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手一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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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手一起长大-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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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后,我当然被很不客气的请进了办公室。班主任听完美术老师的叙述后,也是一副眼珠子都快瞪掉的样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这真是你干的吗?秦月?”语气有些飘忽,似乎被吓得轻。

  我还能说什么,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可依然痛得我直咬牙,刚才那股子冲动早就过去了,这会我开始对自己先前的行为发懵,割自己的手,那真是我做的?完了,老师肯定要我请家长了,说不定我的中队长也会被撤消……完了,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正傻愣着,旁边的张威突然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却异常清晰。“老师,是我的错,是我先惹秦月的。”

  这下轮到我瞠目结舌了。我象看外星人一样盯着鼻涕虫,也就是张威,他全身都是灰,脸上还黑一道白一道留着泪痕,可他的表情竟是那样的严肃认真,认错的态度又是那样的真挚诚恳。天,这是我跟他同桌这么久听到的第一句人话啊!想到这里,我立刻转过头充满期待的看着班主任,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拼命点头的欲望,无辜的双眼里流露出哀伤和乞求。

  老师也是一愣,肯定是没想到平时最难缠的学生今天竟会主动认错。她检查了一下我们俩的伤势,侧过头小声的跟美术老师商量:“要不要带秦月去医务室上点药啊?”我一听,赶紧摇头摆手,不好意思的傻笑:“不用不用,我没事!又不怎么痛,明天就会好了!”张威则好象突然被流星砸坏了头一样,一直在旁边说着这事全怪他,跟我没关系,老师要处罚就处罚他一个。

  终于,上课铃响了,班主任看了看我们俩,叹了口气,挥挥手让我们先回教室。一路上我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事算不算完结了,不知道还会不会被请家长,不知道……“秦月。”张威突然拉住我,白衬衣上立刻留下了几个黑黑的手指印,我不由自主的退了一小步,防备的盯住他。“我……”他张嘴发了个音,想了想,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调头朝教室走去。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思维!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后来老师并没有叫我请家长,而那个鼻涕虫也不再在我面前显摆他家的复杂的关系网。我的个子在噌噌的往上窜,没多久座位又被调往后排。搬座位的那天,张威哭丧着一张脸,把以前跟我炫耀过的文具全堆到我的课桌上,饱含情谊的对我说:“秦月,我会想你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吓得我又是一哆嗦。

  不过从内心来讲我还是挺高兴的,这小子没以前那么讨厌了,何况多一个朋友总是好事啊。只是我没想到,这个用血泪得到的朋友,在不久的将来,用他自己的血泪千倍万倍的回报了我。如果我能预知,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如果……很可惜,没有如果。

  八

  不知不觉的,我们就进入了六年级。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人生第一次填志愿的时刻。拿着那张志愿表,我是有怨有恨的,因为在一周前确立的保送名单里是有我的名字的,但只有七中的老师看上了排名第六的我,而关旭则凭借着排名第一加上钢琴七级轻轻松松的进了南开。这一消息让我把自己锁在房里郁闷了好半天,连妈妈做的皮蛋瘦肉粥也没能消除我的悲伤。直到关旭趴在门上许诺我只要考上了南开,就送我一只最可爱的猫咪,我才不甘不愿的打开了房门。

  我们那会小学升初中是划片区的,而我们沙坪坝的孩子享受着天生的优越性——重庆最好的中学全在沙坪坝区。当然,沙坪坝的学校也并非全是精华,比如在杨公桥的那所全区闻名的比较有性格的L中。那是我爸妈在从小对我耳提面命的绝对不允许与之有半点接触一丝瓜葛的地方。

  “第一志愿七中,没考上就读L中,反正总有书念。”肖微微无所谓的耸耸肩,十二岁的她已经比我高了半个头,只是穿的还是前两年的旧衣,捉襟见肘的裹着身上。

  虽然这话很难启口,但这毕竟是攸关前途的大事,所以我硬起头皮,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爸爸对你有没有什么要求呢?他还是……不管你吗?”

  “我爸爸?”肖微微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我,而后抬头看看天,嘴角扯开一个弧度,“上个星期他回来了一次,跟我说了一句话:这月的水费还没缴。”

  我就不敢再问什么了,父母离婚这一年来,肖微微变了很多,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话少了笑多了,是那种半眯着眼,两边嘴角向上扯的笑容。上课老师提问回答不出的时候就这样的笑,没钱缴课间餐费的时候是这样的笑,开家长会请不到家长被老师骂的时候还是这样的笑。渐渐的,就有些小话在同学之间流传开来,说肖微微是被她父母的离婚刺激到了,再加上他爸爸经常不回家,就她一人留在家里,经常不吃饭不睡觉,把脑子给弄傻了。

  我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无稽的流言,因为当肖微微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她多半会到我家跟我一起做作业。但即便是在我家,她也很少说话,一般都是抄完我的答案就背着书包回家了,也不知道招呼下我的父母。我妈私底下跟我说了很多次,叫我别在跟肖微微来往了,“不是说她成绩差就不要你跟她来往,只是这个孩子眼神不大对,有点邪。”我妈眼睛盯着电视,说得一本正经,我爸在一旁点头附和。我没有反驳他们,转身啪的关上了房门。

  每个孩子都曾是天使。这是我在一本名叫《读者》的杂志上读到的一句话。关旭的爸爸每年都会订这本杂志,一本关于人生,情感,幸福,智慧的杂志,一本影响了我整个青春期的杂志。所以,我相信,肖微微也是一个天使,折翼的天使。

  很快的,升学考试也结束了。在得知我的成绩是全年级最高分以后,我就整日待在家中做一个忠实的沙发土豆,天昏地暗的守着看卫视中文台(现在叫凤凰台),连个广告也不放过。扯着嗓子跟着电视吼“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聚散终有时”,学着《鸡蛋碰石头》里面的米粉妹的样子,顶一大团毛线在头顶,四处吓小孩子。我爸妈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去找关旭,然而在我巧舌如簧的吹嘘下,原本质朴好学的他竟也偷偷跟我一起,每天准时守在电视前等着盼着看《圣斗士》。

  “小月,初中我们在一个班好吗?”一天电视开演前,关旭突然对了说了这样一句。我想也没想的就回答道:“好啊,我巴不得有人帮我做清洁。只可惜你不是校长,这事不是你说了算。”于是他就转过头去笑笑,不再说话。这些场景都是后来我慢慢回忆出来的,在当时,实在没有引起我任何注意。不愿说自己笨,那就用年纪小来搪塞吧,关旭从小就不多话,每一句,都郑重得好象一个承诺。这一点,我实在早就应该知道的。

  快开学的时候,肖微微来找过我一次,穿一条大摆的花裙,崭新的;全身晒成了小麦色,脸上的笑容比夏天的阳光还要刺眼。

  “我妈妈回来看我了!”她把我拉到一个角落,满脸的兴奋和激动,轻灵灵的转个身,拉一拉裙摆,问道:“这是她给我买的新裙子!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我飞快的点点头,心思全没在那条裙子上,只是紧紧盯住她的眼睛,“你妈妈回来会带你走吗?以后你会和她住吗?她现在怎么样啊?”

  肖微微渐渐褪去了喜悦,低下头,轻轻抚摩着新裙,“我妈妈已经又结婚了,现在在南坪那边住,离我们这里很远。而且,她家里也有一个四岁的男孩……她这次只是回来看看我,给了我二十块钱……她说以后可能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那男的,不喜欢妈妈回来看我。”

  “微微……”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如此能言善道的我,在她面前总是只能呐呐不成言?后来的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伤痛是无法说出口,也没人能安慰的。

  夏天黄昏的街心花园,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在被夕阳拉长的我的影子里,肖微微弯了弯唇角,“秦月,我上了L中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们生下来就是朋友。”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如果这写的重庆,我一定会掀开他的棺材扯着他的死人骨头骂。哦,对了,这个应该是说的阴历?阴历是什么?

  谁都想在开学第一天给自己的新同学新校友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我也不例外。如果把我身后披散了半背保暖效果超强的头发盘上头去,再把我穿的那件不知道什么料子的从脖子到小腿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连体服换成平时的短袖短裙,我想,我会表现的更像一个正常的初一新生。

  “山猪儿吃不来细糠!”我妈柳眉一竖,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在我拒绝换上那件伤自尊的奇装异服时,“这是你苏阿姨前年从北京带回来的,我们这边根本就没卖的!我是特地留到现在才拿出来给你穿,就是专门让你在新同学面前拽拽啊!”

  “那为什么一定要把头发放下来?”像个木偶一样被老妈套上衣服,我争取着最后一丝清凉的权力。

  “你已经十二岁了,是个姑娘了!姑娘就得披着头发!”我妈用梳子拢拢我乱成一窝的长发,眼睛里藏不住的得意和骄傲,“而且我们家小月的头发最漂亮了,又黑又顺的,不让人看看多可惜啊!”

  于是我就缴械投降了。天下间没什么能比让父母开开心心的欣赏自己,为自己自豪骄傲更能尽孝道了,即使他们有着火星般独特的眼光。

  关旭一家比我们提前去了学校,这会满校园的人,根本找不到他们在哪。新生分班的告示栏前面又挤满了人,我踮起脚也只能看到那几个红红的大字标题“重庆南开中学96级新生名单”,我爸不知道从哪借了个相机,已经摆弄了一早上了,不停的叫我站在这里站在那里摆出各式各样的姿势。还是找不到关旭,天气热得我快脱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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