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亲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满儿不觉悄悄坐远了些。「成亲啦!」「那妳……」上身往前倾,竹承明紧紧张张的再问:「也果真有四个儿子?」再坐远一点,「也没错,一个十岁,一个七岁,一个四岁,还有一个年初二月才出世。」满儿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
「太好了!」竹承明狂喜地猛拍大腿。
满儿茫然地轮流看过去那一张张振奋得很可疑的脸。「原来我可以有四个儿子,不过,你们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儿子是我的,又不是你们的。」「满儿,」竹月莲欣喜地握住她的手。「妳知道,我不能生,而月仙也可能等那少年等一辈子都不会嫁人……」「哦……」满儿懂了。「可是还有小妹啊!」竹月莲瞄去一眼。「是,她可以生,但她并非爹的亲生女儿,而是养女。」满儿顿时恍然大悟,难怪竹月娇的容貌既不像竹月莲也不像竹月仙,也难怪竹月娇的年岁与两个姊姊相差那么多。
「所以,满儿,妳过一个儿子给竹家如何?」竹承明满眼希冀地央求。
拿大清皇族的孩子去过继给前明皇族?
「这个主意可能不太好。」满儿口干舌燥地喃喃道。
「妳是担心女婿不同意吗?」竹承明忙问:「不要紧,让我来跟他说好了。」前明皇族要对上大清皇族?
满儿一脸乌黑。「这个主意更恐怖!」察觉她的脸色不对,「是……」竹承明不由微微蹙眉。「女婿脾气不太好?」「何止不好,一个不小心惹毛了他,他可是会马上翻脸杀人的耶!」满儿重重地说,看能不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不敢再提这事。
竹承明果然吃了一惊。
「女婿竟有如此凶悍?他作何营生?镖师?屠夫?亦或刽子手?」「他是……」满儿用力咳了好几下。「京城名旦角儿。」竹承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错愕的失声大叫。「戏子?还是扮女人的?」「对啊!他扮起女人来可漂亮了!」满儿拚命点头。「尤其他唱那出贵妃醉酒时,真可谓姿容无双,颠倒众生呢!」她说得一脸骄傲、得意洋洋,众人却是面面相觑,额上黑线密布。
好半晌后,竹承明才又问:「女婿既是……呃,名旦角儿,脾气又怎会那般暴躁?」满儿耸耸肩。「他爱耍大牌嘛!」竹承明有点哭笑不得。「那妳为何嫁给他?」「我为何嫁给他?」满儿喃喃覆述了一次,唇畔悄然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因为……」向来俏皮又活力充沛的神采消失了,替上另一副温柔又情深的表情,目光如梦似幻,充满眷恋与痴迷。「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愿意为我死的男人……」瞧她那副模样,众人已是讶异万分,再听她说出那样一句简单却震人心弦的话,众人更是动容。
「……为了我,他可以舍弃一切;为了我,他能够挺身和天地作对;为了我,他愿意把自己的命丢在脚底下践踏,这样情深意重的男人……」她满足的叹息。「我不家给他又要嫁给谁呢?」有好一会儿,众人只盯着她唇上的笑容无法出声,为她所描述的男人而心头震撼不已。
「没想到……」竹月莲首先回过神来,「妹夫竟是那样的男人!」她低叹。
「既是那样深情的男人,脾气好坏倒是无所谓了。」竹承明也喟叹道。
「真希望我也能碰上那样的男人。」竹月娇呢喃。
陆家兄弟相对一眼,没吭声,竹月仙若有所思地黯然垂首,有几分落寞、几分哀怨,还有几分愁苦。
还要等多久,她才能够结束等待?
第三章
除了高山上之外,大理可谓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如春,气候怡人,在这重阳时分,当北京城里的人开始感受到瑟瑟秋风带来的寒意时,大理的居民却依然察觉不到任何季节变化,最多只是夜里凉了一点而已。
「满儿……」「少来缠我,爹,告诉你那种事我家相公不会答应的啦!」「让爹去跟他说……」「才不要,届时爹跟他打起来,我要帮谁?」「爹保证不会……」「爹的保证去跟娘说吧!」自那日起,竹承明便追着满儿到处跑,缠着她一个劲儿的央求,害她整个山庄四处乱窜,都快没地方躲了。
「满儿……」「够了没?」窜了半天又窜回大厅里来,满儿气喘吁吁地瘫在椅子上没好气地低吼。「如果还不够,拜托一下,先歇会儿再继续成不成?」竹月莲好笑地倒了杯茶给她。「妳允了爹不就行了。」竹月娇咯咯大笑。「三姊啊!爹可是没那么轻易放弃的喔!」「满儿……」「天哪!喘口气都不行吗?」满儿呻吟。
「……我自个儿去跟女婿说……」「不要、不要,他真的好凶的啦!」「满儿……」装作没听见,满儿兀自问竹月莲,「二姊呢?」竹月莲抿唇暗笑。「她有事上昆明去了,得十天半个月后才会回来。」「满儿……」左耳进右耳出,「大姊夫呢?」满儿又问。
竹月莲噗哧失笑。「不就在妳后头。」「满儿……」充耳不闻,「陆二哥呢?」满儿再问。
竹月莲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在妳左手边坐着呢!」「满儿……」听若罔闻,「小妹呢?」满儿继续问。
竹月莲终于也禁不住咯咯笑个不停。「在、在那边抱、抱肚子叫痛。」「满儿……」聋了,「大姊呢?」满儿最后问。
没有人回答她,大家都笑翻了,包括竹承明在内,唯有满儿一人悠哉悠哉地端起茶盅来慢啜细饮,一副无辜的表情。
「你们怎么笑成这样,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就在大家笑得最没形象的时候,仆人进来通报。
「老爷,外头有位公子说是三小姐的夫婿……」铿锵!
噗!
这两种声音是同时发出来的,一个是满儿的杯子落地的声音,一个是她把满嘴茶水喷到亲爹脸上的声音。
「你说什么?」满儿一边扯喉猛咳,一边惊恐的狂叫,没空理会亲爹的抗议。
「有位姓金的公子说是三小姐的夫婿,他……」扑通!
满儿骇得摔到地上去了,「他怎会知道我在这里?」她魂飞魄散地拉高嗓门尖叫,「天哪、天哪,我死定了!死定了!」然后开始像耗子一样到处乱窜,「我得躲起来!对,躲起来!」最后钻到椅子底下去。「快,去告诉他没我这个人,叫他滚蛋,快去!」菩萨保佑,大清皇族和前明皇族千万不能碰头啊!王见王可是死棋,没别的路可走了!
众人见她吓成这样,不禁面面相觑,猜想她的夫婿不知有多么凶恶。
「满儿,不用怕,」竹承明赶紧蹲下去安慰她,因为满儿就躲在他的椅子底下。「若是妳夫婿生气,爹会……」「对,你!」不待他说完,满儿又尖叫起来,急急忙忙从椅子底下钻出来,「爹,应该躲的人是你,不是我,快,」一边叫一边硬要把亲爹塞进椅子底下去。「快躲进去!」玩躲迷藏吗?他都这把年纪了不太适合吧?
竹承明哭笑不得。「等、等等,等等,满儿,别推了,我进不去……」手下一停,「对喔!爹爹个子比我大,哪里躲得进去……」满儿喃喃自语,随即粗鲁地把竹承明拉起来改往后推。「快,快去躲起来,躲到你的床底下,千万别出来呀!」床底下?!
愈说愈不象话了。「这、这……满儿,为父为何要躲?我……」「少啰唆,叫你躲你就躲!」满儿更使力推,因为竹承明不肯动。「该死,爹,你再不躲就来不……」「娘子,为夫终于找到妳了!」已经来不及了。
一听那兴高采烈的声音,满儿浑身一僵,唬的一下回过身去,厅门口果然是她那个大眼小嘴儿,明明是个三十六岁的老头子,看上去却犹如二十四、五岁年轻人的夫婿,她不禁失声尖叫,嗓门差点扯破了。
「混蛋,我没叫你出场,你跑来干嘛?」她一边叫一边惊慌失措的冲过去滴溜溜地将他转了个身,再从后背使尽全身力气推他出去。「回去!回去!」在动的只有满儿的脚——从前面滑到后面,金禄文风不动地回过头来。
「娘子,妳还在搓为夫的火儿么?」他可怜兮兮地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不起嘛!娘子,是为夫的作差了,娘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为夫这一遭吧!为夫以后再也不敢了!」「好好好,我不火了、不火了,所以你可以滚蛋了!」更使劲儿推。
金禄还是不动,满儿两脚继续滑。
「娘子,」小嘴儿哀怨地扁着。「妳要为夫怎地才肯原谅为夫嘛?」「就跟你说我不火了听不懂吗?」两手推不动,她就侧过肩去顶。「你到底滚不滚啊你!」金禄依然不动,满儿两脚还是滑,斜斜的。
「娘子,」垮着稚嫩的脸儿,抽抽鼻子。「妳就这么恼为夫,怎地也不肯原谅为夫么?」不推不顶了,满儿站直身子狠狠踢他一脚。「叫你滚你就滚!」「娘子……」又踢一脚。「还不滚!」「娘子……」再阳一脚。「滚!」竹承明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到底是谁凶恶啊?
「娘子……」赶在满儿又把脚踢出去之前,竹承明连忙几个大步上前阻止她。
「满儿,别再踢了!」闻声回眸一瞧,是前明皇族的亲爹,再转回来看,是大清皇族的夫婿,「终于王见王了!」满儿不禁悲惨的呻吟起来。
「满儿,这位就是女婿吗?还不快替为父的介绍!」竹承明一说,眼见金禄讶异地来回看她又看竹承明,那双原本就又大又圆的眸子瞠得更大更圆了,几乎像是在脸上镶了两颗龙眼,满儿不觉呻吟得更大声。
「娘子?」「满儿?」金禄与竹承明同时叫,满儿认命地长叹。
好吧!只要双方不知道彼此是王,这样应该没关系吧?
「介绍就介绍,喏,他叫金禄,是我的夫婿;他叫竹承明,是我亲爹。好了,既然我夫君找来了,女儿拜别,有空我会再来玩的,再见!」说罢,挥挥手绢儿,挽着金禄的手臂便要走人。
「娘子!」「满儿!」那两个男人又「很有默契」的同时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