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体贴、细心,既不会像九阿哥那样流连花丛,也不会如十阿哥那般呼来喝去。我身体不好,百年人参、千年灵芝,他一样一样费力寻来,尽心尽力。所有人都羡慕我嫁得如意郎君,我却是有苦说不出——他不在乎给我任何东西,却独独吝啬给我爱情。早在我认识十三阿哥之前,他的心就遗落在了那个曾救过我的女子身上。沉重的爱变成他的枷锁,也幻化成我们共同的劫。
该恨吗?恨又如何?真心已付,覆水难收。他心似我心,将心比心,我们谁也逃不出这命定的缘。
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我守着他,他恋着她。我不贪心,只要能在一旁陪着,我便知足。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第二卷 相思相见知何日
第三十一章 诉情衷
该来的终究会来。当看到胤祯静立在逸云轩门口的时候,我知道,我的人生不会再如以前般平静。
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走过去。
五个月的时光在胤祯的身上留下了太过清晰的痕迹,他瘦了,也沉稳了,张扬不再,顽劣流逝。他就站着静静地注视着我,面色疲惫,目光无波。
我突然觉得心疼。
每个人的成长都要付出代价,而我,让胤祯的代价太高昂。
“你们几个,走远一点!”他淡淡地开口,奴才听话地后退,直到十米开外。
我们的话题太过危险,即使支开了随行的下人,草木丛生的逸云轩仍旧不是谈话的地方。我提议道:“御花园里有一处景致不错,陪我去看看吧!”
胤祯点头,伴着我走过一进又一进的高门,不断地有太监丫鬟向我们下跪请安,脑袋抵着地面,高呼千岁,绝对的不苟与恭敬。
“就是这儿,还不错吧?”我在一个小巧的亭子前止步,内里的摆设十分简单,仅一桌二椅,遮雨而不挡风,但难能可贵的是四面临水,唯有十余方形石阶连通对岸。这样的设置,即使是再能干的细作也不可能听到亭中人的谈话。
胤祯面露讶异,将亭子仔细打量一番,眸中亮色划过,突然激动着抓住我的肩道:“云舒,你叫我怎么放得下你!”
我本能后退:“十四……”
“我爱你!”
我们两个同时开口,可是他的声音盖过了我的。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还是不规则地跳了一下。不是不感动的。我们身份已定,明知道这三个字代表了怎样的坎坷前途,他还是选择说出来。
女人天生就是罗曼蒂克的,天生就渴望无畏的爱情。我也不例外。
可是,理智告诉我这样的爱情是危险的,它象罂粟花般艳丽诱人,却能在转瞬之间扼住你的喉咙,封杀所有微弱的喘息。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面包与爱情的单选题中,面包是我唯一的选择。
掩盖起心中的波澜,我镇定地开口:“十四哥,我是你的妹妹!”
“你不是!”胤祯快速地打断我,似是早料定我会这样说,“你身上并没有皇阿玛的血,要是没有那道圣旨,你现在还是富察家的小姐!”
“可事实上有了那道圣旨!所以你注定是我的哥哥,我也注定是你的妹妹,这永远都不会改变!”
“怎么不会改变,既然圣旨可以让你变成公主,那它就同样可以让你变回去!”
“怎么可能?皇阿玛绝对不会同意!”
“不试过怎么知道?”
“等知道的时候我们就都没命了!”
我们互不相让,话说得太快太急,胸膛起伏着,喘着气大眼瞪小眼。
默了一会儿,我说:“我并不爱你!”
胤祯抬头死盯住我,我毫不犹豫地瞪回去,尽力使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
突然,胤祯笑了:“你会爱上我的!”他的表情很轻松,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我拿着刚摘下来的苹果,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三招之内就能把它抢过来。”
我顿时觉得无力,他胆大无畏,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胤祯很满意地看到我的气焰矮了下去,凑过身来还想说些什么,我往后一退,目光相错间突然看到远处两个熟悉的人影扭打在一起,惊叫道:“阿克敦,你快住手!”
亭子与阿克敦所在之处离得太远,他根本听不到我的叫喊。我撒腿就跑,待气喘嘘嘘地赶到,架早已被一旁的思惜和胤禩拉开。我一看,另一个肇事者是张之碧。
我本来就讨厌张之碧,现在更是难按怒火,不由冷嘲热讽起来:“张大人不愧是文武全才,不仅道德礼教教得好,光天化日之下还同自己的学生打架,堪称为人师者的典范!”
张之碧根本不是阿克敦的对手,脸上挂了不少彩,阴沉地扫我一眼,仿佛一只骄傲的斗鸡:“臣只是与富察侍卫切磋武艺罢了,公主何必介意!”
“切磋武艺?好啊,赤手相博怎么过瘾,张大人不如与富察侍卫各挑一件兵器再斗,安阳也想见识见识大人的身手!”最好能被阿克敦打得满地找牙,我恨恨地在心里加上一句。不管我的前生跟他有过什么瓜葛,我都不能允许他把事情牵扯到阿克敦的身上。
“云舒!”八阿哥轻声提醒了一句,隐含压迫,“尚杰与阿克敦只是没拿捏好分寸罢了,你何必较真!”
我从来知道胤禩并不是表面看来的那么平和温婉,能被雍正视为对手的人自然是有些手段,可是之前从未见过他向人施压的模样,一时还真难以适应。但此时有一个更吸引我注意的问题:“尚杰是谁?”我奇怪地看向张之碧,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吗?这名字听起来好生熟悉……
胤禩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一瞬即过:“尚杰是张大人的字。”
我醒悟过来,古代的汉人多喜欢在姓名之外再取字、号,把自己的称谓弄得极为烦琐。平常交往时,名一般用作谦称、卑称,是上对下、长对少的称呼,而下对上、卑对尊呼唤时,可以称字。我是公主,地位比张之碧高出许多,他在我面前只能称名不可称字。而阿克敦虽然是他的晚辈,但因为师徒名分他总是称呼他“张先生”、“张大人”,或者不高兴的时候就直接骂他“老匹夫”,是以他这个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值得玩味的是胤禩既不是张之碧的学生,身份上又比他高,但是却尊呼张之碧的字,难道张之碧是八爷一党?他是胤禩的谋臣吗?
既然胤禩出面当和事佬,我也不能太咄咄逼人,只好勉强说:“拳脚无眼,张大人和阿克敦都太投入了,以后还是要注意些才好。”
阿克敦瞪了瞪张之碧,很不服气地应了一声。张之碧的面色愈加阴沉,却也在胤禩的视线压力下揖了揖。胤禩笑着打圆场:“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云舒,我和张大人要出宫,先走一步!”十四看看我,顽皮一笑,扭过头去紧接道:“我也正要出去,跟八哥一起吧!”于是三个人朝午门方向走去。
“你们到底为了什么打起来?”待胤禩他们走远,我问阿克敦道,他在气头上,撇了撇嘴不愿说,思惜帮他解释道:“张大人他……他想娶富察夫人!”
“什么?”我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阿克敦愤怒地瞪大眼:“这个疯子什么做不出来?”
我还是半信半疑,张之碧娶了额娘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哪怕是为了报复,我已经进宫,即使他和额娘成亲也成不了我的阿玛,要求我“在家从父”根本就不可能。而阿克敦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但他袭了阿玛的爵,整个富察家都是他的,不管发生什么姓张的都管不到姓富察的头上去。再说这门亲事要是想成势必要作为家主的阿克敦点头,傻瓜也知道他不可能同意,张之碧有这么笨自取其辱吗?
我皱着眉头问:“这件事额娘怎么说?”
“都哭了三天了,该死的张匹夫!”阿克敦怒火中烧。
这不合常理,即使觉得张之碧的求婚是侮辱,以额娘的性子也顶多是置之不理,完全没必要哭,难道……她以前和张之碧认识?我忽然想到小时侯来拜访过额娘的那个旧情人,当初额娘叫他什么来着?是善珏、汤迭还是……尚杰?
记忆已经模糊,我努力思索那个名字,可是总也想不起来,实在是太久远以前的事了。但如果要打听,我又可以去问谁?这种隐蔽的事倘若胡乱询问很容易引出祸水,平白坏了额娘的名声,可如果问当事人,额娘终究是我的继母,我们虽然亲厚但远未达亲密,进宫以后更是疏远,如果冒冒然开口令她尴尬不说,多半也只能得到几句敷衍。但是如果去问张之碧,他向来仇视我,凭什么要告诉我实情?我权衡了一下,实在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与其让额娘尴尬还不如得罪张之碧,反正他已经那么讨厌我了,也不在乎他再讨厌我一点,于是嘱咐阿克敦道:“要是张之碧再来找你,任他说什么你都别理他,千万不要跟他打架,不然事情闹大了反而会让额娘的名声受损。至于额娘那里,你多劝劝,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阿克敦愤怒道:“这老匹夫实在欺人太甚,我看了就来气,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我没好气地说:“是啊是啊!那多爽快,为一个疯子陪上一条命,然后留额娘孤零零地在世上,全天下真找不出比你更孝顺的儿子了!”
“姐!”阿克敦讪讪地摸头,“我只是说说,你别生气啊!”
思惜也帮腔道:“阿克敦只是看不得富察夫人受委屈,他有分寸的,皇姐别气了!”
我佯装无奈道:“现在有分寸,只怕一见到张之碧他又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叫打了。”阿克敦秉性率直,一冲动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冲动是魔鬼啊……
阿克敦连忙保证:“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不再让姐姐和额娘担心!”
一个人的性格要是有这么容易改就好了……我叹息:“以后做事之前先想想后果吧,有一大家子指望着你养活呢,你要是出了事他们的日子也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