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我是孙家的媳妇,我并没有乱伦。“婚外情很刺激。”这可是哥哥的原话。
那晚上,我跟兆佳诗兰谈了很久,她是十分典型的封建女性,以夫为天,因为习惯了三妻四妾的社会制度,所以对丈夫爱上除她以外的女人表现出绝不会在现代人身上出现的大度与宽容。但是很显然,在她眼里我是很不要脸的。在这个时代,女子大言不惭地把爱挂在嘴边已经很惊世骇俗了,而像我这般做“狐狸精”还能做得理直气壮、气势比正房夫人高的大概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了。所以,兆佳诗兰评价我说:“你真是一个奇特的人。”“奇特”是个比较婉转的说辞,潜台词是我的脸皮比般女子的都厚。这一点,我们都心知独明。
其实倘若撇开感情因素,我还是挺喜欢兆佳诗兰种类型的女人的,本分,聪慧,略微有些腼腆怕羞,但本性善良,能书会画,不缺乏生活情趣,也绝不会无理取闹。如果不是因为有情敌曾尴尬的关系,我们应该能成为不错的朋友。可是现在把话挑明了,哪怕她可怜我情难自禁,哪怕我可怜她无法独享丈夫的爱情,但终究,我们是做不成朋友了。
我们不会去构陷对方,但是,我们也做不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仔细想来,胤祥很有女人缘,而且他遇上的都是好女人,乌苏芳晴如此,瓜尔佳碧翠如此,兆佳诗兰也如此。只可惜胤祥偏偏在遇到她们之前就先遇到了一个我,而且偏偏我们两相情愿却又难成眷属,这才会一直牵扯不清,不得解脱。是孽缘吧?最无可奈何的是哪怕明知道是孽缘,我们的心也逼着我们沦陷下去,直到尽头。
第六十六章 兄妹情
董仲舒:“道源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我很高兴他把“君为臣纲”摆在了“夫为妻纲”前面,正因为有了纲常上的理论支持,公主才能在地位上高出驸马。公主是君,驸马是臣,他孙风启再有出息,也不过是我的臣子。我们的府邸既然叫了“公主府”,那自然是我最大,奴才们万事以我的意见为先,对我的恭敬也远远超出对驸马的恭敬。
想来,对于受了二十几年大男子主义教育的孙风启来说,这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孙风启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他的上一场婚姻还是我撮合的,可是第一次见面,却是直到进了洞房才看到。平心而论,孙风启长得不错,英俊飘逸,身上永远都有一股子淡泊超然的感觉,是那种能将白衫穿出味道来的人。也许哥哥是有意照着胤祥的范本来帮挑驸马的,所以孙风启和胤祥很有些相象,一样的清朗高洁,一样的才华横溢。孙风启诗书画皆通,也喜欢琴笛雅韵,就是刀枪棍棒,有兴致时也会耍上一耍,我虽不懂,可是看架势,他的底子也不会弱。不过,常言道“天底下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孙风启再像胤祥,也难免有些差异。
最大的差异,是孙风启的“出仕”与胤祥的“入仕”。他们虽然同样地在朝为官,但胤祥的为官是积极的,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使每一个人能吃饱饭、穿暖衣。与胤祥相反,孙风启的为官是消极的,他早年与恩吉雅的堂姐完颜阿茹娜成亲,因没有功名而受到妻子娘家人的冷眼欺辱,孙风启为人清高,咽不下这口气,这才参加科举考试、弃商为官,以证明自己也是有能力为官的,只是他之前不想当罢了。后来完颜阿茹娜死了,他几次三番想辞官回家,康熙却因为爱其才而迟迟不允,这才一直拖到现在。所以说,孙风启不想当官,他目下无尘、自视甚高,最看不起官场的阿谀奉承,也不屑于攀附权势。他觉得为官者都是相互倾轧、相互勾结的,他不愿意同流合污。
我问哥哥:“你怎么给我找了这么个人?傲得像只孔雀。”
哥哥说:“我是想帮你好好挑来着,可是其他男人都有妻有妾,我总不能把人家原配的大小老婆掐死让你顶上去吧?除了孙风启,只有两个武将一个文官符合当驸马的条件,可是其中一个武将性格毛躁,壮得像只熊,踩在地上土地都得抖三抖,气质上跟胤祥差太远,我觉得你一定不会喜欢。另一个武将长了大一把拉风的络腮胡,只要武不要命,一天不打架闷地慌。剩下来的那个文官眼睛长在头顶上,比孙风启还要傲,说话从来不好好说,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的都是之乎者也,你要是嫁给他就等于天天都做古文阅读,你乐意吗?”
我郁闷:“你这皇帝怎么当的啊,手底下都是这种怪人。”
哥哥严肃地说:“白猫黑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而且清朝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机,我无聊的时候只能逗这些臣子玩,不弄几个有特色的我还不闷死?当皇帝不容易,你也该体谅体谅我。”
我无语了。
哥哥又说:“其实你也不用太沮丧,谁没有缺点呢,孙风启除了傲没其他毛病,卖相好,也有才,跟胤祥是同一类型的,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的好处!不是有个词叫日久生情嘛,你给他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个机会,哥哥相信你一定能幸福的!”
我继续无语。
哥哥接着说:“孙道常是长子,孙风启的产业轮不到你儿子继承,所以你得早点生个儿子,这样我才能在死之前给他封个又清闲又不会惹是非的官做,如此你后半辈子才算有了保障。我记得康熙死于六十年,今年是四十九年,如果你儿子明年能出生,我死的时候他也差不多成年了……你别跟我翻白眼,我说真的,你总不能让我给一个六七岁的毛孩子封官吧?古人讲究这个,母凭子贵,儿子有出息比什么都强,养个好儿子,以后谁都不敢欺负你……”
我真的无语了。
不过说起孩子,十二月底的时候我还真发现我怀上了一个,当然不会是孙风启的,洞房那晚上我让司棋往他的酒杯里倒了些蒙汗药,让他一觉睡到明。他醒了以后什么都没说,好象也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意思,看我的眼神里有探究也有防备,但总的来说态度上还是友好的。之后的日子里我们相互试探着对方的脾气禀性,没有起过摩擦,但也远没有达到亲昵,晚上他睡书房我睡卧室,偶尔聊聊诗词谈谈歌赋,客气而疏离。
我想,作朋友大概是我跟孙风启之间最好的选择,但是孩子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可能性。有多少人可以容忍自己妻子的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寻常男子尚且视戴绿帽为奇耻大辱,更何况是如此高傲的孙风启?古人重贞节,文人重名节,孙风启两样都占全了,他要是闹腾起来,绝对不会有我的好果子吃。
我不能让孙风启闹腾。我的孩子不能成为没有父亲的私生子,我也绝对不能让胤祥背上与妹妹乱伦、偷情的罪名。
思来想去,对我来说事情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让孙风启认下这个孩子。而皇权,是唯一能让孙风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东西。
我用大把的银子封住了太医的嘴,将消息偷偷地瞒下来,若无其事地过了一个春节。我的怀孕反应并不严重,肚子也不显,所以孙风启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在静候把事情捅开的时机。
二月份冬雪初融的时候,我终于鼓足勇气,向哥哥坦白一切。
“你是不是疯了?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如果让孙风启知道你在外面偷情,你跟他的关系就算是完了!”不出意料,哥哥雷霆大怒。
我搬出实现想好的说辞:“我跟孙风启本来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他爱的是完颜阿茹娜,我爱的是胤祥,把我们拧在一起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不去干涉对方的恋爱自由才是我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砰!”哥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仿佛要把我拍醒:“你为什么就不能去试着接受孙风启呢?恃才方能傲物,他自视再高也是他出众的缘故,换个角度来看那也是他自信的表现,他有资本清高!再说,婚姻不过是换个安生立命的保障,孙风启恪守伦理纲常,我哪怕以后你老得走不动路他也不会弃你不顾,得夫如此,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你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呢?”
重重叹息:“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我爱的不是胤祥而是孙风启,这样就不会有无可奈何,可以跟心爱的人名正言顺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感情谁都不能控制,我很清楚自己爱的是胤祥,而且永远不可能改变。我不会为不爱的人生孩子,这次也许是我唯一的一次当母亲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
哥哥咬牙:“愚蠢!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以为爱情就是全部,等到激情褪尽,才发现不过是一场笑话,到时必然后悔莫及!”
“哥,你不相信爱情,所以你觉得是我在胡闹!”我试图说服他,“你问我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孙风启,那我还想问你,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相信爱情,相信我一生只会爱胤祥一个呢?”
“谬论!我比你大那么多岁,这个世界远我比你看得清楚!”哥哥都快气地吐血了,“总之你得赶快把孩子打掉,你答应最好,不答应的话我不介意使用武力!”
我叫起来:“哥,你不能这样,否则我恨你一辈子!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你死了自然有人给你陪葬,司棋,还有大悲寺的那个小和尚,你要是不关心他们死活的话你就去死!”从小看着我长大,哥哥很了解我的弱点,直指我的死穴,“我这是为你好!你记不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妈妈逼你练钢琴,你不肯,一哭二闹三上吊全用上了,可是妈妈铁了心非要你练,这才坚持下来。后来你长大了,还跟我说很庆幸那时有妈妈逼你,才使你能弹一手好琴。现在的你就是当时不愿意学琴的你,也许你现在没办法理解我的苦心,但是我必须坚持我的原则,为你换来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全身都在颤抖:“我不会有什么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