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费是在住院处交,药费却还是要去前面的急诊楼交纳,她去交费,大厅里不少急诊挂号的病人在等待,好在这里是医院,还很安静,不算太吵,连大厅里电视机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现在播报特别新闻,岛内最大的私有财团之一的东瞿关系企业今早爆出丑闻,据有关人仕透露,东瞿涉嫌在几项大的国际合作中欺诈合作方公司,以谋取暴利。目前,东瞿高级职员已有三人涉案,受到经济法庭传唤;专家分析,如此巨大复杂的欺诈案绝对是通过精心策划和数年的预谋,东瞿执行总裁易志维难辞其咎。警方发言人称:目前还没有证据显示易总裁与本案有牵连,但不排除有请易总裁协助调查的可能……”
她傻傻的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周围都是人……嗡嗡的低低的说话声,不远处的注射室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这么的热闹,她却像是站在荒原里一样,新闻还在播出,画面上出现高耸入云的东瞿写字楼……白云石铺就的东瞿广场……拥挤的记者,被包围了的东瞿公关部经理……
她是木头人一样,简子俊的计划成功了,那当然,他说过最近易志维频频出错,水准失常。何况,他还在东瞿有内线。天罗地网,就只等着易志维往里头钻。
她不知道自己呆到了什么时候,直到圣欷找来:“大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强笑了一下,支唔着说:“我突然……突然想起你二姐来,一时难受。”去交了药费,接了继母出院。
在车上,她的移动电话一响,她就连忙拿出来,绿幽幽的小小的四方屏幕上,一个数字接着一个数字的显示出来对方的号码,她看着那熟悉的号码按顺序慢慢的显示出来,心跳也成了一串起伏不定的数字,没等到她来得及接,对方突然就挂掉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那盏显示通讯的小灯灭掉,就好象自己的心跳也猝然中止一样,她再也受不住这样的停顿,立刻就按了回电。
冷冰冰的电脑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不能接通……”
他不仅挂了线,还关了机。
她惊恐起来,父亲当日就是给她打了电话又挂断,她拨回去,他关机了。从此她就永远没有机会听到父亲的声音了。她不断的流着冷汗,她拨到东瞿的秘书室去,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声音——他的两位行政秘书都涉嫌商业犯罪被警方扣押,她说:“请替我接总裁室。”
对方说:“总裁不在。”
她说:“麻烦你,我是傅圣歆。”
对方说:“总裁不在,对不起!”
也许他吩咐过秘书不听任何电话,也许他真的不在办公室里。
她不停的流着汗,她再打到他的公寓里去,响了许久都没有人听。
继母和弟妹都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一个朋友出了事。”她从来没有这样怕过,他是赢惯了的,所以肯定输不起,他会怎么办?
把继母弟妹一送到家里她就出去了,她首先到东瞿去,大堂里到处都是记者和东瞿的保全人员,双方看来是对垒多时了。气氛紧张得令她更紧张了,保全人员把她也挡在了外头:“对不起,小姐,请退到白线以外。”她说:“我不是记者,我有事去询问处。”才放她过去。
询问处的小姐不是上次那位,也不认识她,一听说她要见易志维,就说:“总裁不在。”她耐心的说:“我不是记者,我是傅圣歆,麻烦你打个电话上去秘书室问一声,看黄秘书或潘助理怎么说。”
黄敏杰接了电话,就对她说:“傅小姐,他不在。”她问:“那他在哪里?”
“我们不知道。”
她说:“我知道你们一定知道,告诉我。”黄敏杰沉默了一下,对她说:“好吧,傅小姐,我就下来。”
黄敏杰一出现在大厅里,记者们就一阵骚动,想拥上来采访他,他一声不吭回身就走,她连忙跟上去。电梯里他也不说话,上了楼就引着她进了那间会客室,然后穿过走道,绕过那扇紫檀的屏风,原来那屏风后就是一间开阔的办公室,占了四五十坪的样子,大得像会场,地下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向南全是落地的玻璃窗,一张办公台就设在窗前,在北边还有两扇漂亮的樱桃心木的双门,大约是这里的正门,他这才说:“这是易先生的办公室。”
她一看到窗前那熟悉的身影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黄敏杰无声无息的退走了,他回过脸来,把手里的烟卷在烟缸里按熄了,淡淡的说:“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她又要哭了,她站在那里,僵僵的站着。她疯了一样的跑来,只是为了再听这种刺心的话?她咬着下唇,忍着眼泪,她吸着气,说:“那好,我走吧。”
她真的转身就走,他竟然真的一声不吭。她越走越快,已经要走到屏风那里了,她自己终究还是忍不住,一下子回过头。他还在站在窗下,那深秋的阳光就把他的脸照得很明亮,一看到她回过头,他本能的想转开脸去,可是她已经看到了!
他的脸上竟然有泪!
她的视线模糊了,她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肯为你流泪的男人,一定是深深的爱着你的。”
他是那样的有本事,他书写过商业的传奇,他二十五岁就出任东瞿的总裁,他三十岁时东瞿资产突破百亿,他什么都能办到,他什么奇迹都能创造,他应该是无坚不摧,可是,他在流泪,在为她流泪。
她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埋头痛哭。他紧紧的搂着她,搂得那样紧,就好象害怕她会消失一样。他是爱她的,他从来就是爱他的!只是没有对她说过。不!他说过的,喝醉的那次。还有最后在他公寓里的那次。他说过的……他说过:“我有多爱你……只有我自己知道……”
她呜呜的哭着,现在不止他自己知道了,她也知道了。
她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她边哭边骂:“易志维!你混账!你是糊涂虫!你赶我走!你骂我!你逼得我无路可走!你把我逼到简子俊的怀里去!你逼得我差一点和他结了婚!我恨死你!你这个混账东西!”
他静静的由她骂着,把脸深深的埋进她的头发里。
“你好狠心!你对我说那样的话!你逼得我把孩子拿掉!你没有良心!……”
她骂得精疲力尽了,也哭得精疲力尽了。他还是紧紧的搂着她,她抽泣着,伏在他的肩上。
最后,他终于开口了,说:“圣歆,我爱你。”
她的眼泪又涌上来,她说:“你还惹我哭!”
他吻着她,哄着她,像拍一个孩子一样。说着:“对不起。”她就像一条历尽惊涛的小船,终于进了港,靠了岸。她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她居然就在他怀里沉沉的睡去了。
醒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他的外套,他握着她的手,头伏在她的胸口,也睡着了。她不敢动,只能转动眼睛珠子,这一下却看见了黄敏杰,他正在门口探头探脑,她脸红了,连忙坐起来,易志维也惊醒了,看到黄敏杰就问:“什么事?”
“大家都到了会议室。”
“我就过去。”
黄敏杰走了,他吻着她:“在这里等我下班——也许要等好一阵子,我去和他们开会,饿了的话叫下面餐厅送吃的上来,餐厅的内线是1733,有事打会议室的电话,内线是1872,要什么东西去找秘书室,就在门外头,打电话也可以,内线号你记得的。”
她顺从的点着头,他站起来,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迟疑的问:“你……不会走开吧?”
她心里的酸楚泛上来,她重重的摇着头:“我发誓,不走开。”
他也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些孩子气,所以解嘲的笑着:“我怎么……这么害怕……”是的,她也好怕,怕这是梦,转眼会醒,怕他一走出去,就改变了主意,再也不要她了!
他又回来恋恋不舍的吻了她,这才叹了口气,去会议室了。
这场会议确实开了很晚,他回来时她又睡着了,他抱起她时她才醒,她问:“我们去哪儿?”他答“天黑了,我们回家去。”
她说:“放我下来吧——桌子上我帮你叫了炒河粉,只是怕都凉了。”
他说:“我们带回去吃。”
他拿起那盒油腻腻的炒粉,她知道,因为是她特意替他叫的,所以他不肯扔了,要带回去。他是世家子弟,最修边幅的,穿着阿曼尼的西服拿着炒粉,是他根本不会做的事情,可是他竟然做了。
她的眼眶又热起来:“扔了吧,回去我炒饭给你吃。”
他说:“冰箱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她说:“我们去买。”
他们真的跑到快关门的超市里去买菜,整个超市就只他们两个人,可是他推着车子,她一样样的往车里放。西红柿、提子、木瓜、青菜、生菜、(又鸟)蛋、牛肉……就好象要做整套的宴席一样。
超市的保全人员吃惊的看着他们两个,他们两人“哧哧”的笑着,到收银台,收银员也是瞠舌以对:“易……先生?”他是名人,又是这两天重要的新闻人物,连收银员都认识他。他一本正经的说:“哦,你认识我?那可以给我算八折了吧?”
走出超市,把大包小包扔上车,想起超市员工那些目瞪口呆的面孔,两个人不由又笑起来,易志维笑着说:“他们准想,这两个人真是两个疯子!”
她笑得直不起腰来,只用手指着他身后,他回头一看,超市大门正在缓缓关上,门上鲜蓝底子的漆上,用醒目的银灰色漆涂出两人都再熟悉不过的一个标志。下头是黄漆的一行长长的字:“东瞿关系企业佳瞿连锁卖场中山一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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