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怒反笑,“您在畜生道受苦多时,定当受得起玉瑶这樽酒。”我慢慢道:“倒是说对了,靠了王父,我才能暂代这帝位,让众神听玉瑶之命。”
老君忙替太白接过酒,笑的比哭还难看,“公主大度,公主大度。”
太白一把夺过酒樽,一饮而尽,却“啷当当”又是摔个粉碎,“你王父经历亿劫,始证玉帝,这天下,多少人有他的能耐?”他说:“玉瑶小儿,我告诉你,这九重天,我太白,只服玉帝一人。他下的命,即使是错,我太白也服从。”他咬着牙,重声道:“是口服心不服。”
我震动看他。
他却忽然一掌袭上我的面,掌风带着彻骨般的寒意。
琼浆本是祸(2)
他却忽然一掌袭上我的面,掌风带着彻骨般的寒意。
我心里微微一惊,却一动不动。
他的掌离我眉头,只是一个手指的差距。我睁大眼,瞪着他的手掌,眉头亦不皱。冷冷风扬起了零乱碎发,“扑扑”像拂尘拂面。他手掌在我眉间震了震,缓缓放下。
我笑道:“太白金星,你虽主杀伐,倒是没甚么杀气。”
老君也打笑场,“可不是,我就说,这众神中,属太白最义气。”
太白微微掀了掀嘴,不做声。众神嘘声叫了几句:“好。”零零星星的赞了几句,方使我下台。
重新坐回玉椅上,心不在焉看歌舞升平。
却有神又嘻笑道:“应该叫上帝俊天帝。他这是躲到哪去了?”我嘴角弯弯,又想到了那只躲祸的狐狸。还不是躲起来,想我成了定局才现身!他耍的那些小心思,倒上瞒骗不了人。绚丽的星子齐齐镶嵌似的闪在空中,忽见一抹星灿烂闪耀,一瞬间便又陨落。正是奇怪想问,太白却看定我,慢吞吞道:“这是主杀伐之星,它的陨落代表人间又有战争爆发。”
我强抑的平静。
太白瞅定我,又道:“这星的陨落,与人间皇帝相关。”
我轻轻抿了口琼浆,清甜润喉,然而流进心肺却是苦不堪言。
太白自顾自说下去,“若不是跟皇帝有关,刚才便不会炫亮至此。”我镇定问:“是何相关?”
太白一个嘻笑,“大约他阳寿快到,阳寿不到,怎会陨落,说不定战死沙场。”我心下一惊,几乎跳了起来,然而还是克制住自己,佯装无事:“这凡人的生死命定,自有天命,朱佑樘能活几时便是几时,这是众神无法主宰。”
太白明知我的心事,却故意“哈哈”一个大笑,与我打赌,“公主,你等着,那皇帝,撑不了多久,便会去见阎王了。”
凡人之命,回天无望
天上满布星辰,光亮荧煌。众神皆已醉了七八分,相搀而去。毕方恭敬叫了声,“主人。”幻做人形陪在我身旁。我起身,微微一笑,“毕方,苦难终于是到头了。”他却红了眼眶,“可是主人的苦难并未到头,主人还念着人间皇帝,还未与帝俊大婚。”
我心里一紧,却只是笑,“毕方,如今,我暂替了王父的帝位,与帝俊成婚是迟早的事。至于人间皇帝。”慢慢抬头,仰望满天星斗,眼眶却是轰然一热,我寂寂道:“他的生死亦是无人可改变。”
毕方身形一闪,却徒然化成我的模子。
我惊讶看着他。
他单膝跪地,道:“主人,你下界去,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只需个把时辰,你便能做你想做的事。”
我吃惊叫了声,“毕方。”
他语气坚决,“主人心地善良,所以挂念人间皇帝,毕方能理解。”他慢慢抬头,目不转睛盯着我,“可是主人,毕方尚有忠告。人间皇帝毕竟只是凡人,未得仙体,他的生死轮回,早有命定,希望主人只是告别,勿插手凡间之事。”
我凄然点头。
他说:“请主人快去快回,勿让众神发现。毕方会扮作主人,直到主人回来。这漫漫长夜,应当无碍。”
我点头,摇身幻成鸟类飞下界。
皇宫的灯火阑珊,稀疏几盏,一阵冷风吹过,身子旁蓦地出现大批梅花林,仿佛被风催残,个个花枝秃桠。无心留看,径自飞往朱佑樘寝殿,刚到寝殿,却见一茶杯朝我飞来。
侧身一躲,只听“怦”的一声巨响后,满室皆是诚惶诚恐的声音。
“皇上息怒。”
“吾皇万岁,兵部侍郎张海、都督侯谦至甘州带印鉴与书信去劝阿黑麻归附。虽未说服而返,可是……可是……”
凡人之命,回天无望(2)
“可是怎么?”又是剧烈的“啪”声响起,我转身一看,只见佑樘怒气冲冲拍桌而起,“这两人分明办事不利。吐鲁番阿黑麻诱杀哈密忠顺王罕慎,自立为王,并占据哈密,嘉峪关城的军事防务随之日趋重要。难道两个不懂么?这两人前去说服阿黑麻竟达半年之久,半年后,回复朕,阿黑麻不降。岂非办事不利?”
一个大臣跪出人群,急忙道:“皇上,臣有一计,可以闭嘉峪关,绝西域贡,从此固守嘉峪关。”
佑樘依然怒道:“朕非亲自带兵,前去会会那阿黑麻不可。”
众臣惊惶失措,连连大叫:“皇上不可。”
佑樘火冒三丈,“莫再说,将兵部侍郎张海、都督侯谦打入天牢,命甘肃巡抚都御史许进及总兵刘宁率兵等候朕旨。”他话毕,拂袖而去。我亦步亦趋跟着,外头的风声如同最凄厉的哭叫,呜咽呼呼响起。
佑樘忽然扬手,退了所有侍从,独自一人,在风中行走。他不断咳嗽,仿佛身体有恙。我心急如焚,只见他转出长长回廊,回到刚才的梅花林。
梅花林,只见凄冷的枝桠。
他沉沉一叹,找到林中的藤椅,身子无力躺了上去。我忽然用天音唤白泽,白泽不过片刻便现身在我身边。我问他:“白泽,朱佑樘命绝几时?”
白泽语气淡淡,鞠躬有礼道:“公主,这是凡人之事,你不宜理会。”
我不管这些,只是问他,“几时?”他瞥了我一眼,却是缄默。我固执问:“几时?”他终于慢慢道:“二十有六,命绝之时。地府如是记。”
心脏狠狠一缩,我问他,“可能改?这凡人不是都有百岁之期么?”
白泽怔了怔,安静回话:“不能改。他本已经死过一次,是主人救回,这一次,回天无望。”
脚下虚浮一退,只听藤椅上那重重的咳嗽,声声渗入心肺。
“扑”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佑樘嘴里喷出,溅了漫漫的血星子。我却忽然对白泽道:“告诉我续命之法,他不应该如此命绝。”
帝恩难忘
白泽一阵沉默,突兀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我怔忡看了半天,却听到朱佑樘低低声唤了几句:“瑶儿。”他撑起惨白的脸,双眼直直望向我的地方:“可是你来了?”
手猛的就是一个发抖。
他固执的看着空气,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为甚么,我每次都能感觉到你来了。即使我原本看不到你。”他声音低了低,带了些绝望的抖动,“瑶儿,我,仿佛,不太行了。轮回后,不知道这种感应还会不会存在。”
我心口缩紧,正欲回话,却听到空中有人在叫,“瑶儿。”是狐狸的声音,他说:“到狐狸洞说话。”
到狐狸洞时,只见烛火艳艳,红帐高高悬挂。
狐狸眼里含笑,坐在那熟悉床上,语调亦是闲闲:“你过来。”我迟疑走向他,刚走到他面前,他便一把将我扯到怀里,眼里灼灼发着光,“瑶儿,那人间皇帝的生死,不是你能左右,你只管坐那九重天。”
“可是,只得二十六岁。”我心下不平衡,“二十六岁,对凡人,亦是短命,这本来就不公平。”
“那瑶儿想他活多久。”狐狸正了正脸色,“百岁满么?”
我轻轻点头。
狐狸想了想,认真道:“瑶儿,不如你上九重天呆着,这皇帝之事,我帮你。”我疑惑问:“怎么个帮法?”他抿了抿嘴角,脸上有细细的笑纹,“我帮我的情敌便是,这醋,我断然是不会吃的,你放心好了。”他极神秘道:“至于怎么帮嘛,这个你就别问了。你只管好好坐这天帝的位子,力争我们的婚事。”
“你又想去闹地府?”我微微扬起了脸,大为不满,“阎王到时会跟我告状。”他手指铮铮将我一搂,笑道:“这你就别管了,他告是他的事,反正这个皇帝,我虽然不欢喜,还是会帮的。”他低低的一叹,眼里却是笑星子四处飞溅,“谁教我的瑶儿千辛万苦才从了我呢。”
瑶儿旨,捉狐狸
九重天上的月色正浓,毕方聚精会神坐在石椅上,一点风吹就引得他紧张大叫:“甚么人?”火红衣裳刚刚沾地,便听到他长长舒了口气。他化回真身,急忙问我:“主人,皇帝可好?”
我凄冷摇头。
他甚是担忧,“主人这么快便上来,不帮皇帝了么?”
我道:“狐狸应许我会帮皇帝。”
他依然忧心:“帝俊天帝的主意,大约不是甚么好事。”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便听阎王在诉冤,引得众神纷纷赶了过来。我梳洗妆容,到达殿上的时候,众神已经是喧闹不堪,仔细一听,无非是讲狐狸昨夜偷偷潜入地府,擅改生死薄。
阎王爷将薄子呈递上来,我一看,朱佑樘那里,着实是改到了一百岁。阎王怒气冲冲:“公主,这可不行,像什么样子?这人间,尤其是皇帝的命格,岂能乱改?!”我抑了抑狂笑的冲动,冷静问他,“这样怎么办才好?”
阎王爷气得切齿,“请公主改回。”
我拿着生死薄,犯难得很,“这改都改了,要怎么改过来?”
他汾然道:“朱佑樘的命,地府可是记得清楚,因为快到他结命之时,所以,二十有六,小鬼捉命,生死薄上记得清清楚楚。”
我迟疑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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