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夫人?」
「嗯。她是先生的母亲。」
苏品洁轻咦了声,「那……她是不是知道很多这方面的东西?她一定很懂得生活情趣了?」
周嫂也为自己斟了一杯红茶,冒出的热气迷蒙了她的神情。片刻过去,才又出声。
「莫妮夫人的确很懂得生活情趣,她有二分之一的西班牙血统,血液里天生就充满浪漫热情的因子,当初她会嫁给个性严肃的老爷,是因为看上傅家的财力,她需要金钱来打造她梦幻的王国。
「后来,老爷一度因为生意经营不当,差些要宣布破产,那时,莫妮夫人向老爷要求离婚,老爷答应放她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名,可是不到一个月,莫妮夫人马上又嫁给另外一名富商,完全不顾老爷的感受。当时,先生只有十二、三岁,正值叛逆的青春期,对于莫妮夫人的行为一直很不谅解。」
「啊?」苏品洁小手下意识捂住嘴巴,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老管家。
「她……那位莫妮夫人,她怎么可以这样?」丝毫不顾夫妻的情分,连亲生儿子也说放弃就放弃,这样的女人,眼里只有金钱,只想让自己过得锦衣玉食,不是太过自私了吗?
周嫂啜着红茶,润了润唇,平缓了呼吸又说:「其实我并不觉得莫妮夫人是个坏女人,她只是活得比较自我,这跟她天生的个性有关,试问,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女人,一个只想永远活在童话中的女人,如何有能力来为别人设想?」
苏品洁怔了怔,软唇轻轻掀动,却不知道话说些什么。
周嫂微笑。「我想,老爷当初娶莫妮夫人时,心里就已经很清楚,却还是无法克制地爱上她。」
「莫妮夫人她……她长得很美吗?」
周嫂点点头。「她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美丽的一个,先生的眼睛很像她,一样的深邃神秘,特别是开心大笑的时候,真是动人得不得了。」
苏品洁脸颊刷上淡淡的红色。「我没见过傅先生真正开怀大笑的样子,他……他每次牵动唇瓣,都笑得有点冷,有些愤世嫉俗,还有一点点坏……」
虽然也是动人心弦的笑,却是充满危险的气味,常常拉紧她的神经,撞击着她的胸口。
周嫂嗯了一声,沉默了几秒才说:「后来,老爷虽然得到几家银行的支持,将事业从谷底中救回来,但先生对于莫妮夫人的恨意仍是无法抹减,他一向是个感情强烈的孩子,因为母亲遗弃的行为,他将男女之间的感情看得很实际,从不认为这世界上有所谓的真爱存在……」
这会儿,换苏品洁咬唇无语了,她不太明白周嫂对她说这些话的用意,是单纯的聊天,还是想让她知道一些什么?
想起傅昊东的言行举止,他确实霸道、独裁,是天生的领袖人物。但在感情上,他却像是一头孤独的狼,可以掠夺一切,但绝不会为谁付出,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只准自己伤人,不让谁越雷池一步。
唉!不想了!她为什么要花心思在那个男人身上?
再过几天,她就可以拋开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平静生活。她想,以他换女伴的速度,应该很快就会把她拋到脑后,永远不再想起,既然如此,她何必为他费心?
她忽然感到胸口好闷,像要喘不过气来。
这时,电话响起,周嫂起身走到茶几旁,接了起来,讲不到几句忽然脸色变得好凝重。
见周嫂挂下电话,苏品洁不禁问:「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是『盛世』高雄分公司的罗经理打来的,说先生刚才在厂房工地勘察时,为了救一个跟随父母亲在工地打工的小孩子,不小心从鹰架上掉下来,摔伤腿了,现在己送到医院去了。」
什么?!苏品洁小脸一白,说不出话来。
情况紊乱得让人没办法细细思索,心也一样,紊乱得没空整理,所有的行动全凭感情做决定。
一个小时后,苏品洁已搭上飞往高雄小港机场的国内班机,又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她人已经来到傅昊东被送往的医院。
向柜台的护士小姐问到傅昊东的病房号码,拎着周嫂帮忙收拾的一些换洗衣物,她搭上通往顶级病房的电梯。
顺利地找到了地方,却不敢冒然进去,因为里还现在围着三、四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她听见傅昊东低沉、清晰地交代着:「都回去吧!对了,罗经理,我受伤的事不必特意打越洋电话跟我父亲说,他现在在迈阿密享受阳光,我不想他担心。」
「是。」
「另外,你跟工地承包商说,整个排水系统必须规画得更完整一些,『盛世』在高雄的这块地皮地势较低,离海又近,我不希望台风来临时发生水灾,无论如何,一切要设计妥当。」
「是,我会尽快和对方联络。」
「嗯……如果没其它事的话,可以走了。」他淡淡地下着逐客令。
此时,罗经理却说:「老板,还有一件事。老板今天救的那个小男孩的父母跟工头说想要来探病,当面谢谢老板……」
「那个孩子没事吧?」傅昊东问。
「受了点惊吓,没受伤。」
傅昊东沉吟了几秒,又说:「工地施工很危险,绝对要禁止小孩子进入,而且我看那个孩子也应该要入学了,为什么还跟在父母亲身边?」
罗经理据实以告:「我问过工头,他说那对夫妻以打零工维持生活,没有多余的钱让孩子念书,所以孩子就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其实就算放了学,爸爸妈妈都还在工地工作,孩子们还是会跑来工地的。」
傅昊东又不说话了,不知思考些什么,片刻过去,才沉静地出声:「找个人安排那个孩子上学,另外,你跟设计师说,要他在『盛世』的厂区外规画一个专业的安亲学园,你派个人负责。」
「老板的意思是要对那些孩子提供免费的看顾服务吗?」
「嗯。」傅昊东没再多作表示,挥了挥手,「没事就走吧!要那对父母别过来,没什么好谢的。」说着,他挪动身体躺平,缓缓闭上眼睛。
「那老板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我会注意。」罗经理说着,带着几个部属走出病房。
刚走出门口,还没带上门,就看见一名秀丽婉约的女子怯生生地站在那里,不禁挑高眉毛。「妳是……」
「呃……我……周嫂让我拿些换洗的衣物过来。」苏品洁脸颊红红的,神情显得局促。
此时,里边的病床上起了骚动,傅昊东竟撑起上半身,黑眸细玻鹄矗坪跬ρ纫旎峒剿!
「让她进来。你们走吧!」他简洁有力地命令。
罗经理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心想原来是老板的红颜知己,没多说话,轻轻为他们两人关上房门,还对待命的两名专业看护人员交代,要他们暂时别进去打扰。
病房里两人静静对视,苏品洁心跳得好怏。
「怎么来了?」傅昊东终于打破沉默,撑起的身躯又慢慢躺平,一对眼睛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是……周嫂接到罗经理的电话,她很担心你,所以……我就下高雄来帮她看看。」
「她很担心我,那妳呢?也很担心吗?」他忽然丢出这样的问题,把她一张俏脸惹得满面通红。
一时间,她只觉迷惘羞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正确。
她担心他吗?这个问题在来这里的途中,她已经在内心自问了好几次。
她是担心他的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听到他受伤、进了医院,心脏会扭得这么痛,只想快快来到他身边?
她到底怎么了?才短短几天的相处,她让他侵占了身体,难道连心也被吞食了吗?这会不会太可笑、太荒谬了?
「为什么不说话?」傅昊东就算摔伤了腿,不得已被限制在病床上,神态依然高深莫测,唇边的弧度若隐若现,噙着嘲弄的味道。「难道真的被我说中心事了?妳也在替我担心?」
苏品洁轻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什么都不说,她的心中事,连自己也理不清楚,诡异地乱成一团。
傅昊东深深地望着她,见她不言不语,彷佛间接承认了他的问话,忽然间,一股气也不晓得打哪里来,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我不需要妳关心!与其说是担心我,不如说是担心妳自己。怎么?是怕我摔出什么大意外,没办法跟妳结那笔尾款吗?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妳已经先拿了一半的酬金,后来又开了一张七十万的支票,讲好交易圆满结东,会再纷妳另一张三十万的即期支票,妳是怕我摔昏过去,从此醒不过来,害妳拿不到钱吗?」
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误解她!以前,苏品洁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总是又气又痛,受伤得要命;但今天听了他和母亲之间的事,她已能感受他隐藏的弧僻和愤懑。
她静静走到病床边,将手握的东西搁在一旁的桌柜上,平静地说:
「周嫂怕你要在医院里观察几天,她帮你收拾了几套舒适的休闲服还有内衣裤。对了,你要不要吃苹果?是富士蜜苹果,闻起来好香,卖水果的老板一直跟我保证说一定很甜、很脆,我买了三颗。」
傅昊东怔了怔,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就像黑豹盯住猎物般紧盯着苏品洁。
她感受得到他过分专注的注视,对于两人现在的微妙处境以及撩乱内心的真正原因,她不愿意去追根究抵,情愿当一只鸵鸟。
反正,她和他分属两个世界,以后将永远也不会走在一起,因此对他衍生出来的感情,其实就不需多费心思去琢磨,她心知肚明,那是不会有结果的。
不等他出声,她垂着粉颈,从袋子中拿出一个红苹果,再取出水果刀,坐在他床边静静地、专心一意地削下苹果皮,不一会儿工夫就削好了。
她切了一块,递到他薄唇下方等待着,抬起长长羽睫,望进他深究又带着评估的眼底。
傅昊东缓缓张开嘴,咬着苏品洁递来的苹果,香甜的滋味在舌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