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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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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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也喜欢姜兰。」无限依依。
  回到小公寓,不为邀小于进去坐一会儿。
  于忠艺替她拎着干粮上楼,门一打开,只见一个穿着泪袍的妙龄女郎出来笑道:「哗,这许多吃的,我真幸福。」
  是翁戎回来了。
  于忠艺涨红面孔,进不是退不是,连忙道别。
  翁戎问:「不为,你的男朋友?一表人才。」
  不为笑:「回来了?精神焕发,红光满面。」
  「托你鸿福,已向公司报到,此行有功,可升一级。」
  「我才向母亲说耍搬回去。」
  「不为,你可以睡书房。」
  「不,我姐姐去上海做生意,家里少了人。」
  「都去上海?」翁戎说:「上海挤破了投机分子。」
  「可是上海一贯是东方巴黎,投机者的天堂。」
  翁戎笑了。
  「说一说,沪人与粤人有什么分别。」
  「那里,男女都有一双会笑的眼睛,皮肤白皙,冰雪聪明,善解人意,你说呢?」
  「晔。」
  「而且从不自以为是,心中想什么也不大让你知道,凡事可商量,永远有转安余地,你说,是不是无往而不利?」
  「哗。」
  「我们要学习的地方多着呢。」
  不为收拾衣物,来时一只手提包,去时也一只手提包。
  肩上挂着她的手提电脑。
  「真潇洒。」翁戎赞她。
  「这是讥笑我身无长物。]「今晚八,点金兰街滴滴金酒馆,介绍男人给你。」
  不为笑笑,走了。
  于忠艺却在楼下等她。
  「你怎么知道我立刻就走?」
  他笑笑不出声。
  「你知道我脾气。」
  他还是不出声。
  「我们回去吧,菜肉在车厢快晒熟。」
  到了家,不为仍然搬回自己房中。
  老父生前的房间正在刷油漆,拆除了屏风间隔、给占美他们做书房兼睡房,外婆置了簇新私人电脑给他们。
  这样慷慨,一定有孝顺儿孙。
  物理治疗师来了,帮伍太太运动手臂,她雪雪呼痛「哟哟哟,弯不过去了,病前也伸不到背去」
  大哥回家,一边喝冰冻啤酒一边口沫横飞说着他与朋友的计划书。
  吃过晚饭,不为抹上一点口红,出外赴约。
  她找到滴滴金酒馆。
  酒吧名字好听得没话说,装修却普通,气氛则非常好。
  翁戎穿着小背心,被大群男生包围,桌子上全是酒瓶。
  这些男人,只要女性愿意,立刻可以跟你回家。
  不知怎地,不为没走过去。
  她本来已觉得无趣,倘若还与他们厮混,更觉乏味,且对不起自己。
  翁戎没看见她。
  不为悄悄自原路离去。
  有人把车子驶过来,不为一看,笑了。
  「又是你?」
  「保姨叫我看你一人去了何处。」
  「你同保姨都决定自立门户,不必理我啦。]「你要当心自己,这个城市,千奇百怪,牛鬼蛇神。」
  不为没好气,「我在这里长大,我会不知?等于我叫你当心上海妖娆善变。」
  于忠艺笑笑。
  他们两人下车逛街。
  一路上酒吧林立,叫旧乡梦、夜上海、醉乡不为说:「这家好,这家叫烟如织。」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不为记得父亲生前健康的时候,常常吟这几句唐诗。
  那一代人怀念家乡,一时间不方便回去,后来通了关,可随意北上,他们又发觉,家乡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见了只有更加寂寞。
  不为对任何城市都一样看待,一个地方必须住久住熟才有感情。
  「就快回家了,很高兴吧。J「心中忐忑,巴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去,又会踌躇,倘若失败,可怎么办。」这是他第一次诉说心事。
  「无论如何是一种尝试。」
  他们看到露天咖啡座,不约而同坐下来。
  翁戎喜欢肉欲约会,吃、喝跳舞、身体接触—一完全松弛不必用脑。
  不为热爱静静地与朋友说体己话,精神交流,互相安慰。
  不为叫了黑咖啡。
  他问她:「真羡慕全世界你都几乎跑遍,什么地方最难忘。]不为笑笑:「你喜欢的人在哪里,哪国最可爱。」
  他一怔。
  不为说:「以此类推凡是与好友一齐喝的,即是好酒,吃得开心,就是好菜,一家人共聚一堂,就是好屋,你说是不是?」
  于忠艺看看她很久「你与本市一般年轻女子的想法很不一样,是因为在外国的时间多?」
  不为把脸伸到他面前,笑笑说:「不,因为我天性聪颖。」
  于忠艺笑起来,真想伸手拉她脸颊。
  他低下头,不敢造次。
  不为说:「回去吧,明早要动身。」
  他点点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乘火车?飞机转瞬即到。」
  「保姨说,她南下时也是乘火车,想搭上一程回忆一下。」
  「你也很纵容她。」
  他笑「我们在广州逛几天才乘飞机。」
  「一路顺风。」
  「这是一路上的电话地址,这是安养院照片。」
  「叫什么名字?」那是一座红墙绿瓦的小洋房,前后花园,环境甚佳。
  「保艺安养院,己收了十名老人。J他们上车回家。
  第二天一早,伍太太起来送保姨。
  保姨饮泣,「太太,我不走了。」
  「这里没你的事了,由不为送你去火车站。」
  不虞惺论下楼来,「我帮保姨提行李。」
  「怎么敢当。」
  不虞的声音忽然温柔,「是你每天帮我拿书包送上学,我都记得,妈说保姨是见了我们这样顽劣才不敢结婚生子,是我们害了保姨。」
  于忠艺在一旁听得笑出来。
  他们出门去。
  不为看到母亲把腕上金表脱下送给保姨。
  她认得那只手表,那是表背刻字的一只纪念手表,父亲自己创业,离开原先公司,同事送给他留作纪念。
  款式古旧,现在都不流行了,又是男装,母亲一直戴着,是因为她老花,字盘大,才看得清时间。
  保姨并不推辞,恭敬不如从命,与师母握着手。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车子在便利店停下,不为买了纸包饮料、报纸杂志、糖果零食,让保姨在途中消遣。
  保姨有点沮丧,「我不走了,今天中午,你们吃什么呢?」
  不为顺口答:「罐头沙丁鱼。」
  保姨流下泪来。
  不虞说:「不为你少刺激保姨。」
  他们终于上了车,不为在月台上摆手,于忠艺一直看着不为。
  不虞说:「我们一家三口,那时不劳与你尚未出生,就是这样乘火车经过三日三夜南下。」
  他无限感慨。
  不为悄悄说:「时间过得真快。」
  「那时我比小仍小行都小,只得四五岁,广东话真难学。」
  不为问:「你找到工作没有?」
  「男人没有工作,就不似男人,男人没有好工作,就不算好男人,是,我找到工作了,在朋友一间公司挂单帮手设计电子游戏。」
  「屈就。」
  「你听家畅说过她,不打算回运河街。」
  「还有其它原因吗?」
  「我想等母亲分家产。]他真坦白。
  「你急等钱用?」
  「手上假使有笔资金,可以付清屋子按揭,又可以做点投资。」
  「你这想法也很正确。」
  「你呢,仍然醉心写作?」
  不为不打算与他讨论这个问题,笑笑不答。
  她说:「我已经开始想念保姨。」
  回到家,见母亲在吃一碗清汤米粉。
  「味道怎样,新来女佣手艺如何?」
  伍太太答:「过得去无谓计较,她们会学会进步。」
  「妈妈真要向你肚量多多学习。」
  屋里少了人,顿时静下来。
  「真静。」
  「这样叫静?你们三兄妹与孩子们不在那才静呢。」
  「现在好啦,他们都不走了。」
  「他们有企图。」伍太太微笑。
  不为帮兄姐:「希析爸妈帮手,也是应该的。」
  「啊,有人找你。」
  「谁?」
  「一个叫莉莉的外国女子,幸亏我尚余两句生锈英语,同她说了几句,她十分友善,说是出版社编辑。」
  「她人在多伦多——」
  「不,她来了本市,住在丽华酒店,这是她房间号码。]不为睁大眼睛,呵,她事先井没有通知她。
  她拨电话到酒店,接待员说:「苏小姐出去了,她留言说往离岛看庙会巡游。」
  真好兴致。
  人挤人,汗叠汗,肮脏狭窄的街道,俗艳的部色巡游,也许这正是西方游客眼中的华南。
  不管华南地位去到何种地步,洋人仍然向往唐人街的七彩牌楼。
  不为有空,照说,她应乘船往离岛去寻找莉莉,才那两条街,未必找不到,给她意外惊喜,讨好她,以图好感,换取事业前景。
  可惜不为根本不是那样进取的人。
  她一生习惯守株待兔,看到人家努力钻营,只觉恶形恶状,肉酸恶心。
  稍后再找她吧。
  不为累了,在床上小憩。
  她忽然沉睡。
  忽尔置身一片竹林,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声,十分幽静。
  不为看见一张古董瓷桌、两张瓷凳有人低头看书,那男人头发乌亮,身型壮健,不为立刻知道他是谁。
  「爸爸。」她喜悦地走近。
  果然是她父亲,他抬起头来,异常年轻,正是不为小时候认识的父亲,他朝不为微笑。
  「爸爸。」不为坐到他对面。
  她发觉父亲看的是一本账簿。
  「爸仍然关心数目字?」
  只听得父亲说:「也好,本来是他们的钱,花在他们身上也应该。」
  「谁」,不为不明白,「谁的钱?」
  「为为,你是小傻瓜。」
  「是,爸爸我是。」
  她伸手去拉父亲的手,发觉他手冰凉。
  不为一惊,落下泪来。
  父亲说,「嘘,别哭,别哭。」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不为一惊醒来。
  女佣探头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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