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而来应该累了,先到厢房休息。」交谈乏味,龙卫天对娶巫语嫣的决定有了动摇。
真要娶她为妻吗?他自问。
原想平平淡淡过一生也好,过去的波波折折已掏空他的力量,他累了,只想安静地过完下辈子,不再为上一代的恩怨劳心。
但是「梅」的出现掀起他心底的波涛,唤醒他以为死寂的感觉,他怎能再回到原本平静无波的日子呢?!
情与义总难两全,取舍不易。
「不,我不累,我想和龙大哥多聊一些。」她舍不得太快和他分开,想和他多聚一会儿。
「我累了,没空陪妳。」这会是以后的相处之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龙大哥……」他怎么不肯多看她一眼,她长得还不够美吗?
龙卫天不耐烦的扬扬手。「胡管事,好好招呼客人,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是的,堡主。」有事他也不会再去打断堡主的好事,梅姑娘可比巫小姐重要多了。
不待巫语嫣说出挽留的话语,冷然的身影无意逗留,袖一挥由她面前走过,森冷的眼未曾多瞧一眼迷惑人心的娇容。
若留心注意他的去向,不难发现他正走往假婢女离去的方向,脸上的急迫迥异刚才的冷漠。
「呀……呀……呀……呀……呀……」我呢、我呢!小姐不顾我了吗?
尽管春泥心急地呀个不停,失神的巫语嫣仍未多看她一眼,心里不断想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美吗?
一定是她的眉画淡了,唇色也不够艳,她得再多花点工夫描绘一番。
铜镜呢?她需要上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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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
人家喜事临门应该要高兴才是,说几句恭贺话才显得落落大方,男大当婚,他即将欢欢喜喜娶新嫁娘完成终身大事,她在不舒服什么劲?
人生四大喜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而最后的洞房之乐才是男人最想要的吧!娶得娇妻何憾之有。
但她就是心口儿酸嘛!牙根咬得都快麻了,眼红鼻涩的不开心,巴不得将他的未来娘子一脚踢出卫天堡。
什么岭南第一美女,她看了着实感到好笑,全是粉妆华服堆砌成的美貌,她家的姊妹随便挑出一个也犹胜她三分,天生丽质宛若谪仙。
哪像巫家小姐的矫揉造作,美则美矣看久了却好生厌烦。
她这盗中女君子也真是的,明知道不该对物主动心却犯了大忌,东西未到手先把心给赔了。
不晓得她这算盘珠子怎么拨的,算来算去还是不划算,血玉观音虽然珍贵得叫人爱不释手,但和人心比起来毫不值得,没道理为了它而舍弃快活日子。
偏偏她的臭脾气老是不肯服输,不把观音盗到手心存疙瘩,半途而废连自己都唾弃。
罗梅衣心头发酸地抚着面上那层皮,心想龙卫天要是见了她的真实容貌定两眼发直,久久不能自己地掉了魂魄,胶着地移不开目光。
一想到他呆滞的模样她不由得发出轻笑,心情顿时转了个圈地一晴,脚步轻盈。
「啊!走路小心点……」
温尔的男声才一起,砰地落地声随着低低的呻吟一起轻逸,树上叶子掉落数片,像是因为猛烈的撞击而落泪。
两道交缠的人影卷成麻花,不知该举手还是抬脚较不尴尬,轻轻一挪都会碰到对方的身体,重迭的身形真像偷情的男女。
只有身在其中的他们才了解这一切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皆搞不懂明明只是擦撞而已,为什么两个人的下盘会都不稳,还同时往同一个方向倒下,而且非常坏心地捉住彼此不放。
偏偏还挑中最引入遐想的树丛一倒,手脚交迭地分不开,越想起身越缠得紧,叫人好笑又好气。
这是心不在焉的下场吗?两人心里如此想着。
「你不要动,我先挪开脚。」他一动她就会分心,忘了他也很无辜地想绝他子孙。
「好,我不动,麻烦妳快点离开我的身体。」身为肉垫的他可不好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
希望不会有断骨折肱之虞。
眉一挑,罗梅衣听得不是很痛快。「什么叫离开你的身体,好像我是背着小姐和姑爷厮混的小浪婢。」
他以为她爱和他纠缠在一起吗?无肉的平胸撞得她差点内伤吐血。
「咦?这语气听来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是哪房哪院服侍的丫头?
好奇的定神一瞧,入目的容貌令他为之一怔,一丝很淡的记忆飘向眼前,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抽动,冷汗直往耳后流。
吓得脸色发青的龙昕天不管会不会断手断脚,突然如有神助地推开压在身上的姑娘,身子往后弹跳地远离三步。
他甚至害怕得嘴唇直抖,不时向四周张望,生怕他一向畏之如鬼的大哥会跳出来掐住他脖子。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身上长了疮还是生了脓,你干么退避三舍?」只差没用符纸贴在她额头,喝令她停步。
不避不成,长兄之命得听从。「梅……梅姑娘,妳家主子呢?」
千万别随后而至,他可不是故意违抗兄长命令和她相遇……不!更罪大恶极,是相撞,而且还不小心的碰到她胸前那两团肉。
他已经避了又避还是避不过,偌大的卫天堡来往人并不少,谁会料到尽挑小路走仍会有意外。
「我家主子不就是你家大哥,我们两家有什么不同?」书读多了会变成笨书呆,语无伦次。
「呵……说得也是,大家都是一家子。」迟早。他干笑地又往后挪了两步,让她瞧了肝火旺盛。
为什么她觉得他话中有话?「你怕我?」
这张人皮面具是不怎么出色,但还不到吓人的地步。
「我不怕妳,我怕的是妳背后的男人。」不是轻描淡写的怕,而是深入骨髓的惧意。
他与兄长并非一母所出,两人年岁差十年有余,他一直当他如爹亲一般敬畏,言听计从不敢有二话,只因幼年丧父。
当年的事他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一股很大的势力正在追杀他们,他们必须不断的搬迁、躲藏方能逃过一劫,不曾在同一地方久留过半年。
爹在逃亡中积郁成疾而离开人世,大哥一肩挑起一家重担劳碌奔波,在逃避追杀期间拓展人脉,创立商号,让他们逐渐走向安定的生活。
先皇驾崩的那一年他狂笑的大醉一场,说什么他们不用再逃了,追杀的力量已经消失,当时他一知半解地听得不是很懂。
隔年他们搬进气势磅礴的卫天堡,从此不用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到现在他还是不懂发生什么事,不过有一件事他很明白,眼前的梅姑娘为大哥所喜爱,他有多远避多远别淌浑水,大哥不喜欢「男人」和她走得太近,除了他自己。
「你怕龙卫天?」这就奇了,自己兄长有什么好畏惧的。
罗梅衣眼中的讶色太过明显,龙听天只好费一番口舌解释原因。
「妳不晓他板起脸不开口的模样有多吓人,两眼一瞅我的腿就软,严谨、刻板、不苟言笑,打我有记忆以来还没见过他展颜一笑。」
亡者的表情都比他安详。
「是吗?」
低冷的声音特别沉,逮着机会数落兄长的龙听天并未察觉,以为是阖言后的她吃惊的吓了一跳,连声音都显得不太一样。
「还好妳胆子够大没被吓跑,敢肆无忌惮的找他麻烦,看在我眼里着实羡慕……咦?妳发上有根杂草。」糟了,一定是刚才沾上的。
急着湮灭证据,他也顾不得兄长小心眼的警告,三步并两步地伸出手,打算将她发际那根草取下。
此举看来虽然唐突,但至少不会害他死得很难看,她不能让旁人瞧起来像刚和他有过不当的行为,清者自清的说法在卫天堡是行不通的。
「你的手要敢碰她一根毫发,我不保证你四肢还能健全。」
高举的手蓦然停在离发三寸处,背脊一冷的龙二少爷没回头望的勇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背,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遇上老虎。
用山大王来形容大哥最适当不过了,他和老虎一样会吃人。
「我说过什么你不会忘了吧?」龙卫天黑眸沉黯,盯着罗裙上的一处泥污。
他们做了什么?
「呃,我……我没忘。」有事没事离她远一点,没必要不必交谈。他记得一字不漏。
「很好,那你做了什么事?」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身上有和她类似的泥l污。
一抹隐隐跳动的怒火深沉而慑人,冷冽得叫龙昕天手脚冰凉难以动弹。
「我……我……」他能说吗?说了只怕死得更快。
「干么,你审犯人呀!男未娶、女未嫁,小婢勾搭上少爷是常有的事,堡主要捉我去浸猪笼吗?」啐,他吓谁呀!
拜托别再说了,他已经看见不远处的墓碑刻上他的名字。头皮发麻的龙昕天冷汗涔涔,心里直求她少说一句。
「梅儿,别挑战我的耐性。」她承受不起。
罗梅衣咯咯笑着举手轻撩落发。「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堡主未免管得太广了吧?」
「我只管妳。」她是他的人。手一伸,龙卫天取下那根碍眼的草屑。
明知道短短时间内不可能发生任何于礼有违的事,但一见到两人狼狈的外表他仍忍不住动怒,对一向无法掌控的她他始终没法安心。
她是多变的云,时时让他操心,一下子是憨直单纯的小婢女,一下子是语带讥诮的贼,令他几乎跟不上她的善变。
一开始防止昕弟和她接近是基于戒心,他不想有人为她所利用,不知不觉地成了帮凶。
到了后来却成了私心作祟,什么小狗子、教书的夫子、卖豆腐小贩……他很难视而不见,任何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男子都会引得他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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