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匀不一的云海层叠起伏,“他开始还不愿把照片给我,”袁尘更加搂紧玎珂,“可我拿枪抵着他的脑袋,逼他洗出来交给我!”
想到那可怜的美国摄影师,玎珂靠在袁尘的怀中咯咯笑了起来,“你知道戏院老板是怎么答应我的吗?”袁尘眯起眼眸看着前方,“怎么答应的?”他明知却顾问,“我也是拿枪抵着他的脑袋!”略微的耳鸣导致玎珂的笑声格外清亮。
袁尘不经意间在她鬓角轻巧落下一吻,“不过也不对!”
“还不对?”
玎珂皱着眉头看前方的阳光,夕阳的余晖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透过玻璃洒在她柔媚的脸庞上,“哦,我知道啦!是在上海!”
在袁尘脑中仿佛一切历历在目,数年前的上海街头,雪白色洋装湿嗒嗒的贴在她的后背上,漆黑的卷发带着水滴一丝丝渗透衣襟,她不由微缩起双肩仿若受伤的小兽,细弱的腰肢更是不盈一握,那时他们的距离不过横着一条短街,他却错失了她。
“当时我为了看飞行比赛堵住你的路,何副官还骂我呢!”
“原来堵路的那个上海女人是你!”袁尘竟是惊呼,当日他犯偏头痛已是头痛欲裂,连抬起眼皮的半点力气也没有,却又赶着去参加飞行比赛,居然被她堵在了路中央。
袁尘像报复般轻啃着她的耳垂,玎珂笑着偏头躲开,“你既然去看了飞行比赛,就该知道我的技术!”
“技术?”
玎珂还未反应过来,袁尘一个狡黠的眼神,飞机大回环滚着筋斗旋转出云层,“救命啊!”玎珂惊叫着却向后倒在他的胸前,云海顷刻间幻化为天空,苍穹在机身下掠过,夕阳的余晖仿若天堂,分不清天地混沌……
天色渐暗黑色霹雳融进夜幕中,远处灯光摇缀,“你来北平也快一年了,该回上海看看,不然司令还以为我把你关起来了!”袁尘的话语风平浪静。
玎珂一怔看了眼身后的黑色霹雳,转而一笑,“好,什么时候回上海?”
“明天!”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明天?”玎珂嘟哝着,“这么快?你同我一起回去吗?”
昏暗的夜色下她看不清袁尘的表情变化,“北平军务繁忙,一时离不开,我安排专列明天送你回上海。”
来到北平的日子,玎珂早已是水土不服,越发思念气候湿润的上海,可他忽然这般急着送她离开,玎珂不免有些失惘,袁尘未看出她的忧虑,只觉似乎同她讲话她也在跑神。
“我这几日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一件事。”袁尘站在玎珂的左边,沿着飞机跑道朝何副官走去。
“什么事?”她故意靠着跑道两旁的地灯走,任由地灯忽明忽暗的照在身侧。
袁尘没有回答,转身却拥她入怀,夜幕下他借着微光贴上她的唇,玎珂闭上双眸感受他紧张的呼吸,身后一架飞机归来滑过跑道,带动徐徐轻风吹过两人的背后,袁尘的手依旧牢牢扣在她的腰间,她竟踮起脚尖迎合着,可他的吻却带着意犹未尽的温柔愀然离开。
正文 离婚协议
“少帅,不回去吗?”
玎珂独自坐在车内,车后的袁尘伫立在夜幕中,卡其色的军装逐渐溶进黑夜里,“他说最近比较忙,今晚不回去了,开车吧。”何副官应了一声踩着油门离开。
眼前一切却变得苍白无力,袁尘身体微颤紧蹙着眉,透过眼角的晶莹望着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夜风刺过脸颊竟蠕蠕爬动着冰痛,他伸手去摸竟是一滴泪。
放弃你,不是不爱你,而是早已爱你爱得无法自拔。
“小姐,我刚给上海打了电话,说我们今天出发。”玎珂蜷缩起身体靠着落地窗,展开右手中的寿山石方章,又看向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她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任青丝揉搓在指间,“走吧!”
“少帅也真是的,忽然让咱们回上海,他连送也不来送。”吴妈刨开橘子递给玎珂。
玎珂摆手没有胃口,“他太忙了。”
太忙了,一句低喃像自言自语,却更像自我安慰罢了。
专列鸣着汽笛,转动轰隆的铁轮卷起雾气慢慢行驶,身后却传来踏着铁制地板的有力的军靴声,玎珂像在期盼着什么,抬眸却是萧然,“夫人,少帅要我将这个交给您!”何副官将黄褐色纸袋放下,却又转身跳下缓缓启动的列车。
玎珂拿起黄褐色纸袋,又是他送的礼物吗?
没有绸缎的锦盒,没有薄纱的缠绕,她伸出冰冷的手指抽出纸袋中一张薄纸。
她的手指不住颤抖着,纸张瞬间如蝴蝶般滑落,吴妈看玎珂脸色瞬间发白,连艳美的唇角也顿时暗淡无光,吴妈低头捡起落在车厢地板上的薄纸,赫然入目的竟是四个大字:离婚协议。
“小姐,这……”她欲言又止。
玎珂神情恍惚漂泊,尤似未听见吴妈的话,吴妈又眯着眼睛看下去,纸张右下角洒脱的签写着:袁尘。
两个刺眼的字迹旁却留着玎珂签字的空白,吴妈早就听说过现在新行的离婚协议,只要双方签字即可解除婚约,哪怕是女方也可主动提出,可在她看来这无疑是一纸休书的变相。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吴妈捏着薄纸却吓出一身冷汗,玎珂低着头许久才缓过神,竟已是满脸泪水,修长的睫毛仍沾着点滴未坠落的珠子,“他,要和我离婚?”她嘟哝着却目光呆滞。
吴妈更是怕玎珂会受到刺激,虽然在北平的一年玎珂同袁尘争吵不断,起初的相敬如宾到持久的冷战抗衡,直至最后两人的争吵厮打,可吴妈始终看得出袁尘对玎珂的钟情,她不相信世间除了沈淙泉还会有不爱玎珂的男人。
而这一纸休书却打破了吴妈所有的希望。
“少帅,这合适吗?”何副官迟疑了很久再也找不出别的言辞。
专列疾驰过铁轨,躲在暗处车内的袁尘凝视着远处,目光顺着列车沿两条铁轨逐渐滑远。
她会尖叫着冲到他的枪口下,他竟已扣动扳机,却不想枪口前沈淙泉的脸庞瞬间变成了她,他一时猝不及防猛抬起手,子弹刹那间竟顺着玎珂的身侧擦过,“嘭”一声打在了胡同的墙壁上。连空气也静得可怕,他举着枪的手仍停留在半空中,如果只差半寸,哪怕是半寸他就会伤害到她!
袁尘,你要是敢碰沈淙泉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难以置信她竟爱沈淙泉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她会拼了所有的力气将油门踩到底,“我要和你离婚!”
哪怕玉石俱焚,她也不愿同他在一起。
车祸后长达一个月的时间,袁尘不敢见到玎珂,他怕她会再次冲动的同他生死相搏,他不能失去她,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香消玉殒。
既然她要挣脱一切阻碍扑向沈淙泉,北平再大的笼子也锁不住她,除了放手,他还能怎样。
“停车!快停车!”玎珂嘶声力竭的叫喊着,可士兵却有力的叩脚,“报告,少帅有令,专列驶往上海绝能不停!”“我不管!我要回北平,立刻!”吴妈使劲拽住情绪激动的玎珂,可她却挣扎着叫喊着,歇斯底里的哭了。
“我说过,我要带你走!”袁尘前进左脚,玎珂后退右脚,踏着舞步洒脱自如,袁尘的手紧搂住玎珂的腰,“就凭你?”乐曲骤然转急他步步逼近,她脚尖落地逐渐退后,可腰间他的手却不容她离开半步,“没错,就凭我!”
他明明答应过她,要带她走,要带她去北平去丹东,可为何现在却背弃诺言!
玎珂伸手将薄纸撕得粉碎,她不要离婚更不会签字!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不爱,而是当他的爱变成了一种习惯,变成不可缺少的空气,充盈着肆虐着她的每一寸呼吸,改变着她的每一个习惯动作,直到他变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少帅,夫人留给您的。”女佣人端出厨房内的碟子,袁尘依靠在沙发上头疼欲裂,匆忙抓起药塞进口中,眼前模糊的蛋糕却变得清晰。
“她做的?”袁尘接过佣人手中的碟子,上面摆放着精致的小块蛋糕,鹅黄色的奶油镶嵌在蛋糕周围犹如层层流苏,乳白色奶油上用巧克力涂成一张扭扭歪歪的脸庞,仔细看去巧克力色的人轮廓清晰,漆黑而深邃的眼眸带着冷冽,居然画的就是袁尘!
他眼前逐渐模糊,嘴角微微上扬,拿指尖轻剜一块奶油放在口中,他一向不爱吃甜食,可这蛋糕却甜腻的在舌尖润开,卷着如她般灼热的醇香,“夫人今早吩咐留给少帅您的,为了做这蛋糕,她练了足足一个月呢!”佣人在一旁打趣。
空荡的屋内熄灭的壁炉前,再无她的身影,却仍萦绕着她的兰香。
一个月前吴妈冷不丁的在玎珂耳边开口,“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拴住男人的胃!”玎珂拿着袁尘的军外套冲吴妈甩甩手,“什么跟什么啊,我才不想拴住他呢!”
话虽这么说,她却买来鸡蛋和面粉整日在家中练习,“我的小姐,您怎么边做边吃!”玎珂擦了擦一脸的面粉白,却星眸笑得灿烂,“没办法,谁让我做的好吃呢!”她拿沾着面粉的手又擦了下额头,漆黑的窗外却仍不见他的身影,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袁尘痴痴的望着蛋糕,他,玎珂,沈淙泉之间该有个了结!
“少帅,不好了!”何副官喘着气冲进屋内,“专列刚出北平就被苏琛泽埋伏的队伍拦截了!”
瓷碟应声落地摔得粉碎,“什么?”
正文 生死相随
咣当一声火车带着火星减慢速度停在铁轨上,“怎么回事?”玎珂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报告,前面的铁轨被人拆除了!”
玎珂刚爬起来还未站稳,却听见窗外枪声四起,拉开窗帘防弹玻璃外竟是成群的苏军,苏军的制服勋章类似于水字的隶书,一眼望去仿佛要将人彻底淹没。
“天啊,杀人啦!”吴妈嚷着躲在玎珂的身后,玎珂看着窗外成群的苏军同专列上的侍卫厮打着,列车只是按常规有些随行的士兵,人数本就寥寥无几,根本抵不过几刻。
“嘭”的一声响,苏军士兵似乎不知专列装得是防弹玻璃,竟一枪将子弹打在玎珂面前的玻璃上,防弹玻璃立即被钻出一个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