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车,一想到满屋子的凌乱便觉得头痛。
他真怀疑那家人力中介公司的办事效率为何如此缓慢?他开出的薪资条件很优渥,最重要的要求就是必须精通中式料理,难道这个附加条件很难吗?
剑渊所不知道的是——在纽约,连标榜道地口味的中国餐馆所端出的菜肴都不中下西,完全失去原味,又有几个要应征管家的人能精通中式料理呢?
烦死喽!一想到满屋子待洗的碗盘和脏衣服,他的心头便更加烦躁。
看来,在新管家到任之前,他至少要抽空先去买部洗碗机。还有,一屋子的臭衣物也要赶快拿去洗衣店请人清洗,不然,他就快没有干净的衬衫可以更换了。
正要进入电梯,手机却响了。
他随即接听。「Hello?」
「是霍医师吗?」彼端传来刘经理兴奋的声音。「你好!今天下午我一直想联络上你,但你的手机好象打不通……」
「喔,我关机了。」下午有医疗会议,他干脆把手机关了,更何况在医院也不方便随时开机。
「是这样的,我想告诉霍医师一个好消息:你要求的管家已经找到了!对方是个来自台湾的年轻女孩,擅长中国菜,也很会整理家务,今天下午我已经带她到你府上去了,你一回家就可以看到她。」
「哦,是吗?」年轻女孩?剑渊一扬眉,不过找到管家总比没有人接任好。「我知道了!」
电梯来了,他也懒得多问对方的姓氏,反正见面就知道了。「很好,佣金我会请助理汇入你们的帐户。」
「谢谢你,非常感谢霍医师给敞社这个服务的机会。一
结束通话后,剑渊进入电梯,思索着刘经理刚才说的话。他好象说新任管家是个小女孩吧?
小女孩?他又习惯性地皱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会做菜吗?他比较希望来上工的是中年妇女,就像之前那位年近半百的詹太太。
算了,还是回家先看看她的表现再说。
出了电梯后,剑渊以钥匙打开大门,推开门扉的那一瞬间,一股芳香的味道也扑鼻而来,刹那间他愣住了,呆站在玄关无法动弹。
这味道、这味道……
是家的气味!
这味道太过熟悉了!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还是个念医大的学生,正回到台北的家中……
恍惚中,他的双眼蒙胧了,熟悉的菜香味、煲汤味,尤其是那股中药的味道……让他以为父亲和母亲正笑着坐在客厅里,等他回来一起开饭。
不!霍剑渊用力地摇头,眼神也变为冷淡,别儍了,这里是纽约,而不是台北!
那段美好而温馨的家居回忆,也永远成为历史,再也无法重来了……
放下公文包,他一脸疑惑地直接走进餐厅,看到餐桌上的四菜一汤后,更大的震撼感又袭向他——
老天!虽然他一再命令自己要理智,但……他真的好怀疑是否身在梦中?
眼前的料理是最慈爱的母亲擅长烹调的好菜——醉香牛腱、清蒸黄鱼、干贝冬瓜球、芦笋牛肉卷。
这四道菜,也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家常菜!
为什么会这么巧?新来的管家为何知道他的口味?他根本没有提供人力中介公司这方面的资料。
以前帮佣的詹太大虽然也烧得一手很好的中国菜,但,她也没有同时做出这四道菜。剑渊不曾告诉过她,只因他认为……只有母亲才能做出他真正喜欢的口味,那股乡愁的滋味……
但母亲人已经在疗养院调养,自从悲剧发生后,她就神智恍惚了……
转身看到炉上还在以小火加温的港式煲汤,他的脸色更是骤变。太巧了!真的太巧了!为什么刚好是这道汤,还有他最熟悉的中药香味?
管家呢?他倏地转身,他一定要马上见到这个刚到任的管家。这一切都太巧了,巧得可怕!
一楼没有人,那么,她在二楼吗?剑渊立刻狂奔而上。
正在二楼阳台晾衣服的芙湘听到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吓得双手一顿,难道是剑渊回来了?
她突然觉得好慌乱,她现在该怎么办?
她想当剑渊的管家,每天为他整理家务,但,她还没准备好要以什么心情面对他?她更明白剑渊下会高兴看到她。
唉,如果自己的动作再快一点就好了,她好希望自己能在做完所有家事后,在剑渊回家前便迅速离去。
她天真地希望她这个管家可以永远不要见到主人!
「砰——」主卧室的门被用力推开,紧接着,一个人影冲向阳台。
芙湘紧张得双手直发抖,霍剑渊已经拉开半掩的白纱窗帘,直冲过来。
第四章
两人终于正式面对面了——
霍剑渊冷戾地眯起锐眼,一脸森寒。而芙湘则吓得动也不敢动,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要晾的衬衫……
「是你?竟是你——宋芙湘!」剑渊咬牙切齿地,眸底几乎喷出烈火。「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来戏弄我的吗?」
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宋芙湘,而且竟是在自己的住处——太突然了,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我……」芙湘被他狂嚣的气势吓得一直退后,直到背部抵住洗衣机。「我……请你不要生气,我需要一份工作,今天到人力中介公司应征,听到他们提起你需要一名管家,我就很想来试试。对不起,我……原本想在你回家之前就离去,是我动作太慢了……」
心底有一个地方开始下雨,她觉得好悲伤,剑渊还是这么不想见到她,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夹着刀刃!
「管家?哈哈哈……」剑渊阴狠地扯着嘴角,仰头狂笑。「宋大小姐,你可真是爱开玩笑啊!凭你的身分——」他的眼神更加鄙夷且仇恨。「堂堂台湾最大在野党副主席的掌上明珠居然要找工作?还要委身当洗衣烧菜的管家?哈哈哈……真可笑!」
芙湘难堪地低下头,每当别人提起她父亲的官街时,她心底感受到的不是骄傲,而是愧疚与耻辱,因为她很清楚父亲平步青云的官运是拿什么换来的!
而这句话,经由剑渊的嘴底说出更具杀伤力,刺得她无言以对……
霍剑渊狠狠地抢走她紧抓在手上的衬衫,用力地摔在地上,更加愤怒地吼着。「宋芙湘!戏弄别人很有趣吗?你们宋家父女到底要如何戏弄霍家的人才满意?故意煮出我母亲拿手的菜肴和煲汤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戏弄我,戳破我的伤口,甚至在伤口上撒盐,再狂笑地看着我的手足无措,是下是?是下是?」
「不!不是!」芙湘急着想解释,越急心底越慌,眼眶发红地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一点都不想见到我,但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存着戏弄你的心……」她只想煮出他爱吃的菜肴,为何他要这么生气?
「没有?」霍剑渊肃杀地逼近她,进射的寒意令气流也为之冻结。「我不管你是存什么心态,总之,这里不欢迎你,一点都不欢迎!我们霍家的人更不想看到你,你的脸只会让我恶心想吐,滚!你给我滚!」
泪水在芙湘眼眶中打转,为什么他还是这么恨她?为何他要再度将她的心撕个粉碎?
「还不滚?」霍剑渊更加狰狞地咆哮着。「宋芙湘,在我的耐性还没消失之前,你最好快走,我不准你低贱的身分弄脏了这里!」
低贱的身分……这几个字又像一连串重击,击碎了芙湘的心,也让她更加看清事实——穷其一生,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剑渊永远都不可能原谅她了!
但她为什么就是这么儍?为何仍不肯放弃这份感情?
把泪水逼回眼底,芙湘木然地脱下围裙。也许剑渊说得对,她应该尽快离开,她的存在只会让他心烦,作呕。
她面如死灰地走向门口,却听到剑渊的命令声。
「站住!」
芙湘僵硬地回过身子,不明白他为何又唤住她?
霍剑渊脸罩冰霜,冷冷地掏出皮夹抽出几张美金大钞,甩在地上,诡异地冷笑。「虽然我当场辞退了你,但是,我也不想让你做白工,这些钱,就当作你今天的工资吧!」
一瞬间,芙湘只觉得双颊又热又辣,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两大巴掌,无法控制的泪水也悄悄滑下。
他……一定要这么残忍吗?一定要这样羞辱她吗?
她眼底的泪和哀伤欲绝的表情,让霍剑渊冷厉的眼眸闪过一种奇怪的情愫,但,仅仅是一瞬间,他依旧严厉地命令。「快把钱捡起来,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是你们宋家!」
芙湘哀伤地深深看了他一眼,弯下身子,面无表情地捡起纸钞。如果她这样做可以减轻剑渊的怒气,她无所谓……
无所谓了,心已经不会痛了……
踩着沉重的步伐,她下楼,拿起自己的皮包便开门出去,像是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只不过,一进入电梯后,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流下,她笑着拿起那几张钞票,狂笑地把它们一一撕个粉碎!
听到楼下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后,霍剑渊也跟着下楼,双眼死命地瞪着被关上的大门,在心底大声地告诉自己——你这么做是对的,你无须感到不忍或愧疚。
因为,宋家欠霍家的,是一笔永远无法偿还的血债。
他努力地提醒自己,但他的心为何还是如此烦乱,充斥着许多不该有的情愫
芙湘离去时,眼底的绝望和悲伤深深刺入他的心——难道他真的那么残酷吗?
不不不!他不准自己这么想,他更不准自己忘了父亲是如何含冤而死的!
像是要驱走烦乱的心情,他大跨步地走进餐厅,把芙湘精心烹调的那四道菜全部狠狠地倒掉。
而炉上的煲汤——
中药的香味蔓延了整个屋子,他不禁猜想起芙湘是如何在这厨房愉快地煲汤?为他亲手炖一锅最营养的好汤,她脸上一定是挂着期待的笑容吧,就像以前……她老是喜欢窝在霍家的厨房,跟着母亲学习剑渊最喜欢的菜是要如何烹调……
不!不准再回想以前的事!
剑渊脸色铁青地关掉炉火,以隔热手套端起汤锅,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在发抖!
他忿忿地一把摔下汤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