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多伤人……原来,这些日子所感受到的痛苦不是最深的,真正的痛苦一旦经由他人揭发,那股疼痛几欲扼杀她的生命力。
女郎摇头叹气,好同情地瞅着她,“唉,这样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呢?”佯装很好心的劝导,真实目的只有自己明了。
一个不知变通的痴情傻丫头罢了,豫让怎可能喜欢她?纳闷的是,全台名列前茅的黄金单身汉之一的他,究竟为了什么迎娶白家体弱多病的娇娇女?
莳萝试着想对她露出不要紧的微笑,不愿暴露太多自己的悲伤,然哀恸如泉涌,硬是激出强忍多时的泪水。
能不能别再提醒她的没用了?她好挫折,屡次尝试着关心接近豫让,却一再换来冷嘲热讽,若非那股意志支撑着,她或许就要放弃了。
“咦,豫让怎么没陪着你呢?”矫情地左顾右盼,再下一帖重药,存心等着看她伤痕累累。
谁说富家女才有幸福的权利?她生来贫贱命,却将一位富家千金玩弄手掌间,不亦乐乎。
“他忙着交际问候,我一个人没关系……”
“哎呀,男人就是少根筋,他肯定不晓得你对这种陌生的场合心存畏惧吧?”眨眨眼,再来一记落井下石。
“我可以适应的,谢谢你的关心。”
戏演完了,女郎好半晌没再开口,双手环胸,鄙视的眸子斜睇着她。
好个逆来顺受的女人,人家都摆明瞧不起了,她居然气也不气,换成其他女人,老早弹跳而起胡闹撒泼,甚至祭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掉牙戏码来抗议丈夫的冷落。
不玩了,无趣死了!
施施然的冷哼一声,女郎哼道:“这么闷的女人,真是可怜了豫让!”
说罢,长发一甩,扭腰摆臀,踩着胜利的步伐离开。
莳萝始终没有抬头,眼泪直直坠下,掉落铺满人工草皮的地面,无声无息。
耳朵听不见四周的敷衍奉承与轻浮谈笑,唯一的声音是自己一再受伤的心碎。
她知道娶自己是他委屈了,她也想同情他,可她放不了手碍…她不想离开他,不希望和他切断现下的联系,即便这层关系看来若有似无……
怎么办,现实一直逼迫她退出,好多人都在等她放弃,她好彷徨。不明白坚持到底何时成了一种错?
悄然无声,豫让朝她走来,“你怎么在这里?”
头顶传来熟悉的男性嗓音,莳萝忙着偷偷拭去泪水。见她落泪,他肯定又要生气……
“我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斥责她的不听话,豫让理直气壮的态度,自己听了都反感。
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恶劣的男人,明明看见了楚倩倩讪笑讥嘲的嘴脸,却没有出面为她解围。
他能够想像楚倩倩可能说出怎样鄙夷的嘲讽,岂料她竟没有大哭大闹,眸心不见激起一分愤怒的火光,如果不是太过自信她的感情,她的反应容易教人误解已经无所谓,因为死了心。
玻璃屋里长大的娃娃,该是承受不起楚倩倩这等恶女的言语刺激,然她表现得甚为坚强,令他错愕。
“对不起……里面的空气不太好,我出来透透气……”
长年封闭家中的她和热衷交际的所有人格格不入,他们讨论的话题不是门外汉的她所能插嘴。
而人群之中鹤立鸡群的豫让,更是彻底忽略了她;至于是否故意,她不想深究,更是害怕听到真正的解答。
或许他会怨她的随行,这样一个跟不上他脚步的女人,恐是丢尽他的面子了吧?
“你的气喘又犯了?”豫让戒慎地打量她,直挺的站姿仿佛已做好随时带她离开的心理准备。
他很清楚她手中提的小皮包里并没有吸入器,她的气喘用药两天前就没了,但她迟迟没有要求他带她去看医生,无关紧要般,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病情……如期无谓的态度令他怒不可遏。
他想惩罚她,教她尝尝发病的痛苦,所以索性也不提起。然此刻他却感觉此番行径惩罚的人是他,不是她。
看多了她的痛苦,不想再添一桩,她的泪水一旦溃堤就要将他淹没。
莳萝抬头看他良久,无法明辨他的语气与表情,凄然的垂泪,嗫嚅说道:“没有……”
那是嫌恶吗?或者是她多心了?总之,不会是关心。
前阵子牙疼时候他的温柔,仿佛已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她快忘了,甚至怀疑那是自己太过爱他所作的一场美梦……
“我好多了,我们可以进去了。”仰头对他粲然一笑,强行抑下心底的哀痛,假装没有受到打击与伤害,将自己的喜恶深深地藏起。
楚倩倩的那段话在她心上投下一道晦暗的阴影,原本已是摇晃欲灭的幸福火光,瞬间失去了指引的光亮。
她的眼睛,看不到未来的幸福……
“你不是说谎的料。”豫让正色睐着她,眼神对上眼神,不准她逃避。
贝齿深陷下唇,莳萝不再辩驳,无关心虚,只因太清楚他强势的个性,当他认定有错,任她如何解释都没用。
豫让神色冷凝,让人看不出、猜不透的心绪此刻错综复杂,怒火揉入更多的无奈里,被中和了热度。
那双说谎的眼睛,一再将他的心揪紧!
“别再让我发现你说谎!”
丢下警告,他跨步离开。
“豫大哥……”莳萝立刻惊觉不对,“你去哪?”他前住的方向不是宴会大厅,而是停车常
“回家!”
“你不进去了吗?”很自然地跟着他,即使她满心纳闷。
走没几步,莳萝难受地停了下来,身体提出的抗议力道加大,她的呼吸愈来愈乱了,喘气开始痛苦……
试着蹲下平缓突发状况,几乎是同时,豫让急切的旋身,朝她快步走来。
“还进去吗?如果再进去耗时间,待会儿你就得坐救护车离开了!”搀起过分轻盈的身躯,他低声咒骂。
“再逞强啊!你不是好端端的吗?”如果真能狠下心,他该用力摇晃她的双肩让她清醒。
“我不是逞强……”泪眼迷蒙,莳萝窝在他的胸前,贪婪地感受他的体温,呜咽的解释,“我只是不希望拖累了你……”
怎么也没想过,他的温柔必须拿自己脆弱的样子去换拳…怎会那么讽刺?她努力调养身子是为和他一起,但他同情的却是不舒服的她……
一开始她就错想他了吗?那么现在改变来不来得及?
为了爱他,几年来她不允许自己染上其他病痛,现下却是恨不得全身都是箔…她好渴望他的怀抱,好喜欢担心自己的他,哪怕仅是一个扶助的动作,也足以教她欣喜欲狂。
闻言,豫让霍地伸回臂膀,宛如她是麻烦的烫手山芋,退避三步之遥。
沉溺美好,莳萝没有防备,突然失去支撑让她一时找不着重心,险些摔跌。
“真不想拖累我,就答应签下离婚协议书吧!”陡然之间,他惊察自己的妇人之仁又冒出头了。
该死!为何他就是狠不下心对她?
莳萝一动也不动,茫然的眸子不知望着哪儿,没有焦距,明明僵立的身子,看来却脆弱得不堪一击,仿佛一根指头便能将她扳倒。
“我很乐意成全你对我好的心愿。”
“不……”她喃喃念着,思绪教他的狠心轰炸成千万碎片。“我做不到……”
好笃定的语气呵,已是铁了心的决定吗?半个月来,他第二次向她提起离婚的要求了,她是个失败的女人吗?
“没本事做到,就少说那些讨好我的话!”摆起冷酷,放下心里对她现下状况的牵 挂,豫让迳自走在前头,将她抛在身后。
至今她享受了多少的呵护,他很清楚,这样的女孩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而她似乎也习惯由别人来照顾,可惜,他不是怜花惜玉的男人。
同他在一起,只会加速她的毁灭。
※※※
一段婚姻,只要还有一人努力,那么感情就不至于褪色得太快,缘分不会消灭得太早。
莳萝还在努力,她一直在努力,她拼命努力想要争得豫让几个眼波的流转,想要维持夫妻关系。
楚倩倩的嘲讽在她的耳边回绕不去,时刻提醒她与豫让之间的疏远;他们的距离,表面看来仅是咫尺,实际却是一道跨不过的鸿沟。
她在这边好想靠近,长于胆惧,无法成行;他在另一边不断后退,因为不,所以转身……
他们之间,于是愈来愈远……远得教她几乎忘记他的长相、他的声音……
脑海里渐渐模糊的他,令她惊慌,她知道再也不能坐视距离再拉长了。
他们都说她生性胆小,然而为了真爱,她会勇敢;她必须不顾一切。
所以,今晚她要挑逗他。
想到自己的意图,莳萝不由自主轻颤了下,面色有些泛红。原来就算全身灌满了勇气,有了信心的加持,她毕竟还是青涩的白莳萝,挑逗男人对不解男女亲密的她而言太困难。
她蜷曲身子侧躺在进口麂皮沙发上,眼睛直直望着天花板,上头垂吊着的纯手工欧式水晶玻璃灯饰,经灯光折射,化为七彩绚烂的光束映照整个客厅。
阳台小花园的芳香,幽幽地飘浮于空气中,袅袅蔓延到客厅。
花朵的香气薰人神志昏沉,为了清醒等他归来,努力喝下的几杯咖啡,似乎没有发挥任何提神的效果。
好困也好累,打定主动诱惑的主意之后,她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之下,没能好好放松的喘气。
不知道豫让几点会回来,通常她都早睡,掌握不了他进门的正确时间。
望着折射于墙壁的光影,睡意袭来,微微阖上双眼的同时,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小寐一下而已,她不会让自己睡沉的……
※※※
客厅与厨房交接的黑暗角落,只见红星火点窜冒出袅袅烟丝。
豫让背倚着墙,口中送出一团又一团的白雾,惶乱的动作、微颤的指尖隐约泄露了波涛心绪。
在莳萝面前他总尽量避免抽烟,除了顾虑她的身体健康外,更不想让她看见陌生阴暗的自己。
可是方才见着的一幕,教他热血沸腾,非要借助尼古丁的独有气味来缓和过度狂乱的心跳。
他的妻子,有名无实的小妻子,此刻玉体横陈地躺在沙发上睡觉,她的表情安宁,唯独眉心似乎锁了千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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