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就是这些资料曝光的日子,你就等著洗干净坐牢吧!”
目注著龙介勃然变色的脸,他只觉痛快,踏前一步,双方距离不足一尺,压低了声音道:“还有,你别忘了,虽然绑架定计付钱的都是你,可浅见羽认的主人是我。我可以让他乖乖把财产转给你,也同样可以命令他把财产转让给我。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怕麻烦不想惹公众注目,也可以撒手不管直接带他走,你也只能看著钱财化成水,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
龙介的面色,一变再变,终於强压下怒气,挤出一丝笑容:“阿忍,别这样。你知道我一直很重视你这个朋友……”
忍仰天打了个哈哈,道:“算了吧,事到如今何必再说这类假惺惺的场面话?弟弟都能这样对待,朋友算什麽。”
他冷眼瞧著龙介,淡淡地道:“不过你放心,我对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没什麽兴趣。如果条件许可,我早就收山,找个没人的地方住下来,和外面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只要你不乱来,我自会信守承诺,不会出来坏你的事。”
龙介怀疑地道:“一日两日或许可以,日子久了,你真的能耐得住寂寞?”
忍冷嗤一声:“要听声响我自会养一大堆动物,比人可爱得多。”
龙介怔了怔,突然笑起来:“用一大笔钱建一个自己的天地与世隔绝,就守著一大堆动物和一个奴隶。阿忍,你叫我怎麽相信你对那个奴隶没有感情?又怎麽相信你愿意让他一直只做个奴隶?”
忍沈默片刻,冷冷地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不过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都没有关系。总之,我人也要,钱也要,而且,要定了!你最好接受这个现实。”
他显然已经不准备再谈下去,这时一个手下空著手走来,忍抬眼道:“事情办完了?”
那手下道:“那奴隶太脏太臭,我们怕脏了车子,先在这儿清洗一下。”
忍微微颔首,示意那手下带路。
还是原来那个公厕,他们找了根水管,正对著那奴隶猛冲。那奴隶抱著头蜷缩成一团,全身给冲得白中泛青。已经结疤的伤口有些给弄破了,淡淡的血水流下来,瞬即被水流冲走。
忍叹了口气,叫他们停手。
那奴隶浑身颤抖,不住哆嗦,听到忍的脚步声,下意识地一缩。
忍蹲下来,脱掉外套,裹住他冰冷赤裸的身体,柔声道:“现在好些了麽?”
那奴隶在他手碰触到身体时,条件反射似的拼命挣扎,但在他的拥抱下终於平静下来,呜咽了一声,好像被冷雨淋湿的生病的小狗。
他紧紧地拥抱著那奴隶,一字字地道:“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那奴隶慢慢停止了颤抖,反身抱著他,喉咙里格格作响。忍看见他手背上有一条淡蓝色的血管,神经质地微微抽动。
隔了一会儿,他艰涩地开口,语音里满是感激、臣服和依赖:“主人……”
“主人……”耳旁传来一声怯怯的呼唤,将忍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安抚地抚摸了一下那奴隶的头。
自从那天把他从龙介那里带回来,足足两个星期那奴隶完全不能接受忍之外的人碰他。只要忍一离开,他就会抱著头把身体蜷缩成球状,瑟瑟发抖。忍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让他的恐惧感逐步消除,慢慢打开身体,重新接受外界。但他始终无法摆脱那三天给他造成的阴影,脸上总是一副讨好的、瑟缩的神情,对忍更是千依百顺,唯恐有丝毫不周。带他到诹访湖来玩,是忍的意思,很清楚这会给那奴隶造成什麽样的冲击,原以为一定会有一番挣扎,没想到他只迟疑片刻便同意了,还是带著这样柔顺的、怯怯的笑。
深秋的诹访湖寒意已深,暮云四合,水寒山重。寥廓空旷的湖面上人影绝踪,只有他们这一条小船孤零零地荡漾著,仿佛行驶在太空之中。那奴隶蜷伏在忍的身旁,穿著厚厚的高领毛衣和宽松的休闲裤,像个畏寒的小动物依偎在主人的身边。外人看上去也就是一对发了疯的年轻人在这个天气出来游湖,没有人知道那样保守的衣著下是怎样诱人的躯体。但忍却是知道的,只因那套sm服装就是他亲手给那奴隶穿上的。那是一套全黑的紧身皮装,紧紧地包裹著那奴隶的身体,只露出胸前的两颗红樱,雪白的臀瓣和前面的性器。他还记得给那奴隶装上时的模样,即使见惯了各种妖豔肉体的他,亦感觉惊豔。他心里这样想著,忍不住恶意地捏了捏那奴隶的乳尖。那奴隶显然有些疼痛,咬住了唇,但还是温顺地挺起了胸任他玩弄,漆黑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蒙蒙水雾,带著些乞怜和讨好的意味,让人想起在晚风中颤动的白莲。那种脆弱无助的美一时竟让他屏住了呼吸。
“你在害怕?”
过了片刻,那奴隶低声道:“是的,主人。”
忍凝望著肃杀阴冷的湖面,十二年前那女子就在这里葬身,这段旅程对这奴隶来说会是很难承受的折磨吧。
然而那奴隶接下去的回答让他有些出乎意料:“奴隶……很怕主人生气。”
忍转过脸来看著他。那奴隶低著头:“主人说到这里来,奴隶迟迟没有反应,主人很生气吧?”
忍静了一下,展颜一笑:“就怕这个?我没有生气。这里是在外面,不用自称奴隶了。”
然而那奴隶似乎更加不安,颤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道:“主人……主人……下次奴隶一定不敢了,求主人不要……不要……”
忍皱了皱眉,捧起那奴隶的头,温言道:“你在担心什麽?我只是说现在是外面,不用守家里的规矩。你想到了什麽?”
那奴隶狐疑地看著他,像是衡量他话里的诚意似的,慢慢平静下来,小声道:“奴隶,啊,我,我是担心主人不要我了。上一次……上一次主人带奴隶外出,就是,就是……”
忍只觉心里一阵抽痛,索性把那奴隶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他那麽轻,轻得好像一片羽毛,抬头看忍的眼睛里依然写满惶恐。
忍用力搂紧了他,清晰地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你是我的奴隶,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那奴隶沈默了,垂下了眼帘。他的睫毛很长,在苍白的面庞上微微颤动,柔静如垂死的蝴蝶。“可是主人迟早会厌倦奴隶,当这具身体不能再给您提供快乐的时候。那时候,您还要我麽?”
忍看著他,脑海里闪现出第一次在调教台看到这奴隶的情形。那时他还在昏迷中,同样闭著眼睛,但分明能感觉到那具躯体里奔腾的活力。那种向日葵般的、沾著泥土味的粗野的美丽,和现在瓷器般晶莹脆弱的人影重叠起来,桀骜与温顺、坚强与脆弱、冷笑和泪水……在忍的眼前交错出现。
最後他肯定地说:“是的,不管你变成什麽样子,我都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
那奴隶似乎怔了一怔,面上慢慢浮现出一缕苍白的微笑,低声道:“这世界上有永远麽?十年後,二十年後,您的奴隶已经又老又丑,您还会要他麽?他只是一个累赘而已,不会对您有任何用处。”
忍屏住了呼吸。他沿著那奴隶的目光望过去,眺望著冰冷苍凉的诹访湖,慢慢地道:“你在想她,是麽?你的母亲,羽千代。”
怀中人的身体一僵,他似无所觉,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的母亲,毫无疑问是爱你的。否则她不会冒著被丈夫发现的危险把你生下来,她大可以把你当做一个多余的肉块处理掉。这很容易。但她没有。”
“可是十年以後,她还是独自走了,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这种做法,比杀了你更残忍。十年前的宝贝,十年後成了累赘,以至於她把你和这世界一起抛弃。这就是被誉为最神圣最伟大的母爱,也不过如此。”
“世人总是这样,他们反复无常,善变而又善忘,总是贪婪地追逐著索求著更新的,最新的,不理会他们已拥有的东西。他们总是向前跑,从来不肯停下来。在这样一个世界,怎麽可能有永恒呢……”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恍惚,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沈而虚弱,他察觉到了,於是笑了笑,盯著自己白皙修长的手:“但凡事都有例外……这个变数就是死亡。死亡的提前到来可以改变一切,让不可能成为可能,让善变的人类再也没有後悔的机会。因为死亡,所有的爱恨都在那一刻终结,凝固成永恒。”
“你的母亲,也是这样。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她并没有舍弃一切,只是舍弃了你。通过死亡,她让一段轻浮可笑的感情变成了永恒。”
“所以世上是有永恒这回事的。只是,她的永恒里,没有你。”
他慢慢地叙述著,似乎在告诉那奴隶,又似乎只是对自己倾诉。长夜将至,轻烟笼罩著整个湖面。依稀有人在喃喃低语:“你总是在追寻你得不到的东西……”
那声叹息,低回婉转,在荡漾的水波中一圈一圈地扩散开去。
悲伤的眼,低垂的眉,在烟波深处隐隐浮现。
“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有个孩子在哭泣,稚嫩的童音在凄凉的晚风中飘散。
“我只是希望你爱我。”
爱我,别走。
有一瞬间他似乎惊跳起来,过去的伤口追过来,纠缠著他,让他不能摆脱。细看才发现自己仍停留在船上,是那奴隶在拉著自己的衣角,惊疑不定地道:“是的,是这样的。可是她投湖的细节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主人是怎麽知道的?”
“我知道是因为我……”声音戛然而止,他调匀了呼吸,从容地微笑道,“是因为我是你的主人。”
他温柔地抚摸著那奴隶的头,静静地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你。”
那奴隶看著他,眼中的疑云渐渐散去,代之以信赖和依恋:“那一天,妈妈从这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