医用药;竟是存了轻生之意。
看着揽被呆坐的图娅;形容枯涩;如行尸走肉一般;不言不语;了无生气;我坐到边握住了她的手;抚开她披散在颊边的的碎发;“图娅;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图娅茫然的望着我久久;慢慢的转过身去;整个人都蜷进了被子里;无声的抽泣。我合身抱着不住耸动的锦被;不知如何安慰她的锥心之痛;只能紧紧的拥着她;图娅转身投入我的怀里;语不成声的说;“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阿爸曾经说过;他会为我的第一个孩子取个小名;可是现在;阿爸走了;孩子也没有了。”
我心痛莫名;抬起她的下颌道;“不会的;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你还你大哥;你…”我顿了顿;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你还有朕!”
图娅失神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光彩;她抱住我的腰;怯怯的;轻轻的问;“皇上;我…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吗?”
我的心瞬时重如铅坠;异常的沉郁;她要的是我的承诺;这个承诺太沉重;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背负得起。可是看着图娅闪着无尽企盼的眼神和她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我没有办法再在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多添一道伤口;犹豫了一下;迎着图娅已显出落寞的目光;我抬高了她的下颌;温存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轻道;“会!”
图娅环在我腰间的手一抖;狂喜而又不可置信的再度问;“真的吗?我真的…。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我缓缓低下了头;望进图娅的眼里;声音轻柔而又坚定;“会!”图娅重重的投入我的怀里;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回忆模糊了;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碎了——
(1)蒙古人遇丧事,除了给直系亲属报丧外,对一般亲友不报丧,一般亲友们听说后主动前来吊唁。察哈尔蒙古族以黑为孝,死者亲属带孝布用黑布。也有的人家模仿汉族穿带白孝衣孝布的。出殡后的第三天,由直系亲属到墓地敬祭典一次。解孝在21天头上,居丧期间,男的不理发修胡,的不戴头饰,子们不能穿红挂绿,家里不能设宴、喝酒、唱歌和其他娱乐活动。一年内不能贴红对联。
(2)葛尔丹干的那些坏事是在康熙二十七年;所以小康做的那些布置也是在那一年;要报仇雪恨可有得等了;至少要等到多伦会盟之后。
分水岭:故事中的一种 —— 恶搞童话版 康熙番外(三十一)
南园满地堆轻絮——康熙番外(三十一)
不知不觉,忽忽又是一年过去,二月间,翰林院编修曹禾,吏科掌印给事中王承祖等纷纷上折子,请奏我至泰山封禅,以告成功,以昭盛德事。说实话,我对于东巡泰山很有些意兴阑珊,便请奏东巡的折子,却勾起了我多年来的愿望。记得初登大宝之时,我便将〃三藩、河务、漕运〃列为三大事;书于乾清宫的中柱之上;而三件大事中,河务,漕运皆于黄河有关。犹其是黄河下游,江河纵横,水流情况异常复杂,黄河河淤垫,已成了一条地上河,每年河水上涨之时,常常冲决堤岸以至于江南至京师的漕运尽数受阻。我命靳辅为河道总督已有七年,也不知他到底到黄河治理的怎生模样。念及于此,我决定改东巡为南巡,亲自视察黄河河工。
皇帝出巡气势浩大,从层层下达各州府,到真正成行之日,已是过了半年,九月二十八日,我终于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开了紫城。
先走陆路至泰山,跟着又到治河重镇宿迁,足足行了一个月之后,才到达了黄河与大运河交汇的清河县,至此,一行人弃车登上御舟,沿着运河一路南下,终可悠闲自在的尽情饱览两岸的风光。
大运河气势磅礴,阔处足有三十余丈,窄处亦阔逾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