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敦反驳说：“怎么找不了？最近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没事老在我们家门口转，有好几次都被我撞见。可他一见我就跑，看不出他一个酸书生跑得倒挺快。”
我吃了一惊：“他在家门口转悠？为了什么？”
“谁知道为什么，估计他吃饱了撑的。前几天他的大夫人死了他还挺高兴，指着他儿子说你们娘俩一起死了才好呢。今天早上那夫人出殡，尸首一抬出门他就把人家以前住的屋子烧了，说什么死人晦气留三代，没的坏了张家的风水，喜他拉大人——唔，也就是张之碧的岳父差点没被他气死。”
这样的行为还真是只有变态才做的出来，不知道那位可怜的大夫人哪里惹到他了，连死了他都不肯放过。我关照道：“张之碧这样的人没事老在家门口转不是好事，额娘手无缚鸡之力，你要留些心才好，不然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阿克敦点头：“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老匹夫要是敢动额娘一下，我保证让他娘后悔把他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我失笑：“要他娘后悔有什么用，出了事真正该后悔的是我们！”
“为什么？”阿克敦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额娘的！”
“你自己也要小心。”我仍旧忧心冲冲，不知道对付变态用什么办法最好，是不是该变得比他更变态……
“我有武艺，他伤不到我。”阿克敦轻蔑地说。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张之碧阴沉的脸在脑中闪过。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阿克敦憨笑，仍旧轻描淡写。
第二十五章 贺万寿
宫里人多，生日多，生日宴自然也多。一般人生日，御膳房在平日的份例上多加几个菜也就罢了，可要是碰到皇太后的生日，呵呵，只怕半个国库都要被洗劫一空。
今天是皇太后的六旬万寿，礼部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从祝寿的顺序到跪安的方向，无一不有明确的规定，还专门派遣了教导嬷嬷通知到各院，不管主子还是奴才都不敢怠慢，惟恐出了岔子有失体统。
未时，庆寿礼正式开始，老佛爷高坐主位，背后是一张巨大的《麻姑献寿图》，正中的金色“寿”字闪闪发光。她面前的矮几上，放着各色寿品，无论寿桃、寿糕还是寿蛋上都铺有红色喜纸，表示“见红大吉”，更有巧手宫女剪成“福禄寿全”、“寿比南山”等图案博寿星欢心。老祖宗笑意盈盈地打量候在两旁准备献礼的宾客，红光满面。
按照规矩，康熙率先走到大厅中央祝寿：“儿子祝皇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很老套的贺词，我忍不住撇嘴，却只见他大手一挥，四个太监抬着一架巨大的围屏进献，上书《万寿无疆赋》，笔法老练沉稳，细看之下有几分象我的笔意，可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君临天下的博雅大气是我再练几十年也学不来的。百官为康熙的笔力折服，恭维之声鹊起，四周皆是一片赞叹。太子感言：“皇阿玛笔走龙蛇，铁画银钩，矫若游鱼，飘若浮云，逸若晓风，苍劲雄浑，若跃若舞，若起若停，若去若往，若卧若立，若有若无，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实乃书之大者，炉火纯青！”我被他那几个若来若去弄得晕头转向，不想在场众臣工深以为然，皆表赞同，末了不忘夸赞一下太子的文才，说他“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太子大悦，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康熙之后，他的二十几个大小老婆依次献礼。由于康熙自死过三个皇后以后再未立后，所以站在最前面的是德妃、宜妃、荣妃这几个品阶高又有子嗣的妃子，然后是嫔、贵人、庶妃等等，有钱的送珍珠玛瑙、翡翠如意，没钱的就送自制绣品，无论好歹都可得一份太后的回礼，不过几两蜜饯讨个喜，意思一下罢了。
好容易等妃嫔们祝寿完毕，孙辈们由太子打头依次扣安，吉祥话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我惊讶于这些龙子龙孙的文学水平，十几个人轮下来祝词居然没有一个是重复的。太子仍旧走四字路线：“福寿双全，富贵寿老，眉寿颜堂，长寿百岁，益寿延年，万寿无疆，圣寿呈祥！”，不出意外地得到一片叫好。胤禛平日的佛没白念，说的是：“佛心永恒，福寿绵长。”太后对此很是欣赏。胤禩念的是一首诗：“蓬莱松柏枝枝秀，方丈芙蓉朵朵鲜。泰山不老年年茂，福海无穷岁岁坚。”，赢来一片马屁。胤禟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话不特别，可他送的南海夜明珠耀花了所有人的眼，老佛爷笑得跟朵菊花儿似的。胤誐的词得过高人指点：“精神矍铄似东海云鹤，身体老健如南山劲松。”，大家心知肚明，一定没可能是喜武不喜文的十阿哥自己想出来的。思檀说的是：“长寿百岁，福寿万年。”胤祥文才不凡：“人长久，月长圆，春长在，翻一页黄历，存百年基业；国永昌，家永睦，福永生，绘千幅蓝图，兴万代子孙。”康熙大加褒扬，额外赏了一把名为“摄魄”的匕首，据说是成吉思汗以前用过的。思笙在他之后念了：“欣逢盛世人增寿，喜看佛爷乐百年。”康熙更高兴了，再赏良绢六十匹，暗合老佛爷六十万寿之意。
胤祯响扣一首大声说道：“松鹤长春，天伦永享！”太后历来宠这个孙子，笑着回了礼。然后就轮到我了，我跪到地上朗声道：“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胤祯“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胤祥也连连摇头。我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不就笑我偷工减料在康熙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后面加了几个字就念出来了嘛！我翻白眼，加字那也是水平，要不是他们一个个水平那么高我至于想得这么痛苦吗，何况我的排行还在那么后面，好词早就被他们说光了。
老佛爷率先给我解了围：“云舒和哀家很有缘分，先是我的外甥女，如今又做了我的孙女，可不许你们欺负她！”在场的人很给面子地笑了起来，胤祯假装委屈道：“都知道老佛爷疼云舒，孙子们哪敢啊！”
康熙瞧着太后高兴，也打趣道：“怎么，听这话好象有些酸味？”
太后接话笑说：“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东西，谁说我不疼你啦？你的婚事我可是一直帮你留意着呢！我看明德家的二女儿就不错，贤良淑德，身世也配得。”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胤祯脸都白了，只有德妃象是早就知道了一般，说道：“舒舒觉罗家那孩子的确品貌端庄，难为老佛爷这么为祯儿着想，实在是他的福气。”
胤祯急忙推辞：“老佛爷，孙儿没想过成亲的事。再说今儿是老佛爷的圣寿，怎能为孙子这点小事操心呢，婚事以后再议也不迟！”
太后嗔道：“这怎么会是小事，该不会是胤祯害羞了吧？”众人都笑了起来，这时康熙发话说：“老十四的婚事也该议了，那女孩儿皇额娘看着好那自然就是好的，不过胤祯房里没收过丫头，还是先册个侧福晋，等过了年就办喜事吧！”
胤祯抗议：“皇阿玛，儿子……”还没说几个字就被太后打断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人是我看上的，聘礼规仪都不能马虎，要是出了差错哀家就找礼部算帐！”说罢异常严厉地看了眼胤祯，胤祯不死心，刚要开口又被德妃的话堵了回去：“臣妾谢老佛爷恩典！只是今日是老佛爷的大喜日子，思惜还等着给老佛爷祝寿呢！听说她亲自锈了《百寿图》，上面大大小小一共一百个‘寿’字，臣妾早就想见见了，今儿算是沾到老佛爷的福气了！”
皇太后顺势鉴赏起《百寿图》，话题就这样被转开，大势已去，胤祯恼恨着坐到一旁。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老佛爷的眼睛在我身上晦暗不明地逗留了一会儿，转瞬即掉转开去，笑靥如花。
当万寿节最后一道程序也结束了的时候，我脸上的肌肉都快要假笑得抽筋了。那些妃嫔、大臣，甚至是皇太后和康熙，每一个也面露疲态，筋疲力尽。花大把银子做成的满汉全席没吃下去多少，大部分都进了泔水桶，回逸云轩时我脑子里唯一想到的词就是“劳命伤财”。
今夜无月，晚上的紫禁城格外肃穆，小小的灯笼只能照亮一米之内的事物，其他的一切都掩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十月的阴风时不时地吹过，撩起发梢衣角，把寒意送入骨髓。入画胆小，从来害怕行夜路，我只好让司棋走在最前面，入画居中，我最后。
“公……公主，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啊？”入画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我很果断地说。真正的答案没人知道，可是我乐意装出很懂的样子避免入画的喋喋不休。可惜她没能理解我的苦心，紧了紧衣服道：“可是我额娘说有的，她说人如果做了坏事就会下地狱，地狱里的恶鬼有时候会逃出来害人，他们要不断地吃人血才能活下去。”
我瞎掰：“你额娘唬你呢，阎王那么厉害怎么会让恶鬼乱跑？”
“可是万一……万一有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很坚定地告诉她，突然觉得背上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我？
入画怯生生地问：“哪怕没有鬼，那妖怪呢？”
“也没有！”我的气焰矮了半分，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还在，一步，两步，三步……一咬牙猛地回头，但除了黑乎乎的夜色什么也看不见。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入画的声音发颤。
“没事！”摆摆头甩开心中疑惑，入画发出一种明显不信服的应和声，然后说道：“我听几位姑姑们说，敏妃娘娘在死前移了园子里一棵秋海棠，海棠精恼怒，这才要了娘娘的性命。”这个传言我也听到过，敏妃走得蹊跷，而且死后不足一日她的贴身宫女也离奇失踪，另有一位嬷嬷悬梁自尽，我冷笑一下，心中的不安倒被入画这番话压下去几分——比起妖魔鬼怪，住在紫禁城里的人才更可怕。
我安慰入画道：“这些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