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的主子,我却是你的朋友、你的妹妹,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转眼,见方冠群的全副注意力又全集中在那件衣服上了,李抱玉凑近黑衣,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黑衣……哥哥。”说罢不待黑衣反应,满面笑容得走了出去。
国姑
那日李抱玉随口说了句“扣子怎么这么硬”,当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包括她自己的注意。待她忽然想起这个时候还没有扣子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说起来,那见衣服本来就厚重非常,一般是无法发现里面有几个纽扣大小的硬物的,恰巧那日黑衣沾湿的那块有个硬物被李抱玉摸到了,所以这几日,第二山庄衣字部经验最丰富的专家(就是裁缝)都忙着把那些硬物取出,并把衣服回复原状。
而李抱玉看着那叠经过黑衣和方冠群整理还是显得非常庞大的资料堆感到无比头疼。好不容易把关于国姑李若白——也就是自己的外婆——的资料看完了,李抱玉觉得自己比不看时还要云里雾里。
最后,李抱玉决定到老爹李兰旭那里去询问一下——身为李若白的儿子,也许他知道她真实的一面——前提是他对这个人比较有兴趣。
来到李兰旭的院落,只觉清幽——本来这里连一个男仆女仆都没有,后来她把砚泥带回来,本来是想给自己打杂的,可是自己是事多,莫名其妙就不在家,所以就硬塞该给老爹了。虽然爹是家务能手,可是也不能累着了是吧?
当李抱玉跨入院落时,砚泥拿着把大扫帚正在打扫庭院,见到她仅仅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李兰旭正在修剪花草,神色恬淡。
有那么一瞬间,李抱玉怔忪——花木扶疏,白衣人清俊,手指纤长莹洁——终于可以理解当时宫里的人为什么把父亲称作天人了。只是这一刻,李抱玉感到的不是美感,而是惶恐,好似站在那的不是一个真实的人,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面对同样冷情冷性的魅影时,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情。
“爹——”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袖。
“怎么了?”淡淡的询问,李兰旭眼中暖暖的。
啊,感觉上好久没有向老爹撒娇了。李抱玉仰起脸,半玩笑半认真地开口:“爹,你不会看破红尘,超脱俗世吧?”汗,当初从来没担心过魅影会出家。
“什么是红尘里?什么又是红尘外?我连红尘都没有见到,又怎么出世?”李兰旭眼角有笑意。
擦擦额角冷汗,李抱玉定下心来,笑道:“爹啊,说话打什么禅机?我吓死了,刚才差点就以为你要羽化成仙而去了。你和我说说我外婆是个什么样的人行不?”
“你要和她作对吗?你只要做你认为对的事就好了。”李兰旭神色淡然,没有惊讶,也没有担忧。
这么信任她?看来爹对那所谓的外婆是真的没有什么感情了。“那晓寒外公呢?”
“我不想见到他受伤害。”双手动作不减慢,李兰旭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李抱玉可以感觉到他对晓寒外公的关心。
“明白了。关于我外婆,爹爹你就真的不打算给我点忠告?”那人太滴水不露了,连‘尘世间’收集到的都只是她的正面形象,要不是有个活生生被她虐待过的例子——楚流辉在,她也会当她是个君子。可惜楚流辉知道的那些“内幕”也仅仅是关于凤后的那些事,真正关系李若白的,却真的没什么具体的东西。
“我们李家有几个人是可以轻易让人看穿的?”李兰旭抬头,嘴角勾起十度。
……无语。李抱玉心里承认,李家的人都是怪人,包括自己。
“庄主,让我保护你。”楚流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妆容精致、云鬓华裳,许久不见的妖媚之气又从眼角眉梢透露出来。
“梅花糕!”眼前浮现出白色缀红色花瓣的绝艳梅花糕点的形象,李抱玉惊叫,“你这是做什么?”不行了,又想起初见面时的景象,鼻间似乎弥漫起一股血腥味,李抱玉只觉胃里翻搅。
楚流辉闪过受伤的神色,低低道:“我就这么让庄主讨厌?”
李抱玉面色苍白,却是难忍笑意:“我和你明说了吧。我本来是很喜欢吃梅花糕的,你这样子就像梅花糕一样馥郁诱人……”
楚流辉闻言,俊脸飞红,眼睛发亮,眸中流转的琉璃之色使得一室生辉。
“可是——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模样吗?想起梅花糕就会想起血肉模糊的你……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小心翼翼地观看楚流辉的神色,李抱玉生怕自己说的叫人受不了。
像是满室的明烛同时熄灭了,即使是在白昼,即使是在露天的院落,还是让人感觉猛然之间黯淡了不少。李抱玉偷眼望去,老爹还在剪他的花草,那砚泥也径自在扫他的地,对这边不闻不问,两个人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李抱玉不由感觉一阵冷风吹过,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呃,梅花糕啊,你不是很久不化妆了吗?今天怎么心血来潮?”赶紧转移话题。
楚流辉听了李抱玉的话,黯然片刻,随即释然,此刻已经能用正常的语气回答:“因为有高人指点啊,那高人教我以真实的一面展现在庄主面前,才能引起庄主注意。庄主啊,你觉得奴是不是真正的男人?”说着纤腰款摆,意志力差的人只怕要喷鼻血了——人家那一举手一投足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呃,楚流辉那哪叫正常语气?李抱玉眼角抽动:“什么高人?”
“难道高人说的不对吗?”楚流辉眨眼,不答反问。
“他说的没错,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你这就叫把真实的一面展现给我?”李抱玉咬牙切齿,极力忽视某人的搔首弄姿、肢体挑逗。
“是啊。这就是我作为一个真实的男人最真实的一面啊。”楚流辉的笑容又灿烂起来。
“不怕我联想到梅花糕?”都说清楚了啊。
“我会努力让庄主克服这种不正常的联想的。”楚流辉笑容不减。
李抱玉翻白眼:“我现在明白十二岁的差距意味着什么了!我们有代沟,而且是鸿沟!”转头发现自己的话完全无法击溃对方的灿烂笑容,李抱玉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跳动起来,“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口中所谓的高人是谁。”
“呃。”楚流辉不语,目光扫过院中的那两人。
李抱玉回头,发现那两人放下手中的东西,不着痕迹地进屋了。李抱玉哭笑不得:“两个?我爹也有份?”
看楚流辉的表情,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就在此日中午,李抱玉一直在等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一个侍女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李抱玉面前,把手中金箔制成的拜帖递给李抱玉:“庄主,国姑送来的拜帖。”
翻开拜帖,李抱玉自语:“明日午时来第二山庄拜访?唔,我倒要好好准备一下呢,有些人倒要暂避一下。”
第二日,午时还差一个时辰。
第二山庄大厅。
“莫大总管,都准备好了吗?”李抱玉从容而笑。
“一切谨遵吩咐。老爷、小麻雀都已经安排出庄暂避,楚流辉坚持暗中保护庄主。今日由我和方冠群负责陪同庄主接见国姑。”莫问晴永远一丝不苟。
“很好。”
待莫问晴退下后,李抱玉单手托起下巴:“梅花糕啊……”
午时。
第二山庄门口。
两顶华丽的轿子停在了山庄门口。
看到从轿中雍容走下的两人,李抱玉不禁挑了挑眉——没想到国姑居然把她家郎君也带了来。
打量一下这两人,李抱玉心下不禁暗叹。显然七八十岁的年龄在这里还是风华正茂,月白色用金丝绣着复杂图样的衣杉更是衬的两人华贵不失典雅,柔和中暗露锋芒。这样看来,那两人均是轻袍缓带、面若满月,绝对是人中龙凤。哎呀,可惜国姑那一双眼睛,好似被雾霭笼罩住的秋波,叫人看不透。不用看透,便可知这人绝不是坦荡的君子。李若白,这名字取得真好——即使再怎么像白色,也始终不是真正的白色。
她在打量国姑李若白和李家郎君楼晓寒的时候,对方也打量着她。不过他们把一大半的注意力放在了方冠群身上。莫问晴一副最标准的严谨管家状,国姑夫妇倒是一眼也不望向她。
不错不错,探花女绝对是让人过目难忘的人才!李抱玉勾了勾嘴唇,不枉她今天特意只穿了一件完全没有花样的白色长袍,有意让探花女的气势盖过自己。
见双方的审视完毕,李抱玉笑着抱拳迎了上去:“国姑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草民受宠若惊呀。还请入庄,让草民好生招待二位。”
入得大厅,双方自是客套地说了一大套社交辞令。
直到用过几杯茶之后,才进入正题。
“玉庄主,其实我这次来是受女皇之托。”李若白笑得讳莫如深。
“哦?草民究竟有何事竟要劳烦女皇陛下挂心?”李抱玉假装惶恐。
“不瞒玉庄主,近日来龙战国女皇遣特使来我国,请求我国为她寻找龙战遗失的国宝金缕玉衣提供协助,女皇亦已应承。若白几经明察暗访,终于有了这金缕玉衣的线索。”
“哦?莫非这龙战国宝竟与草民有关?”
“似乎是玉庄主机缘巧合得了这金缕玉衣呢。”
假装并不知情,李抱玉皱了皱眉:“莫大总管,你去把我那唯一一件金色的衣服拿出来给国姑大人过目。”
“是。”
不到片刻,莫问晴把衣服拿来了大厅。
国姑眼睛一亮;“没错,就是它。还请庄主把它给我带回去向女皇复命。”
李抱玉假笑:“呵呵,原来就是这件衣服啊。这件衣服除了华丽了点、重了点,倒很难让人想到它是什么国宝呢。国姑大人,草民有个不情之请,就由我亲自入宫一趟,把这衣裳交给女皇大人,如何?这么一来,若是出了什么闪失,也不干旁人的事,就由我第二山庄担待了。”凤后的病听说越来越严重了,连小麻雀他们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