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飞扬你真有心啊。”爸乐了，他平时是爱喝两口，但不是品酒，洛飞扬很会说话。这酒估计也不是客户送的，如果直说是他买的，难免长辈会觉得他大手大脚，这么贵的东西，就算是收下了也心里不安。
“这个项链是送伯母的，金店搞活动时买的，很划算。嫂子，这香水是头几个月去法国时候带回来的，也不知道这味道你喜不喜欢？”
老年人都喜欢玛瑙翡翠这一类东西，对钻石什么的反倒不太来电，洛飞扬真的很会讨老人喜欢，看这翡翠的成色，应该价格不菲，吃饭的时候为了十几块钱跟人家打官司，送礼物时又挥金如土，他这个人，我还真看不透！
“唉呀，怎么好收你这么重的礼物呢，真是太谢谢你了，门口冷，快跟周秘进屋吧。”
我嘴角有些抽搐，妈说这违心的话一点儿都不脸红，不好收还一个劲儿往脖子上比划什么？
“谢谢你了，飞扬。”嫂子有些腼腆。
带洛飞扬进了我的屋子，他上下左右的看了一圈，笑得很贼。
我腾的一下脸红了，原来只是觉着这房间被妈越收拾越怪异，现在才看出来，竟然像新房似的，就差贴俩大红喜字了。
“笑什么？我妈弄的，她是我家的禧太后，她弄的东西没人敢动。”
“飞扬啊，喝水啊，你们俩先聊着，我让你嫂子去买袋酱油，让你爸去买包盐，我去买袋面酱，个把小时的回不来，你们自己照顾自己啊。”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进来。
“我说这三样东西就不能一个人去买？”我问完话，发现妈已经不见了，从来没见她腿脚这么灵便过。
“我妈她，有点儿夸张，不好意思啊。”
我往右边蹭了蹭，我的屋小，没有沙发，床垫子有点儿软，坐着坐着，不知不觉两个人便贴得近了，我有点儿窘，又想到那天那个激情四射的夜晚了。
“他们走了，不如，我们去客厅坐吧。”我说。
我家大概80来坪，三居室，所以客厅很小，人多吃饭时需要把沙发挪开一半，把折叠的餐桌全部打开才行。
“你吃糖吧，花生酥糖，挺好吃的。”
我拿过装糖的盘子，顿时傻眼了，昨天还是徐福记的花生酥糖，今天怎么变成印着大红喜字的水果软糖了？
“哈哈哈！”洛飞扬捂住肚子倒在沙发上大笑，脸都扭曲了。
“我，我，我丢死人了！”我一头扎进靠垫里装死。
“秘秘，你家真温暖！”
我抬起头来，不知为何，洛飞扬的神色有些落寞，我连忙转移话题。
“让你带点礼物是怕你失礼，谁让你送那么贵的东西了？我可不爱欠别人人情。”
“我心里自有一套分寸，什么钱该花，什么钱不该花我心里有数。”
“歪理邪说。”我翻了个白眼儿。
敲门声，肯定不是妈，她不会这么快回来的，我打开门，是哥回来了。
“哥，你怎么才回来呀，不说好了三点吗？”
“我同学刚从英国回来，我去机场接他了，就孙磊，飞扬你也认识的，你嫂子呢？”
“嫂子去买酱油，爸买盐，妈买面酱。”我无奈道。
“哦。”哥了然一笑。
“飞扬，多吃点儿啊，别客气！”妈热络道。
我很希望今天有豆腐这道菜，好让我可以撞上一撞，可惜没有。
盯着这一桌子的菜，真的不知从哪儿动筷……
清蒸鲑鱼，香酥鸡，趴全肘，烧全鸭，全部都是整条整只的，最夸张的是那道四喜丸子，这整个一桌喜宴嘛。
“想笑就笑，小心憋出内伤。”我控制着音量，跟旁边儿的洛飞扬咬耳朵说道。
“伯父伯母，我跟秘秘有点儿事儿说，先出去一下。”
洛飞扬拉着我到我屋里，关上门又大笑了一场。
“笑完了？”看着他抹掉了笑出来的眼泪，刚想说话又是一阵大笑出口，我不禁嘴角抽搐，他这样反反复复已经快半小时了，再不出去老妈还不定又想哪儿去了呢。
“嗯哼！”他清了下嗓子，“笑完了，出去吧。”
“你们俩个有什么知心话说了这么长时间？菜都快凉了，快吃，快吃。”妈夹了一筷子四喜丸子放到洛飞扬的碗里。
“哇——哈哈哈哈！”洛飞扬没忍住又笑了出来，搞得大家面面相觑。
“没事儿，妈，他今天高兴，不用理他。”
“你们吃，我去阳台看看。”妈突然跑了……
“别管妈，天黑了，他怕飞扬的车被偷，去阳台看好几回了。”哥给嫂子夹了块鸡，闷头说。
“昨儿晚上六楼你王奶奶家小孙子刚买的车被人偷了，我得注意着点儿，飞扬这车金贵着呢。”妈转眼儿功夫回来了。
“妈，大庭广众的，那么大个车还能被偷？再说王奶奶孙子才上大学，他能买什么好车？”
“捷安特的自行车啊，新的，被偷了。哎？飞扬，明儿让周秘去你家看看，照礼数来说，这大过年的，她该去看看你父母。”
“妈——”哥神色一凛，有些警告的意味。
“周京，没事儿，早晚要让秘秘知道的。周秘，其实是我跟我母亲关系不太好，平时不大来往。”洛飞扬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不提了，大过年的不提这些，吃菜，吃菜！”妈反应挺快。
“飞扬，你慢慢吃啊，叔叔有点儿喝多了，先躺会儿去。”爸又到境界了，回屋睡觉去了。
“你爸才喝了不到二两啊。”洛飞扬贴着我耳根说。
“是啊，他平时都喝一两，今天超水平发挥。”
洛飞扬又有些憋笑……
酒足饭饱，我跟洛飞扬又被赶到了我的小屋里，本来没关门，不知道被谁好心的从外面给关上了，洛飞扬又是一顿笑。
“别笑了，疯了？”我捅了他一下。
“秘秘，你家人都挺逗。”
他喝过酒的脸有些发红，眼睛被灯光晃得一闪一闪的，说出口的话带着轻微的酒气，热热的。
“是啊，你不跟我说说你家吗？”气氛有些暧昧，我赶紧转移话题。
“我家？说起来破坏气氛，不过你要是想听我就给你讲。”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侧躺了下来，幽幽说道：“我本来有个哥哥，他比我大四岁，在我六岁那年生日的时候，爸妈带我们去大连玩儿，我不会游泳却偏要下海，救生圈被礁石划破了我也不知道，等游到很远处的时候正好气漏没了，旁边一个人也没有，我才开始害怕。其实那时哥就在我旁边，我一回头就看见了，他还冲我笑了笑，我才渐渐放下心来。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我，一直保护着我，他带着我往岸边游，那时他才十岁，能有多大力气？游到半路就不行了，他用力把我往岸边一推，大喊了一声‘救命’，结果我被不远处游泳的人救了，哥哥却不见了。”
讲到这里洛飞扬翻了个身，脸冲着墙，“我听到他喊救命的命字时，水灌进口鼻的咕噜咕噜声……”洛飞扬的声音有些扭曲，我轻拍着他的背说，“别讲了。”
“后来一直打捞了一下午，晚上才找到了哥的尸体，全身乌紫，口鼻耳朵里全是沙石，妈当时就晕了，我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一个人把哥的身上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他平时最爱干净，我希望他能毫无遗憾的走。哥平时最疼我了，吃东西总是吃一半，另一半留给我，有好玩具也都先让我玩儿，那时候我总想，哥才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爸妈总是管我，不许这不许那的，可哥什么事都帮我，顺着我……”
我在洛飞扬旁边躺下，拥住了他的腰，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很伤心，需要安慰。他翻过身来看了看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用手指轻轻碰触我的脸，然后一把把我揽在怀里。
“后来妈对我的态度就变了，我知道她不想看到我，看到我就会想到哥，要不是我任性，哥不会死。”洛飞扬的话闷闷的，因为他把脸整个窝在了我的肩窝上，“后来我上学了，主动要求去了寄宿学校，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回家，妈对我冷淡，我也没勇气面对她，久而久之，见了面就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飞扬？”过了好久，他都没出声。
“嗯？”
“小时候我哥从来不让着我，总拿欺负我当乐趣，你说他怎么想的？是不是不太正常？”我说。
“呵，”洛飞扬笑着抬起头来，脸红红的，“能不能不总在我动情的时候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嘿，嘿嘿……”我干笑了几声，接着正经说道：“亲情是老天给的，无论你妈妈怎么想，都改变不了你是她儿子的事实，所以你不必理会她怎么对你，只做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
“秘秘，有时很复杂的事到了你眼里就会变得简单，但有时很简单的事到你手中也会变得复杂，怎么回事儿？”
“什么事儿被我变复杂了？”我很疑惑。
“比如，传真发错了就要重发一次，影印印歪了也要重印一次，电话转错了也要重转一次，这还不复杂？还有……”
“还敢有？洛飞扬，你活腻了？”我扑上去骑在了洛飞扬的身上，双手将他的手在头顶上制住，笑瞪着他。
不过这个画面，好像A片里的镜头哦，只是男女反过来了……
我正为这个奇怪的姿势思索着，洛飞扬却突然严肃了，“秘秘，我要是不放水，你有这么容易制住我吗？”
我傻了，他什么意思？没等我想明白，洛飞扬双手突然发力挣脱，抱住我的腰翻了个身，我被他压在身下……
他的眼睛很璀璨，映着灯光闪烁着，此时他眼中再别无它物，只有我。
我的影子在他的眼睛里，小小的，亮亮的，我却清楚的看到了自己脸上的情动，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
“秘秘……”他低下头来，我瞪大了双眼紧张的看着他。
“把眼睛闭上……。”
我闭上了眼睛……
把头闪向了一边，“对不起，飞扬，我今天没喝酒。”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