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发短信叫他起床,因为他是校篮球队的要早起训练;我也不可能和他一起上课,因为他比我高一个年级;我还不可能和他一起出去玩,因为他家在本市每逢周末就回去陪爸爸妈妈。我能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只有三个,第一,在图书馆自习,第二,去食堂吃饭,第三,他送我回寝室。
而这三种情况下,我都没法说话。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当然要维持安静了,这个可以不提。到食堂吃饭本来可以很放松的,可是他吃饭就和打仗没两样,嘴里永远都空不下来。一口饭含在口中嚼半分钟才咽下去,然后立刻填上下一口饭。我提过抗议,但他表示自己吃饭就是这个习惯改不了!多可恶啊!
而回宿舍的路上,他会很贴心地帮我买一杯奶茶——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对我好,后来才意识到他是不想让我空出嘴来说话!在路上他永远离我八竿子远,人民群众纷纷表示,相比男朋友,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来盯梢的绑匪!如果他长得不够帅的话,一定会有人见义勇为替我报警的。
就这么谈了三个月,我能对他有什么了解?倒是芦苇,和易玄住一个寝室整整四年,不知道怎么对付生气的易玄?这也太不可能了吧?
而面对我的质问,芦苇经由长期的生活经验总结出的答案则足够不负责任:“只能等他自然消气。”
这是多扯的答案啊。我当然知道,对付一个生气的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时间。可是,易玄这孩子死心眼儿得相当严重!如果你不和他解释清楚,他会越想越钻牛角尖的。
但是,在他的气头上,谁敢和他去解释某件事情呢?连芦苇都不敢干的事情,言琳怎么会去干?
但是的但是,如果不解释,拖下去的结果必然是一个——易玄会和我们断袖绝交的。
我阐述了我的忧心之后,言琳长叹一口气:“亲爱的,那个叫割席绝义。断袖算是什么啊!再说他要断袖也和你我无关啊——说回正题,我怎么敢去招惹他啊?”
“为什么不敢?”
“我最近得罪他的频率太高了一点。”言琳掰着指头开始数:“就算叫那些人去问他他的失恋详情不算在内的话,我为了救你,扇了他两个耳光,你懂的,对男人来说被一个女人当众甩耳光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然后,我泼了他一杯酒,还拉着你,为了不听他解释当场逃逸了。你自己想想,这算什么事啊?然后,按你的说法,我喝得烂醉如泥,被他扛到了楼上,还害他出了一身汗,彻底毁了那件阿玛尼……”
“这个没关系。”我斩钉截铁表示:“易玄不会计较一件衣服的。”
“但是那件衣服是苏珥给他挑的。”一直沉默的蜻蜓插话了:“娆胖,你明白这种东西的意义的,相当于他老婆的遗物。毁了那件衣服,你还不如直接让他和狗住在一起。”
我顿时沉默了。
我已经解释过了,对于易玄来说,“狗”这种忠实的毛球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存在。连路遇博美他都会很囧地在脚下绕开一个小圆弧,那么蜻蜓嘴里“让他和狗住在一起”——该是多有力量啊!
“哦买嘎滴!”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痛苦地按住了太阳穴,她这话不是更让言琳坚定了不要见易玄的决心吗?
果然,言琳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口气就更沉重了:“今天我还成为了耍他的主谋犯……”
“所以……如果我去找他解释,我很担心他用硫酸泼我……”
言琳那可怜巴巴的神情真是我见犹怜啊,看她这样,我怎么还忍心逼她去找易玄挨硫酸?不过,且慢——
“易玄是会用硫酸泼人的变态男么?”我万分怀疑地盯着她那张一看就很不诚实的脸。
“从前确实不是啦。”言琳扭着衣襟——也许她更需要一条碎花小手帕:“但是现在很难说呀,你知道的,失恋会让一个人变得变态起来。娆之,最好的例子就是你呀,你原本是个多么正常的小姑娘,被顾春实甩了之后又变成了一个多么三观不正的女疯子啊!易玄原本只是内向了点,但是失恋之后——你真的不觉得他有向变态转变的趋势么?”
我胸闷气短。这女人,连这时候都不忘挖我两句,还拿我当“失恋变态”的例子!干脆就让易玄泼她硫酸算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去找他啦……娆之,看在订婚仪式上我替你说话的份儿上……郑娆之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废话,我能不哭么?一向强悍的言琳都不敢去招惹的男人让我去招惹,我这不是找炮灰当么?更何况,这丫头几千年来第一次对我使用“央求”的口吻,我是多么想过过被她哀求的瘾啊!但是她是在要求我去送死哇!
于是,我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你还是去吧。”言琳的表情变幻了一下,从“哀求”变为“恐吓”又变为“好言相劝”:“你去了对咱们都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我灌下桌上剩了的半杯啤酒,打算一醉解千愁。
“呃,”言琳想了想:“我给你做一个月的饭?”
这哪儿跟哪儿啊?虽然我对这个条件很动心,但为了自己这条小命,我还是摇头了:“只怕我替你解释之后,你只能到我坟头上摆摆纸鸡面鱼了……”
“不会。”蜻蜓的眼一亮就没好事,她亢奋地又接了话:“娆之,你不懂。一物降一物,你就是卤水,他就是豆腐!言琳怕他那是因为易玄可能对她不客气,但对你,易玄还抱有歉意呢,不可能发脾气!”
歉意?我愕然:“他对我有什么歉意?”
“……”蜻蜓和芦苇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像是发出了“宝贝,咬她”的指令。
于是蜻蜓慎而重之地开口了:“他……一直都觉得……他……呃,那个,芦苇,你说吧。”
“这话我一个男人怎么说!”芦苇居然脸红了。
于是。羞涩的蜻蜓只好站起来,绕到我身边,附嘴于我耳边,轻声说出一句话。
于是,我心头黑云滚滚而来,狂风四起,惊雷阵阵,我顺利地被劈焦了。
“他一直都觉得你把处子之身给了他,他还没对你负责……所以……呃……”
处子之身?!好吧,这根本就是个误会啊!天大的误会啊!
我到现在还是原装正品啊!
“放心,”蜻蜓发现了我的尴尬,顿时笑嘻了:“除了咱们姐儿三个,别人都不知道你还是个处!连我家芦苇都不知道!姐姐我够意思吧?”
神呐,听到这话,我是该哭啊,还是该笑?
最后一次道歉?
“老婆,你有什么没告诉我?”
可能是蜻蜓刚才的得瑟太明显了,所以,芦苇发现不对了,他一双眼里奸诈的光芒,绕着蜻蜓是飘来飘去啊!
“讨论郑娆之去找易玄解释此事的可行性。”蜻蜓瞬间换上一脸严肃:“反正不是我的私生子,更不是什么小白脸,你急什么啊。”
望着芦苇吃瘪的表情,我突然觉得生命还是很有点什么值得留恋的。于是,我对于去找易玄以求一死这件事更加没有兴趣了。
但是,芦苇在若有所思了好几秒之后,突然爆发了强大的生命之光——他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啪啦啪啦地按了一堆数字,然后把手机甩回给我。
这一串动作那叫一个劲风迅雷兔起鹘落啊,我呆呆地从怀里捡起手机,像捏着一个手雷一样捏着它,看着屏幕上显示“拨出——易玄”却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屏幕上的字变成了“已接通”,我才尖叫一声,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居然是想把电话甩出去!幸好我还有那么一点儿理智,是而毫不犹豫地一下把电话按掉,心却跳得像是一只发了疯的兔子。
他居然拿我的手机打电话给易玄?我不能理解在他那破脑袋里发生了什么诡异的化学反应……
“这样易玄就会觉得是你有事找他。”芦苇得意洋洋:“你去不去解释?你愿不愿意都得是你去。”
“我……”
“别说你不想见他。”芦苇的目光突然有了点犀利的意味:“你自己摸摸脸,现在你面带傻笑的桃花,还沉浸在刚才看到他的激动和喜悦当中!”
我承认,他说对了。
不过,虽然我想见他是没错,可这不代表我想和他解释他莫名其妙被我们耍了这件事吧?在我记忆里,易玄根本就不是一个这么小气的人,今天这么生气,肯定是有别的原因。我要是一个不巧撞到他痛脚的话……那不是找死么?
然而,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法挽回了!那个电话一打,还真就像是芦苇说的那样,易玄一定会认为是我有事。于是,我要有什么事?
还没等我找到理由,那手机就在我手中发出了极为夸张的一声驴鸣。
方圆十米的所有客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了我这边。有小孩稚声唤娘:“妈妈,有驴!驴肉好吃!”
好吃?太残忍了!我腹诽那孩子,却不知是不是该按下接通键制止那一声比一声响遏行云而引人注目的驴叫——接了的话,我听到的就不是驴的歌声了,而是易玄的质问。
“快接啊你!”蜻蜓急了:“你不接,只能让他觉得你也是故意在耍他。”
我恨恨地甩了芦苇一个白眼,按了接通键。
这个混蛋,这个缺德鬼,这个以邻为壑的呆瓜!
如果声音可以被物化的话,那么易玄的声音一定在南极埋了三四十年才挖出来不久:“你怎么了?”
“……呃,没事。”
“耍我玩呢?”
完了,那边已经生气了!我头皮一炸,豁出去了:“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
那边安静了,我“喂”了好几声才确定他在听。
“事情是这样的,我呢,去应聘了晚报的职位,于是为了庆祝我不再当宅女,大家决定来吃点儿烧烤。然后咧,芦苇这小气鬼拒绝掏自己该分的那部分钱,于是言琳就想到这么一招叫你把钱包送来。实在不知道,啊,是实在没想到你心情非常不好……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毕竟不是言琳,说这么长一串话,当真有种气上不来眼前一黑的感觉。尤其是最后一句讲快了,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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