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回头和她四目相对,他轻轻托起她清秀的脸庞手指竟是微微颤然,“你叫什么名字?”她冷冷的答:“钟弦!”
她隐瞒了自己高贵的姓氏,去掉离只说一个钟字,可她却忘了弦和箫注定琴瑟相鸣,永难离。
四周的火焰灼热得令人窒息,火舌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扭曲掉所有的一切,过去,现在和他们之间永不可能的未来!
殷慕箫隔着厚重的落地玻璃却隐约可见屋内的她,燃起的红光如同死神的召唤般团团将她包围其中,“弦!”殷慕箫隔着落地玻璃喊她的名字,钟离弦却不断的旋转着,任由呛人的烟雾将她笼罩。
她仰头对着旋转欲坠下的天花板不断吟唱着霸王别姬,那年母亲挥舞着水袖清纯质朴的音色带着哀怨,“弦儿,你记住,最好的戏子不是专心唱戏,而是把自己变为戏中人,不分戏内外。”
她记住了,甚至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她钟爱一生的男子早已化为一方尘土,爱她的男子却将她折磨至死。
烈火中她用力甩着水袖翩翩起舞,仪态悠然,步步生莲,左移右滑犹如踏浪而来,轻启朱唇却是一曲霸王别姬穿墙而过。回眸间一抹红色和墨色不断搅拌着,她伸手竟一把扯掉了眼前的红布,直露出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正文 化为灰烬
浓重的黑烟撕裂了空气,也撕毁了殷慕箫所有的神经,他在寒风中不住的簌簌颤抖,紧闭上双眼实在不忍看下去,他怎会对她下如此狠手,他怎能挖去她绝美的明眸。
佣人们各个提着水桶前去扑火,可蓝天下巨大的火焰却不断扩张,钟离弦不停的旋转着在烈火内仰天大笑,她隐约可以听到房子外殷慕箫若有若无的喊声,可她的嘴角却微微的上扬,拂过一丝浅浅的笑颜。
她爱过他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殷慕箫的手穿过她垂在腰际的长发。
钟离弦站在阳台上双手扶着栏杆,她的目光落在路边的紫藤花架旁,半壁斜阳晒着碎石小径,一对年迈的老夫妻手挽手逆着光悠然散步,连空气中似乎也充盈着淡紫色的香味。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房子,车子,还有钱,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殷慕箫见她又是这副态度,他竟生硬的扳过她的脸庞,让她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神。
她的皮肤流淌着月光般的莹白,可如水的眼眸却是夜色凄泠。
死生契阔,他终究给不了她所想要的。
“淙泉哥哥,该你走了!”钟离弦俏皮的放下手中的棋子。
沈淙泉却似并未听见她的话,他只是静默的望着远处,可阳光透过叶片犹如层层金漆嵌进他的瞳仁中,钟离弦望向他,心却是一丝丝的裂开。
只有看到她,沈淙泉才会如此光彩溢目。
“大小姐,夫人说您该去上钢琴课了!”成群的佣人紧随其后。
玎珂却是莞尔一笑,荡起飞扬的裙摆翻身上马,“我要去打枪,不要跟着我!”她手中的鞭子使劲抽落在马背上,马匹锋棱瘦骨成,风入四蹄轻转瞬便消失不见。
“淙泉哥哥?”钟离弦近乎啜泣的再次喊出声,可沈淙泉的视线依旧随着骑马女子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处……
情深意长,他又无法兑现。
她爱的是殷慕箫?
还是沈淙泉?
钟离弦脑中不停的回忆着,可她还未想出答案却瞬间被火舌吞没,融入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中。
她到底爱的是谁?
没有人知道答案。
“弦!弦!”殷慕箫哭着喊出她的名字,可焚人的烈火却将钟离弦化为灰烬,士兵死命的拽着殷慕箫远离阁楼,可他却痛苦的挣扎着,几欲冲进火场内,竟是三四个士兵才能拉得住他。
隔着厚厚的落地玻璃,殷慕箫竟就这样眼睁睁的望着她离开,恰如最初他也同她只隔着一层落地玻璃,他回眸一望,却是美人三千旖旎如画。
而今她却似一缕青烟般再也不复存。
“医生到底怎么样?”何副官急切的拽着医生白大褂的一角。
医生却无奈的放下怀中的文件夹,“少帅,先前就有严重的偏头痛,体内的毒素尚未殆尽,再加上此次枪伤,子弹只差一寸就会击中心脏,虽说已取了子弹,但少帅始终处于昏迷的状态,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那怎么办?”裴之言也跟着匆匆的问。
医生却是片刻的迟疑,“现在恐怕也没有办法。”
“到底少帅何时才能醒过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
裴之言一把拽住医生的衣领,几乎将他勒得脱离地面,裴之言手上的力气狠狠将医生的白衣领扭做一团,医生吓得鼻梁上的眼镜也险些掉下来,“其,其实,可以送少帅去美国医治,国内的医疗条件暂时只能做到这一步。”
“大帅早已卧床不起,少帅再去美国医治,那北平怎么办?”何副官双手握拳,急得冒出一身的汗,只觉颈上与脖后的头发梢也刺挠得难受,可一双手却是异常的冰冷。
“北平,有我在!”裴之言倒是率先开了口。
可何副官瞥了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话,当初裴之言同北平打了数月的战,后来虽投向了袁尘,但何副官总觉他身在曹营心在汉,只怕袁尘一去美国治疗,这淮河以北就要袁姓改作裴姓了。
“怎么,你不放心我?”裴之言看不惯何副官蔑视的眼神,竟气得开口嚷起来。
“小点声啊,少帅还在病房,不能打扰到他!”医生低声下气的嘟哝着,可他插在两人中间进退维谷,又丝毫不敢得罪任何一个。
“何副官,尽管放心带少帅去美国!”裴之言跟何副官争吵之际,身后却浮起温儒之声,何副官回头去看,男子却是眉目清朗,一袭戎装难掩秀雅姿态。
何副官看到是他倒笑了起来,“原来是徐参谋!”
这位徐参谋,正是徐若愚,大学时代他曾同玎珂是狱中的难兄难友,弃笔从戎后更因在天津救下玎珂一事得到大帅的重用,扶摇直上竟成了年轻的参谋长。
“何副官,尽管放心,北平有裴上将和我在,保证少帅归来一切无恙!”徐若愚一身书卷气,却颇有大将风范,他说出此话滴水不漏,既安定了何副官的心,又不至于驳了裴之言的面子。
何副官一向对徐若愚依仗信赖,一方面是因为徐若愚甚得军心,另一方面则是玎珂对他的称赞,“好,我就信徐参谋的话,即刻带少帅前往美国治疗!”
徐若愚淡然一笑,不觉侧目看了眼昏暗的病房内躺着的袁尘,他的心却是渺茫一片,犹如隔世之人,只要她能幸福,就算是天下,他徐若愚也甘愿拱手相让!
而大火过后,殷慕箫却独自痴痴的望着遍地的灰烬,连她也化为一捧尘土,他踩在废墟上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除了一副躯壳再也其它。
殷慕箫抬起脚,军靴下却是一枚鸽血红宝石,乌黑的废墟里这块宝石显得异样鲜艳熠熠发光,犹如新摘的石榴一般可口诱人,他却缓缓蹲下捡起将它握在掌心中。
“喜欢吗?”殷慕箫打开手心露出掌中精致的鸽血红宝石,钟离弦坐在镜子前却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嗯。”她总是如此不冷不热,让人看不透的神情似带着含蓄。
正文 时间永存
殷慕箫却笑着将鸽血红宝石小心翼翼的坠在她的胸前,比玫瑰红还要泛红的光泽,如异星般带着叵测的神秘感,白皙的脖颈搭配艳色圆润的红宝石竟是魅惑撩人,殷慕箫忍不住垂头在她的鬓角轻轻落在一吻,“我要你以后任何时刻都戴着它!”
钟离弦抬眸却是如清茶露水般的眼神,“嗯,好。”她淡淡的答了句,殷慕箫却因为她的一个好字居然激动了多日。
一滴泪坠在他的手背上,犹如打到荷叶上的露珠,微颤的却是心底缓慢的伤痛。殷慕箫发狠的将鸽血红宝石紧握在掌心上,他颤颤巍巍的却站不起来。
“弦,你说我们谁会先死?”殷慕箫在银镜后细心为钟离弦梳着乌黑的长发,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得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她。
钟离弦并不理会他,只是任殷慕箫为自己梳着一倾长发,殷慕箫却忽然从身后紧紧抱住她,钟离弦在他的怀中依旧安静如初,他却恨不得将她搓揉进自己的身体,再不同她分开一丝距离。
“如果你先死了,我会把你做成沙漏。”殷慕箫边笑边说着指向手边透明的水晶沙漏,“这样你的骨灰就像沙子一样,不停的流淌着,和时间永存。”
钟离弦轻瞥了一眼桌子旁的沙漏,晶莹剔透的玻璃内装着细碎的沙粒,一颗颗不断的滴落下,却又被人倒置方向继续坠下,记录着时间却也变成了时间。
殷慕箫眼眸逐渐冷下来,他已经习惯了钟离弦这种漠然的态度,“不过我倒希望是我先死,这样就不用忍受没有你的日子。”
他侧影迎着台灯,如蛾翅般的睫毛下一双寒冰的眸子注满了无限宠溺,钟离弦的心嘣的一声却是怅然若失。
殷慕箫的腿有些麻,他垂下头伸出五指,废墟上的尘埃滑过他的指缝间。
他曾想过无数次,倘若真的是她先死了,他便将她的骨灰做成精致的沙漏,让她不受命运的束缚永远同时间永存,可这一捧又一捧的尘埃中,哪一粒又是他的钟离弦?
殷慕箫的心口猛然一痛,他低头看着胸前不断汩汩涌出的血液,回头间却发现羽仁枫子举着冒出缕缕青烟的枪管。
他其实看不太清羽仁枫子的表情,可朦胧的眼眸里却是钟离弦中弹时唇角淡淡的微笑,她隔着店铺透明的落地窗玻璃望向他,含泪的火一般光明的眼睛欲语还休,“钟弦!”殷慕箫紧握着鸽血红宝石瞬间倒在废墟上,滚动的热血顺着他的左胸流入尘土中,他的唇角却扯出一丝笑意。
他终于能再见到她了。
羽仁枫子扔下手中的枪一头倒在沙发上,她抬头对上眼前男子冷冽的眼神,“没想到,野心最大的居然是你!钟…离…钦!”
羽仁枫子用不太标准的中文一字字吐出他的名字,钟离钦却抿过一丝微笑,“哪里,羽仁小姐高看了,我只是顺应人心罢了。”
“是,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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