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那是……”若爽隔着窗户看过去,看到床上安详的面容,瞬间失去了力气,向后倒去,叶铮急忙扶住她的胳膊,紧张地说:“没事吧,若爽,别,别这样。可勋他,他被人在下游找到了,不过,脊柱受损严重。”
若爽盯着里面安详的闭上眼的面容低声问道:“有生命危险吗?”
“不知道。我们也在等待医生的诊断。”叶铮咬了一下下唇,有点紧张。
医生一出来,马上就被人团团围住,那个穿着很朴素地农民老伯握着同样穿得很朴素的大娘的手,表情沉重地问道:“我儿子,他,他怎么样?”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什么时候醒来,醒来后状况怎么样,还需要观察。”医生匆匆说了两句,就公式地告辞了。
可勋妈用手顺着自己的胸口,平复着心情。
“若爽,走吧。出院手续办好了。”爸妈招呼着。
“爸妈,我,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儿,我们同学……”若爽还没说完,就被老爸一把拽着出了门,口里还不停地说道:“你总得回去梳洗一下吧。”车上,若爽妈看了看若爽爸的表情,嘴唇动了动,最后叹了口气,低头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压抑得让若爽不明白。若爽回到家,老爸就搬了一把椅子,很认真地坐在她面前。
“刚刚那个同学就是救你的那个吗?他怎么救你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有些严肃。
若爽迟疑了一会儿,说道:“那个时侯,我是被他一起靠着那石头,水很急,把石头冲跑的时候,是他推了我一把。我才……”说着,眼泪又涌上来。
“这事,你,少说,少掺和,少接触。”若爽不大明白地看着老爸。
老妈在旁边支支吾吾地说着:“爽儿,人心不古,他是自愿救你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借题发挥,敲诈……”
若爽想也不想就脱口打断道:“妈,你想多了,人家是那种人嘛。”
老爸沉下脸来:“给你好好说,怎么就不听呢?还像个小孩似的单纯,你都十八了,你做人用用脑子,有点戒心好不好?”
若爽不服气地低下头。
老妈看了看气氛不对,对着老爸说道:“你就少说几句。反正我们也垫付了几万块在那里,也对得起他们了。就是爽儿,妈不希望节外生枝而已。”
若爽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你没出事吧。我前几天出差,我现在正在赶回来,你怎么样了?”口气很着急,之恒的声音。若爽听见这个声音,心里就开始泛酸,稳了稳情绪,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没事,我今天出院了,现在在家,一会儿就去学校。”
“哦,那我到学校了再叫你。”之恒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那个,爽儿,今天救你的人是你的男朋友吗?”老妈不确定地问。
若爽摇摇头。
老妈看着若爽的眼神有点复杂,有一种悲悯而哀伤的情绪,若爽心情也不大好,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后,想了想,又给之恒打电话:“别去学校了,我想去医院看看同学。你也一起去吧。”若爽买了一大堆的东西抱着去看莫可勋。莫可勋的父母都很憔悴地守在重症病房外,没有一丝力气道谢。卞之恒用力牵着若爽的手,有些汗出来了。若爽从窗口望出去,他还在睡着,沉沉的睡着:可勋,我拜托你了,不要这么睡着了好不好,你睁开眼好不好?想起今天和父母的话,若爽心里闷得慌。
“之恒,我想到楼顶去,我想去吹吹风。”
之恒看了若爽一眼,抿了抿嘴唇,眼神有点飘忽,有点说不清的东西参杂在其中,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进了电梯,看着数字一个个上升,他们安静地站着,之恒靠着电梯的钢板,若有所思地看着若爽。“你干嘛一直老看着我,太奇怪了。”
“不是,只是……”之恒低头没有说出来。
“吞吞吐吐的。”若爽埋怨了一句,门开了,甩大步走上去。
居然又是黄昏的时候,身边还是那一个人,似乎风景还是没多大的变化,但是心情比那天远远不同了。
“若爽,他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救你?”之恒眯着眼,没有看着若爽的眼睛,看着别处问道。
“我也不知道。”若爽有些心虚地低头看脚尖。
“不知道?你不知道?”之恒侧过头来,不大高兴地看着若爽。
若爽闭紧嘴唇。
“听叶铮说,你们是高中同学是吧,你们……”之恒停顿了。
“我们什么?”若爽看着之恒,直直对着他的眼,弄得卞之恒不敢看她,把头扭向别处。
“我们什么?你想问什么?我们什么?”若爽拔高了音量。
“没什么。”之恒搪塞着。
“哼!”若爽冷笑了一下,心里有股莫名其妙地火:“我们是不是有一腿是吧,卞之恒,你特想这么问是吧?你特想没人救我,我就随着这水飘啊飘海没准就飘到你身边是吧。我说呢,你担心个什么,你不担心我受伤没?不担心我受惊没?你担心的就是这个啊?哼!”想也不想,若爽拔腿就走。
“你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之恒扯住她的手臂。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说啊!敢情你今天是来气我的吧,你们都是来气我的吧。”心里有什么情绪到处乱转,不舒服不舒服极了,若爽皱了一下眉头。
“不是。其实……我……
若爽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更气不过,用大力甩开他的手。
“若爽,我承认我嫉妒了,我嫉妒为什么那个时候,不是我在你身边,不是我推你一把,不是我躺在医院里让你这么深情的望着,我嫉妒了,好不好?”卞之恒着急地晃晃若爽的手臂,继续解释道:“我,我觉得我疯了似的,傻了似的希望是自己躺在那床上,但是就是希望躺在那床上的是我。”卞之恒别扭地泞了一下地面。
“你不光傻了,你还彻底傻了。哪有人像你那么想,你要是那样躺在医院里了,我还要不要活了?”想也不想的话就出口了,若爽惊讶地脑袋半天转不过弯来。
然后,就被一个温暖的拥抱融化了,在这个空旷的屋顶,昏黄的阳光,还有他心疼的样子,若爽不做声地看着他的下颚,他的头发,他的眸,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了,他还是一样的瘦。若爽可以闻见他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她有些迷恋而贪婪地吮吸了一下。
他们坐在高楼的边缘,若爽晃着双腿,把下午家里的发生的对话给之恒说了。之恒看着若爽,很认真地说:“他们是对的,大人毕竟是有经验。对于他救你的事,还是少提。毕竟,社会是很复杂的。”若爽心里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这个复杂能有多复杂?几天后,她便明白了,究竟有多复杂。从那个时候,若爽慢慢开始长大,开始懂得,幸福来得太顺,到头来,或许失去的会更多。
直面他的家族
你,出来!”那个有些瘦小的老伯就那么斜斜地立在门口,表情凶狠地指着若爽。若爽懵了。正在讲课的物理老师不满地瞄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若爽:“正在上课呢。您是不是……”若爽愣愣的坐在座位上,头中一片空白。
“说你呢!你干什么你!要不是你,我儿子能在那儿躺着吗?你怎么好意思心安理得地坐在这儿。”老伯拔腿就要往里走。若爽的同桌捅捅若爽:“你还不下去?”若爽迷糊地往下走,物理老师全力地拦住老伯,看到若爽走过来,慢慢松开手,若爽擦过他身边的时候,小声地添了一句:“当心点。”若爽心里一暖。
“走。”老伯看着她,那眼光就像若爽欠了他一屁股债似的。
是的,欠了,欠了一条命,那么应该还什么?拿什么还?
“去哪儿?”若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哼!要不是有人说,我还以为我儿子是怎么回事呢?校学生会说了,他们活动没有弄到河边去,是你跑到河边去,搭上我儿子的,是不是?!”
声音震得若爽身子发麻,若爽不知道说什么好,学生会都实话实说了,他们都把责任一干二净地放给她了,她还能辩解什么?本来也是自己先跑到河滩边去的。内心一股涩味。
“我告诉你,你得负责我们儿子的医药费,一分钱不能少,要不!咱就法院上见。你别欺负我们农村人没见识,我还懂法,这社会还是有法律人权的!”那老伯吐了一口唾沫。若爽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她内心大声地叫喊着:是我下去的,我没让他跟着来啊!我没让他救我啊!他干嘛那个时候犯晕了救我!他傻了要救我我还得赔一条命给他吗?若爽蠕动了一下嘴唇,眼前飘忽着可勋躺在病床上的面容。终于死死地把这些绝情的话统统咽下去。
老伯怒气冲冲地走了。留下若爽,愣愣的一个人,下课铃打了,走出来的人都用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若爽,不少人指指点点的。若爽胃一阵抽搐,翻江倒海。等到所有人都散了,她慢慢沿着扶梯往下走,一步一步灌了铅似的沉重。
“若爽,你……怎么在这儿?”叶铮抿了一下嘴唇,笑得很勉强。
若爽看着他,没有出声。
“若爽,我都……知道了,学校,学校也有学校的顾虑,毕竟,学校也不想惹那么大篓子,而且……”叶铮咽了一下口水,没有说下去。
若爽的目光冷下去,凛冽得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也可以看得叶铮打了个寒战。
“而且什么,你说啊,你不就是说都是我自找的,是我自己下去的,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和学校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就是想把关系断的干干净净嘛,不就是想要推卸地一干二净嘛,像个妓女做了那事还要立贞洁牌坊似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还该对你们感恩戴德是吧,感谢你们说了真相,你不觉得太虚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