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早已不是十九岁了。从前那个因为自己在香港街头被人歧视为“大陆妹”而发誓要扛着国旗满世界游行的小丫头如今早已经能够独挡一面。若是换了从前,他心里头想,她要是不愿意理他的话铁定一早就已经把抗拒给写在脑门上了。现在虽然是成熟了,但是她的这一个“您”字却还是准确无误地刺痛了他的神经:她说她只能给他二十分钟的时间?是实情还是推辞?亦或者,她一早就已经与男朋友有约?再甚至,她老早就已经嫁了人了?
这最后的一点儿念头叫李俊荣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疯狂。
他跟着她去了“万国”附近的一家老式咖啡屋。咖啡馆里很安静,推出门进去,空气中有淡淡的咖啡和食物香,装扮得体的服务生走过来将他们引至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圆形的小桌,上面铺了一层藏青色的碎花洋布,桌上精致的陶制花瓶里松松地插了几枝红玫瑰。他隔着鲜花在她的对面坐下来,这个时候他和她离得非常的近,他轻轻一低头,几乎都能够清晰地看见她每一根修长的睫毛。
气氛应该不算是很尴尬,她同他都把他们过去的那一段掩盖得很好。即便提,也说得很云淡风轻无关痛痒。其实他心里头原本是有很多的话要对她讲的,比如说他想问问她,为什么五年前,她会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就那样说离开香港就离开香港?为什么当初她和他两个谈分手,她竟会连一点儿留恋的意思都没有?为什么她都不肯再回头找找他,不肯再多给彼此一点儿机会?
李俊荣想告诉齐靓靓,他这五年来其实一直在想她,他甚至还去过她的家乡找过她,对于当初的那个分手事件,他的心里头其实是很懊悔的……但是现实毕竟又不是在拍电视剧,很多时候,那一线干系断了就是断了,并不是像电视剧那样,还分一二三四五六七场。如今的齐靓靓,在对着他的时候笑容是得体的,态度是亲切的,眼光是平和的,但是距离是疏远的。她听见他对她说:
“靓靓,我后来到你的学校找过你。不过,不知道你要回内地,怎么……怎么你突然要回去也……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齐靓靓就坐在他的对面,她看着他的眼睛,坦坦荡荡地笑着回答,说:
“哦,是吗?真是不好意思,我那个时候家里头突然出了点儿事情。”顿了一会儿,又似乎是怕他不信,紧接着又向他解释说:
“我爸爸出了车祸。他从T市到上海授课,梅雨天,是晚上,司机回程之前又多贪了两杯,所以下高速的时候车轮打滑,车子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上,司机被卡在了驾驶室里,很不幸,当场死亡,我爸爸被从车子里头甩了出去,但是大难不死,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最终侥幸地捡回了一条命。”
其实齐靓靓在说这个话的时候就已经没办法再保持原来的镇定了,隔着咖啡厅的淡黄的灯光,李俊荣依稀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惶和庆幸。几乎是出于本能,他不自觉地就想要把自己的手给伸过去,握住她的,也好以此给她一点儿依靠和安慰。但是,不需要了,齐靓靓几乎是在明白他意图的同时就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去。
真的不需要了,她在心里头想,她曾经最需要他的时候已经过去,她同她父亲最难熬的日子也已经熬过,现在一切安稳,岁月静好,她甚至还多了一个活泼漂亮的小宝贝儿在陪着她,而他对她而言,早就已经是个过去式了。
齐靓靓抬手招来服务生帮他们结账,李俊荣见了却想要阻止,齐靓靓说:
“我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请过你,但是这一次我是东道主,所以应该是我请你。”
其实如果她真的要请客的话以后多的是机会,现在这样说,分明是已经不打算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他站在咖啡屋长长的走道上目送她离开,右手却不自觉地用力紧了紧。
作者有话要说:偶码得好辛苦好辛苦啊,写文真是这个世上最辛苦的事啦,我要花,我要收藏,我要抱抱和亲亲,hiahia~~
第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俺来了,有点儿慢,对不住大家啦,我总是希望认真写一点儿好东西的。
先上,稍后再改,亲亲要多撒花哦,收藏啦,(*^__^*) 嘻嘻
靓靓从咖啡屋里出来,马路上是漫漫不着边际的车水马龙,她只觉得自己十分虚弱,仿佛突然间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一样。她一面往地铁站走一面在心里头想,她是不会告诉他她当初其实是回头找过他的。就在她和他说分手的那个晚上,她从他在半山腰的豪宅里头下来,一面走,一面哭,简直哭到连嗓子都快要哑了,最后她站在夜风细细的半山腰上往下看,港九两岸到处都是一片五光十色的世界。灯红酒绿,霓虹闪耀,无数的灯火就像是天上的繁星,争先恐后地溅落在美丽的维多利亚海面上。但她一个人矗立在山头向山下看去,头一次彻头彻尾地知道了,原来这样的繁华自始至终都是跟她没有一分一毫的干系的,原来这城市的万千灯火里头其实竟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眼泪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流下来,又或者是从来就没停过,她后来想一想,只觉得仿佛自己这一辈子流的眼泪都没有那天多。但这其实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她在这个晚上遭遇的悲剧也远远不止于此,父亲出车祸的消息从电话里头传来的时候,靓靓整个儿都懵了,傻傻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浑浑噩噩地抖着手去给父亲打电话。
都不知道是怎么接通李俊荣的电话的,但她那一刻脑子里唯一想到的救星就是李俊荣,不过李俊荣少爷显然比她知道的还要博爱多情,当她把那电话拨通的时候,过来代他接的竟然是个女人。已经快到午夜了,春宵苦短,一刻千金,又有那样一个声音嗲到骨子里的美人陪伴在侧,她一瞬间就清楚地明白了自己这回是彻底地犯错了——她爱错了他,也信错了他。
忧心如焚地赶到机场,那时候自然是没有立走的航班的,而哭泣显然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了,尽管她那一个晚上几乎都是在哭泣,心里头又担心又害怕,又伤心又无助,情绪几乎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就这样担惊受怕地在机场里窝了大半个黑夜和一整个白天,到了第二天傍晚,终于好不容易搭了最近的一班航班回到内地,可是面临的却又是另一场偌大的挑战:她父亲遭遇车祸重度昏迷,颅内出现严重出血且并发脑水肿,医院甚至还一度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齐靓靓现在想一想,仍然还觉得自己的那段日子仿佛就像是活在了云端里,面对着飞来横祸,她简直就束手无策,只知道,家里的钱像流水一样地花出去,而爸爸却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医院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会突然间离开——永远地离开她,那时候的齐靓靓每次只要一想到这里,心底就会泛起无边的冷和惊惧,那感觉就仿佛连天都快要塌下来,所以她每天寸步不离地守着父亲,哪里也不敢去——没想到即便这样奔波、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个多月,肚子里的孩子竟然还是非常健康地存活了下来,悄没声息的,连一点儿预兆都没有,一直到它快满三个月她才发现自己怀了孕。
惊慌简直是不可避免的,她在那之前压根儿就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要当未婚妈妈。但是就这样把它打掉吗?这个念头在齐靓靓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她竟然没来由地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就回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这大约就是所谓做母亲的天性了,她是宁死也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的。跟齐教授说这个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她一直哭一直哭,仿佛是因为知道,爸爸若是一旦说“不”,那她就会永远地失去这个孩子似的。但是齐教授毕竟还是通情达理的,虽然他刚开始并不赞成她留下这个孩子,但是他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无奈地抛给她一句话:
“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做决定吧!”
齐冉就这样被她给留了下来。刚怀孕的时候,若是真的要说她有多么多么地深爱这个孩子,她想那也是不恰当的。女人只有当真正生下自己的孩子,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还可以这样地爱一个人。眼看着齐冉一天天地长大,一天天地变得越来越可爱、越来越漂亮,她想她心里头的满足是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这样一想,对那个人她也就自然而然地不那么恨了,李俊荣纵然有一千一万个错,但是他最起码给了她这样一个活泼漂亮的孩子,她想这就已经足够了。
靓靓下班回到家里,刚打开门,齐冉就已经欢呼雀跃地跑过来了,小家伙两手抱着她的大腿,开心得一个劲儿地说:“妈妈回来了呀,好妈妈,你回家了呀?”然后就飞快地转过身去给她拿拖鞋、搬凳子,倒水喝,殷勤的样子像个贤惠的日本小主妇。齐靓靓见到他这个样子,满心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她嬉笑着将儿子从地面上抱起来,“啵啵啵啵”揉在怀里头一顿猛亲,惹得齐冉在她怀里头挥动着两只小爪子不满地跟她抗议说:
“妈妈,妈妈,你都把口水亲到我脸上来了!”
齐靓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把他抱在膝盖上来来去去地一阵儿猛端详,最后到底是忍不住,“吧唧”一声就在儿子的小脸上又偷了一个香香甜甜的吻,结果惹得齐冉那小家伙大声地抗议,“外公,外公”,一溜烟儿地窜下妈妈的双膝四处找人告状去了。
齐教授手里揪着一把绿油油的油麦菜从厨房里头探出头来,看看外孙,又看看女儿,说:
“靓靓,你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啊,怎么脸色看上去那么难看?”
靓靓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
“没有啊,我没什么的,挺好的。”
他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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