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麽事了?我听到有人在踢门。」
「没什麽,没事。」钱家声连忙摇手,朝对方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不好意思。」
待她放下疑虑离去後,他才重新面对柴晶晶。「能不能别拉了?」
「我的小提琴拉得没那麽糟吧?」
「是还可以。」他凛著下颔。
「我知道这边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尤其你那边一定会听到,我还特地挑了自己比较擅长的乐曲呢,要不我该拉的是老师交代下来的练习曲,星期天要上课,我现在还拉得乱七八糟的。」
「我宁可你拉那些练习曲。」他怒视她。
「为什麽?」她假装不解。
「随便你高兴练习哪一首都行,就是别拉刚刚那个。」
「为什麽?你对‘爱的礼赞’有意见吗?」
「我对那首曲子过敏!」他粗声道。
「真有趣。我听过有人对食物过敏,对酒过敏,对花粉过敏,就没听过有人对音乐过敏的!」
「总之,别拉那首。」他不理会她的嘲弄。
「因为做贼心虚吗?」
「什麽意思?」
「你该不会曾经对哪个女人拉这首曲子,欺骗她的感情吧?」她问,语气清柔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他心神一凛,狠狠瞪她。
盈盈回凝他的秋水表面澄澈平和,可却隐隐荡漾波澜。
他蹙眉,「你知道些什麽?」
「我什麽也不知道。」她冷冰冰地说。
「不知道的事情就别胡乱猜测。」他的嗓音同样沉冷。
「你——」怒火倏地在她胸口翻扬。这死不知悔改的男人真的太过分!
她瞪他,明眸灼亮逼人,而他定定回应,同样灼亮逼人。
有好片刻,两人只是不动如山地瞪视著对方,气氛僵凝。
宝宝不安地在柴晶晶怀里动了动,小脑袋彷佛察觉到不对劲,可怜兮兮地轻呜一声。
然後,钱家声屋里的电话响了,一声接一声,在静谧的夜里听来格外清脆。
「你的电话。」
「我知道。」
「快去接吧。」她催促他。
「不必你提醒。」他没好气地回她一句,大踏步转身,正想摔落大门时,她却再度以一只美腿抵住。他瞪她一眼,没理她,任由她厚脸皮地跟进屋。
「喂。」他接起无线电话。
而她倚在客厅墙边,定定望著他。
「……是小哲啊。」认出话筒彼端传来的童稚嗓音,钱家声神色忽地变了,端正的脸庞像是掠过一阵狂喜,跟著,又迅速黯淡,然後,是苍白与僵凝。
柴晶晶眨眨眼,他变化迅速的神情真令她有些摸不著头脑。他究竟是开心?是不悦?还是冷漠?
她不懂,只能紧紧盯著他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的变化。
「……嗯,我知道,爹地也想你……小哲身体好吗?有没有再生病……嗯,没有就好……乖吗?有没有听妈妈的话……老师来家里了啊?你做了什麽……」嘴角扬起浅笑。「你想来台湾?想来看我?」笑弧一敛。「……不行,小哲,你得乖乖上课……让妈妈决定吧,你听她的话就好,懂吗……嗯,嗯……爹地不会去美国。」紧紧扣住话筒的指节泛白,「爹地在这边很好,别担心……我知道,我也是——」双眸紧闭,「小哲,爹地还有事,不能跟你多聊……嗯,再见。」
道别後,他轻轻按下按键,结束了通话。
他望著依旧紧紧握在手中的话筒,一动不动,而她同样也死死瞪著话筒。
她不敢相信,他就这麽挂了电话了?日日夜夜想念他的儿子打电话来对他倾诉思念,而他只是淡淡打发他几句後便挂断电话?
他究竟是哪一种父亲啊?如此冷淡,如此漠然?他知不知道小哲可是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他,好不容易才听到他的声音的?
他知不知道他儿子因为见不到他,天天都在心头盼著母亲带他来台湾,却又乖巧体贴地不敢主动提起?
他知不知道?他究竟懂不懂啊!
泪水蓦地窜上柴晶晶眼眸,她忿忿拿衣袖抹去,恨恨瞪著眼前绝情冷酷的男子。
「钱家声,我本来以为我错了,现在才真正明白你果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他没说话,仍然瞪著话筒。
「刚刚打电话来的是你儿子吧?」她颤著嗓音,「你怎麽能对他这麽冷淡?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你是这样做人家爸爸的吗?你不怕伤了孩子的心?」
「……你懂什麽?」
「是,我是不懂,不懂为什麽你们男人能这麽冷淡地对自己的儿女?就好像他们不是你们生的一样?」
「……我说了你不懂。」
正文 第四章
「该死的小混蛋!竟敢在我背後耍贱招,简直不知好歹!」
一早,顶头上司便在办公室里大发脾气,阴狠辛辣的咒骂声成串迸落,一般人听了怕都会不寒而栗。
可钱家声却只是默默听著,挺拔的身躯一动不动,表情平静,无一丝起伏。
跟在柴玉明身边两年了,他摸透了他的脾气,明白现在并不是表达意见的时机,柴老需要发泄,而他这个心腹跟班只要当个忠实的听众即可。
何况,老板咒骂的对象并不是他,他也毋需太紧张。
「……我还以为他前几天没事跑去美国做什麽,原来早安排了跟谭氏企业会面。该
死!这个消息究竟是谁泄漏给他的?他怎会知道我暗中跟他们谈交易?」柴玉明忿忿念著,忽地,扬起一对凌厉鹰眸,「小钱,该不会是你吧?」
终於怀疑他了。
钱家声心中冷冷一哂,表面却装出诚惶诚恐的神情,「当然不是!柴老,请相信我,我绝不可能说出去。」
「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你、我、李天禄,没别人了。」
「我想透露消息的可能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他急切地说,「也许是美国那边?」
「你是指谭氏企业?」
「嗯,也许他们想直接跟纪总谈交易,试图渔翁得利。」
「可能吗?」柴玉明一凛,彷佛接受了这个可能性,他攒起老眉,定定思索,「嗯,确实有可能。谭昱这个人虽然年轻,可却很狡猾,做起生意翻脸无情,如果他真的改变心意决定直接跟纪礼哲谈购并,不跟我们合作——」他沉吟著,「可谭昱如果要一家公司就非占有绝对控制权不可,纪礼哲那小子又怎麽可能愿意乖乖出让?」
「也许谭昱查到了纪家的财务状况,知道他们现在资金也很紧,不可能跟他玩反收购?」
「会这样吗?」
「你想想,柴老,当初纪总接下翔鹰总裁的棒子其实也是不情不愿,说不定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呢。谭昱可能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主动跟他联系,这样就不必再透过我们……呃,你的帮忙,毕竟你在翔鹰占的股份并不太多——」
「因为我只是个小股东,所以他利用我搜集完情报後就一脚踢开?」思及这个可能性,柴玉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紧紧握拳,有种强烈受辱的感觉。
先是纪礼哲那小子踩下他当上翔鹰总裁,现在谭昱又一脚踹开他,事情如果真像他心腹属下推测的这样,那他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可恶!简直太可恶了!
「我不会原谅他们的。」他冷冷自语,冰寒的眸忽地扫向属下,「小钱,帮我查一下美国那边,看现在是什麽情况,谭昱不是说要亲自飞过来吗?查查看他什麽时候到。」
「是。」钱家声应声领命。
「还有,帮我把李天禄叫过来。」
「知道了。」
「快去办吧。」
「是。」钱家声点头,却仍留在原地。
「怎麽?」柴玉明不耐地望著他,「还有什麽事吗?」
「柴老,刚刚你前妻打电话来,希望你这礼拜六过去一趟。」
「要我去?」柴玉明皱眉,「干嘛?」
「嗯,她没说,不过好像是因为令千金生日快到了。」据他得到的资料,柴晶晶的生日就在礼拜六。
「哈!那丫头根本不认我这个爸爸,我去只会自讨没趣。」
「你的意思要我回绝她吗?」
「再说吧。」柴玉明挥挥手,一副毋需继续此无聊话题的模样,「你先出去吧。」
钱家声剑眉一扯,「柴老。」
「怎麽啦?小钱,你今天怎麽婆婆妈妈的?」
「有件事不晓得你知不知道……」
「什麽事?」
「令千金好像就在我们公司。」
***
「晶晶,你可回来了,有人找你。」
一进办公室,叶盼晴便轻声向她说道。
柴晶晶秀眉一挑,由叶盼晴略略紧张的表情认出事情不寻常,「谁找我?」
「她。」
她随著调转眸光,视线穿透小会议室的玻璃嵌墙,落定一个正双手环胸,显然等得相当不耐的女人。
「好像是人力资源部的刘玉婷。感觉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谢谢你,盼晴。」柴晶晶微笑,回自己座位搁下笔记型电脑後,为自己倒了杯热咖啡,然後才捧著马克杯朝曾经在电梯门外巧遇的女人走去。
「嗨。」
「嗨。」望见她翩然走进小会议室的身影,刘玉婷的表情虽然不再不耐,可双眉依旧紧颦。
事实上,她似乎更怒了,眼眸在落定柴晶晶双手捧著的马克杯时,点燃某种类似妒怨的火苗。
「怎麽啦?有什麽不对吗?」
「你的马克杯。」她冷冷地说。
「我的马克杯?」柴晶晶一愣,「怎麽啦?」
「跟他的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他的?谁的?」
「家声。」刘玉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答道,跟著扬起灼烈明眸,「为什麽你们会用一样的马克杯?他送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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