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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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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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猜度不为是小器。
  不为并不分辩。
  那一夜她工作到天明。
  七点左右。她拿着一张现金支票下楼。
  看到那阿索利正在准备早餐。
  不为把支票交在她手中,「你去收拾行李吧,一会有人来带你走,你的事我已知道,为着这个家,势必不能把你留下。」
  阿索利张开嘴又合拢,倔强地说:「我不要钱。」
  「拿着,出去了,一时找不到工作,也有个用。」
  她犹疑地把支票握在手中,「又不是你的丈夫,为什么?]「家母病重,我不愿看到她难堪,这里每个人都是我至亲。」
  「你对他们好,他们不一定对你好。」
  不为答:[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多讲,了快去收拾行李。」
  「伍先生可知道我要走?」阿索利还以为有最后一丝希望。
  [他一早明白,我己通知他,不要相信他们,吃一次亏,学一次乖。」
  这时候可拉桑也起来了,冷冷说:「我帮你收拾。」
  她对不为说:「我警告过她,她不相信,她说伍先生同情她。」
  同情是一个很高层次的感情境界,不是每一个人做得到,伍不虞不是其中一人。
  可拉桑说:「不争气的年轻女子,早知带她姐姐出来。」
  不为说:「嘘——」
  侧头听一听,有人按铃,雇佣公司职员来了,带走阿索利。
  大嫂披着浴袍下来,「什么事?」
  不为不去理她。
  她四周围看了看,「咦,开除阿索利?」
  不为仍然不出声。
  「人家犯了什么错?」大嫂乱抱不平,瞎七搭八,锄强扶弱,「人家也是人,略得罪你大小姐一点,叫她改过好了,何用动这样大气?」
  不为推开她,走出厨房。
  不虞打着呵欠走过来,若无其事,并没有抬起头看不为。
  做人其实就应该这样,如果没益处,无耻地。善忘地即时丢开,继续生存。
  但是不为心中殊不好过。
  大嫂说得对,人家也是人,离家别井到陌生地头来做佣工,那是多么腌臢辛劳的一份工作,主人家用脏了的衣物、厕所,得天天逐次做干净,外加煮食育儿还需受多少气:主妇挑剔、孩子们取闹、男户主有淫威,一有不妥,即遭解雇。
  家穷,吃苦的是女子,国穷,吃苦的更是女子。
  不为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大石般。
  忽然觉得有人坐在她床边。
  「你做得很对。」
  不为转过身子,原来是母亲。
  「换了是我,我也那样做。」家里的事她全知道。
  「不虞真不争气。]「他近日不得意,失业、靠家,心烦,中年危机到了,有妙龄女子与他倾谈,仰慕他,他自然高兴。」
  她把大儿的心理状况分析得清清楚楚。
  不为笑起来,「妈妈怎么会知道中年危机这种字眼。」
  「我读报纸呀。」
  「大哥真很琐。」
  「过去的事算了,不要再提着。」
  不为点点头。 
   
 

第八章 
 
                 
                 
  下午,雇佣公司另外派了新人来,这次年纪比较大,看上去也稳重,仍然负责打扫洗熨。
  伍太太说:「不为,陪我去看不劳。」
  「那还不容易,我立刻去买飞机票。」
  「不为,我们乘火车,当年我也是乘火车南下。」
  「不,妈妈,人人可以乘火车,你还是乘飞机的好。」
  不为与欧阳医生商量旅游的事。
  医生踌躇,「她不宜远行。」
  不为冲口而出:「已经不宜远行,还怕什么远行?」
  医生点头,[你说得对,走得动就得让她走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了。
  不为黯然垂头。
  我给你开药。」
  就在这时,不为听见走廊外有嘭一声巨响。
  「什么事?」她忘却忧伤抬起头来。
  接着。又是一声嘭,整个医务所都震动一下。
  欧阳医生像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叹口气放下笔,站起去探视。
  不为跟在他身后。
  她看到了奇景。
  只见走廊上放着一架售卖汽水零食机器,一个女子正自远处疾奔而至,飞腿踢向机器,发出膨然巨响。
  欧阳医生跌足,「慧中,你又干什么?」
  原来那用咏春腿劲踢机器的正是欧阳慧中。
  她笑嘻嘻答:「它又吃了我十块钱。」
  她父亲拉着她,「嘘,嘘,别吓人快进来。]不为迎上去,「你踢给方向了,看我的。」
  好一个伍不为,她轻轻一转身,提腿呼地一声跃起踢向机器左边。售卖机颤动两下,忽然哗哗声呕吐,汽水罐与薯片包纷纷一起落下。
  欧阳慧中欢呼一声,拾起她应得份量。
  「它欠我三罐可乐一包薯片。」
  欧阳医生连忙把她们两人拉进医务所。
  老看护走出来瞪她俩一眼,「当心警察叔叔。」
  欧阳慧中笑得弯腰。
  「唉,伍不为,谢谢你,这罐汽水全世界最好喝。」
  她还记得她。
  不为惊喜,「你知道我名字?」
  欧阳慧中看着她,「把母亲当明瓷那样搀扶的女儿自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不为脱口说:「我也是。]慧中那种无拘无束的爽健美,发自内心散发摄力。
  她们两人攀谈起来。
  不为问:「下一站去何处?」
  [南美品塔贡尼亚冰川,不为,你是写作人,应当行万里路,别老在南欧葡萄园大红花里兜圈子,到印加部落去看古迹。」
  不为心向往之,但是实事求事的她又忍不住问「如何沐浴?」
  慧中大笑,「不为,你这样婆妈,如何写得好文章?」
  不为羞愧。
  取了药,不为告辞。
  慧中说:「我要诊症,下次再谈。」
  不为返回走廊乘电梯,看到滚在地上的汽水罐,不禁会心微笑。
  对于欧阳慧中她有极佳印象。
  那晒得微棕的短发,浅褐皮肤,大眼睛炯炯有神,牙齿雪白,身着简洁衣裤,脚上一双球鞋,怎样看都英姿飒飒。
  不为取了飞机票回家。
  她看见大嫂呆呆坐书房。
  不为取笑她:「你已知保险箱内空无一物,还坐这里干什么?」
  大嫂自言自语:「本以力回来三五七天,谁知住了下来。」
  不为说:「你在那边房子已经租出,了无牵挂。」
  「你的房子呢?」
  不为失笑,「我何来房产,我一向租住改装货仓,一断租,必定收回。」
  「那你回去怎办?」
  「先住几日青年宿舍,重新找公寓。]「你不怕流离失所?」
  不为耸耸肩,摊摊手。
  「换了是我,会做噩梦。」
  不为笑说:「我会努力置业。」
  「对呀,小仍她们也可以来探访。」
  不为说:「这两日我在联络房东,可是一时还找不到他。」
  大嫂脸色很差。
  不为问:「你有心事?」
  「不为,我错怪了你。」
  呵,东窗事发,纸包不住火,她知道了。
  「那女子写了一封信给我,今早收到,我已拆阅。」
  不为一怔,没料到会有这一着,也算是厉害。
  [信写得十分流利,文法也无错误,可见起码读到高中,她说你辞退她是因为她同伍不虞有染。」
  不为沉默。
  「穷心未尽,色心又起,怎么办?」
  不为轻轻说:「可否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多年来拖着一个迟钝女儿过活——」
  「他也曾有过好日子,当年硅谷红利百万计。]「他急着买跑车游艇,已全部花光。」
  「试试共患难。」
  「我实在累了。」
  「那么,上楼去睡一觉。」
  「醒来也没有意思。」她饮泣。
  不为见劝之不醒,不禁生气,「你想怎么样,是你的丈夫,你应当明白,他是老式男人,你最好佯装不知,若果真的忍无可忍,不必多说,即办离婚。」
  齐家畅女土静了下来。
  「请念在孩子份上,尤其是小仍。]投鼠忌器。
  齐家畅掩着脸。
  不为提醒她:「带着孩子回运河街杂货店你行吗?」
  她缓慢地走上楼。
  不为在她背后说:「一会叫你吃饭。」
  你要吃饭吗,想吃饱总得付出一点代价,要不辛劳工作,要不忍气吞声。
  没道理人家把你喂饱,又还得尊你为天神。
  第二天,不为带着母亲出门。
  不劳亲自来接飞机。
  伍太太不肯先往酒店休息,坚持要去婚纱店参观。
  到了店门连不为都觉得累,伍太太精神却很好。
  店里生意并不致于客似云来,但也不错长期雇着一个模特儿,一套套衣裳穿出来给客人看,特别矜贵,架势十足。
  不为不住点头。
  伍太太想吃小笼包,不劳立刻差人出去买,店里工人奇多,同工资廉宜有关,不劳叫他们穿上白衣黑裤,倒也整齐可观。
  伍太太说:「我放心了。」
  这才回酒店去。
  第二天一早又叫不为起来叫车往浦东。
  不为累得双眼睁不开来,也得服侍母亲起床。
  正在梳洗,有人按铃,不为过去张望。
  呵,天兵天将救星来了。
  门外站着于忠艺及保姨。
  不为把门拉开,快乐欢呼。
  保姨抢进来扶住伍太太,「你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伍太太说:「给你一个惊喜。」
  不为松一口气,蹲在地上不愿起来。
  「我们接到二小姐电话立刻出来。」亏得不劳通风报讯。
  「差一步我们就找到浦东去。」
  「叫车子不容易呵,阿忠来了,叫他开车兜你们去吃早饭。」
  保姨双手不停帮伍太太穿衣着鞋。
  不为又活泼起来,「我要吃地道上海点心。」
  保姨说:「太太的鞋子有点紧。」
  不为说:「保姨你细心,我去拎另一双来试试。」
  「这双好。」
  她搀扶伍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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