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几分——比起妖魔鬼怪，住在紫禁城里的人才更可怕。
我安慰入画道：“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谁也没见过……”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腰上被什么东西缠住，接着眼前一黑，一个不带感情的阴冷声线飘了过来：“纳命来……纳命来……”
有那么一秒钟，我的大脑当机了，然后很快重启，抬起一脚狠狠地往后踩去，身后那个“鬼”吃痛大叫出声，我扭过头，果然看到十四那小子捂着脚呲牙咧嘴地瞪着我：“你到底是不是女的，下手怎么那么狠？
我谄笑：“师傅您不是神功盖世吗，怎么连徒弟的一招都接不了？”
“切~”十四很郁闷地撇了撇嘴，最终耐不过脚上的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司棋担心道：“爷身子金贵，奴婢去请太医来看看吧！”
我失笑：“不过是踩了一下，十四爷天不怕地不怕，这点小痛怕什么！”胤祯几乎是有些狰狞地看了我一下，我很识时务地改口道：“不是不怕痛，是皮厚……”说罢看着他强忍着的小模样儿，掌不住笑了出来。
胤祯愤怒道：“我成亲你很高兴？”
“恩？”我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指婚的事，点头道，“成亲是好事，以后自立门户，还会有很多孩子喊你作阿玛。”你自己也不是挺高兴的嘛，大晚上的还有兴致来吓我。
“我不想成亲，也不喜欢孩子！”胤祯铁着脸说。
我奇怪道：“为什么不想？”大清例制，皇子成婚之后才可算是正式成人，因为开府建衙以后他们才有自己的府邸开展政治活动，也可在暗地里招募幕僚，或者培养自己的势力，想来德妃如此积极地帮十四策划婚事也是希望他能早日走上政治舞台吧。
胤祯却不体谅他额娘的用心，垂头丧气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想！”
这算哪门子的答案？我有些晕，要放在现代他这该算是婚前恐惧症吧？正想开解他，突然瞟到入画一脸纳闷地望着十四，我吩咐道：“我跟十四阿哥说会儿话，你和司棋先回去吧！”入画的眼睛里画满问号，不过司棋很懂事地拉着入画向逸云轩走去。
等他们走远了，我正色道：“胤祯，你见过舒舒觉罗氏吗？”
“没！”胤祯没好气的说。
“那你是因为没见过所以不想娶咯？”
胤祯回答：“也不是，阿哥的婚事都是皇阿玛做主，除了作妾的宫女，福晋里头有几个是先前就见过的？都得等进了洞房才看的到。”说的也是，盲婚哑嫁对我这个穿越人来说难以接受，对胤祯这样出生成长在大清朝的阿哥来说反而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了。我疑惑道：“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想成亲？”
胤祯摇头：“我不知道，总觉得……总觉得不舒服，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觉得不该是那么回事！”
我笑，现在我百分百确定他是得了婚前恐惧症了，于是尽量柔声道：“今天皇阿玛突然给你指婚，你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要接受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心里会觉得舒服才奇怪。可是你别担心，很多人成亲前都会跟你一样，觉得不安，害怕未来，这是因为成亲意味着将开始一种与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要宠爱福晋、疼爱孩子，负担起照顾一家人的责任。但他们成亲以后照样过得很好，夫唱妇随，家庭幸福，我相信你也能过得好！”
“真的吗？”胤祯犹有疑惑，“你没成过亲你怎么知道？”
我胡诌道：“你别忘了我进宫前住在民间，这种事情很常见！”
“是吗？”胤祯斜倚在高高的宫墙上，望着浓重的黑云强扯了一下嘴角，“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姑且听你这一回吧？”
我咧嘴：“听我的，没错！”说罢掰过他的手教他做“V”字，“在我的家乡，这个手势表示‘胜利’，我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常常用它来给自己打气。”
胤祯不屑地收回爪子：“这么丑，我才不要学！”
“喂！你不可以鄙视我的家乡！”
“爷就喜欢鄙视你能怎么把爷怎样？”
……
第二十六章 鸳鸯谱
在紫禁城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再贵重的宝物也不值得去珍惜，因为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堆积着珍奇异宝，好东西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就象这宫里的女人，死了一个秀丽和善的敏妃，就会有千千万万个更秀丽更和善的敏妃站起来。
我望着名单上密密麻麻的秀女名字，深深地叹了口气。
清朝的秀女大选由户部主办，制度十分繁琐，但凡年龄在十三至十六岁的旗籍女子都必须参加，否则将受惩处。即使是因为残疾不堪备选者，也必须呈报本旗都统，由都统咨行户部上奏皇帝，方能免除。大选开始时，先由户部奏准日期，然后行文通知各都统衙门、直隶各省驻防八旗及外任旗员，将适龄备选女子呈报备案，在引看之日再由参领、佐领、骁骑校、领催、族长及本人父母或亲伯叔父母兄弟之妻亲自将符合条件的秀女送至紫禁城的神武门，太监核对名单并将秀女按照出身贵贱依次排列之后，将她们引入顺贞门，才开始正式的遴选。
第一关是检查样貌，三位嬷嬷细观每位秀女的五官，一票否决，三人中只要有一人不满意就被刷下。
第二关是检查体态，秀女以十人为一组，由宫女领着小走几步，五位嬷嬷从各个方位观察他们走路的姿势，但凡姿势不够优美、身材不够匀称的撂牌。
第三关是“听音”，每位秀女或读或背一段《女戒》，声音不够婉转动人的刷下。
第四关是“摸玉”，嬷嬷抚摩秀女的皮肤，看是否玉润光洁，还要看肩宽、腰围、上下身比例、双乳形态、发质等等，没有异常的再检查是否是处子，全部通过的方可留牌。
由于以上四关的筛选极其严格，能进入第五关的秀女简直是凤毛麟角，她们可以说一只脚已经跨入皇家，唯一的悬念只是会嫁给皇帝还是会嫁给皇亲。这最后的一关按例制应由皇后来把，后位空缺时可交给贤德的妃子决定。本朝没有皇后，目前康熙认为够“贤德”的妃子只有两个，一个是宜妃，一个是德妃。这两人分居东、西两屋，依次选看秀女，根据每人的品貌决定她们的最终归宿，每人每日选两旗，以人数多寡匀配，两日选完。
“德妃娘娘宣——满洲正红旗吉尔吉氏念芹，十六岁，吉尔吉皓杰之女；满洲正红旗钮祜禄氏妙菡，十三岁，钮祜禄尉争之女；满洲正红旗伊拉里氏忆香，十五岁，伊拉里简州龙之女；满洲正红旗程佳氏怀蕊，十三岁，程前密之女；满洲正红旗广佳氏乐瑶，十六岁，广丙赣之女觐见——”
伴随着太监故作威严的通传，五名女子依次入屋。我粗扫一眼，只能看得个大概，因为她们每一个都很矜持地埋着脸，那个名叫忆香的甚至还微微地发着抖，细小的汗珠沁出雪肤，惹人怜惜。
“臣女给德妃娘娘、安阳公主请安，德妃娘娘、安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德妃微抬小臂，雍容地说：“平身吧！”
“谢娘娘！”
我看忆香实在太过紧张，想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不由宽解道：“你们别担心，德妃娘娘菩萨心肠，待人极好，绝不会为难你们！”德妃信佛，说她菩萨心肠总是没错的。
德妃几不可见地微笑着瞥了我一眼道：“本宫只是替皇上把把关罢了，你们也别太拘谨了！”
静立一旁的马嬷嬷马上赔笑：“瞧娘娘这话说的，她们的终身可都拽在娘娘的手里呢！”很明显的，马嬷嬷拍马屁的功夫比我高超，因为我清楚地看见德妃的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看来对她来说，权利比仁慈更重要。
德妃客气着说：“嬷嬷是两朝的老人了，本宫进宫那会儿还是嬷嬷提携的呢，在选秀上本宫还需倚靠嬷嬷才行！”马嬷嬷是老佛爷的心腹，几乎每次秀女大选都会参加，明里是“协助”妃子，实际上也是为了防范她们胡乱指婚，毕竟再怎么说也是由康熙的大老婆来挑康熙的小老婆，妃子们不可能没有私心。
马嬷嬷诚惶诚恐道：“娘娘可别这样说，折煞老奴了！”
德妃礼貌地笑笑，偏过头对秀女们说道：“你们也别低着头了，都抬起来让本宫看看！”
五名秀女很小心地把头仰起，任我们打量。她们既然过得了前面四关，容貌上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但不免仍有良莠。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叫怀蕊的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蛾眉皓齿，我见犹怜，举止间自有一股柔弱娇媚，令人不由想起汉朝李延年的旧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相形之下，另一位钮祜禄氏妙菡虽也是不凡姿色，但在此女面前也只能甘当绿叶了。
德妃微笑道：“都是如花一般的人儿，将来都是国色天香的人物。”这句话每一拨秀女面前她都要说一遍，我已经可以学着她的语音语调说得一模一样了。
德妃又说：“你们先说说自己的专长，琴棋书画均可，诗词歌赋也行，倘若曾习过乐器，能演奏一段更佳！”
古代闺秀不事生产，大多会抚弦弄音，秀女听言果然各选了器具，或琴或萧或笙或笛地表演了一番，复又重新站好。
德妃评价：“不错，可见得各府中都是认真教养过的。”然后单独问向钮祜禄妙菡道，“本宫听闻钮祜禄大人常年在青海守边，甚少还家，你和你额娘可想念他？”
妙菡恭顺地回答：“回娘娘的话，阿玛能为国尽忠是臣女全家的福分，皇上器重，阿玛理应誓死相报，臣女和额娘平日能收些书信已经知足，唯盼阿玛鞠躬尽瘁，不负皇上厚望！”
德妃与马嬷嬷笑着互看一眼，点头道：“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曾念过书？”
“回娘娘，只习过《女诫》和《烈女传》，但并不识字。”
德妃赞同道：“你阿玛不让你念书是对的，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