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有八成把握它会在我和四哥之间造成嫌隙。我们虽是兄弟,但到底不是一个人,也做不到毫无保留的信任。弘历这孩子有抱负有野心,他肯定会参与夺位,而我既然是弘历的生父,四哥就难免会把我和弘历划作一党。另外……这事还波及到你,作为弘历的额娘,你这个安阳公主恐怕也做不安生了。”
胤祥分析得很对,血缘上的天然联系把我们和弘历绑在了一条船上,如果胤禛打算立自己的儿子,那么他首先要打击的就是我和胤祥。我们两个一个是手握实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亲王,一个是大清公主,哥哥多年来未曾间断的赏赐让我富可敌国,宇哲的万匹良驹听我号令,更何况我还有一个掌管着禁卫军的弟弟。雍正元年,阿克敦因为在夺嫡战的最后关头投向四爷党阵营而被晋升为正黄旗护军统领,官拜正二品。如果我们三个拧成一股绳,再加上弘历本身的能力,恐怕就有得胤禛头疼了。
我颇有些恶狠狠地威胁说:“瞒下这事你只背叛了你的四哥,但不瞒下这事你就背叛了我、皇阿玛,还有你儿子,一比三啊,你这么聪明,应该不难作出正确的选择吧?”
胤祥的表情很是纠结,艰难道:“似乎,是站在你这一方比较有利……”
“那就行了!”我故意无视他的犹疑,高兴地捧过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下去,“哈哈,这是奖励!话说你儿子知道你是他阿玛,改让他也亲亲他老爹!”
胤祥的表情更纠结了。
第九十四章 亲兄弟
亲兄弟见面该是什么样子?不知原委的宇哲暂且不提,但是想,当弘历面对宇哲时他的心情大约是相当复杂的。那是他嫡亲的弟弟,从母系的渊源上来说一母同胞,从父系的渊源上来是堂兄弟,他们的身上留着一样的爱新觉罗家与富察家的血,宇哲与弘历的血缘关系比弘暾与弘历、宇哲与弘明的血缘关系更近。所以,按照血浓于水的常理,他们应该友好而亲近。可是同时,他们一个是胤祥的儿子,一个是胤祯的儿子,胤祥与胤祯是政敌,子随父志,弘历与宇哲约略也能算作政敌。宇哲虽不能入仕,但是心向着他爸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当胤禛打压胤祯时,他会毫不犹豫地为他老爸鸣不平,大骂胤禛的狠决毒辣,换句话说,即使是在朝堂之外,宇哲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八爷党。
但是,弘历却站在与宇哲截然相反的立场上。无论是出于对养父胤禛的感恩、对生父胤祥的亲情,还是出于他自身对于至尊之位的向往,弘历都应当与四爷党统一战线,成为胤禛攻击八爷党的左右手。他已经成年,一脚跨进了政治的泥潭,便得学会舍弃亲情。所以,总的来说,弘历并没有主动去向他的弟弟示好,对待他的态度一如对其他外人一般的波澜不惊,不疏于礼节,但也绝对称不上亲近。
“也许,弘历并不希望别人猜测到他与宇哲的关系也不定。”胤祥这样说。弘历的身世是他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也是他必须保护好的秘密,因为这个而故意疏远宇哲情有可原。但我摇头叹息:“作为额娘,我希望他们兄弟俩能相亲相爱。不过我也知道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的道理,他们真走不到一块儿去我也不会强求。可是——不得不说,我不喜欢弘历的性子,这孩子心思太重,有时候我甚至有一种看不清他的感觉。不,应该说,我大概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他。”
胤祥轻笑:“弘历自幼便受皇阿玛关注,之后更由皇阿玛亲自教养,得益颇多,自是与众不同些。要我说,皇阿玛也是这般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性子,弘历只是随了皇阿玛罢了。我想,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共同之处,弘历才能特别地得皇阿玛的缘吧!”
“可是,也不能这么小就成熟世故得像个老头吧?你看看宇哲,虽然闹了点,但那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弘历连一点孩子的纯真自然都没有!”
胤祥安抚地拍拍我的肩,笑道:“你可别把他当孩子看,弘历连妾都娶了,也不算小了。再说天家子女早熟,皇阿玛八岁就已经称帝,十四岁亲政,十六岁灭鳌拜,那样的手段,即使是如今的我也未必能做到他那样好,他又何尝有孩子的天真呢?宇哲长在民间,你又不愿拘泥他,放任他自由成长,故而身上会带着朝气与可爱,很讨人喜欢。而弘历长居宫闱见惯杀伐,他清楚没有心机很难在里生活下去,也知道自己要什么,又应该舍弃什么,隐忍而待薄发,又怎可与宇哲相比较呢?”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是要我选,我倒宁可他从小跟我长大,远离紫禁城的是非,自在快乐地过一生。”
胤祥笑,却不赞同地摇头:“你觉得好的未必是弘历想要的,弘历的道路应该由他自己来选。”
这话没错,我只能点头,但却始终觉得弘历所选择的或许是他今后会后悔的一条路。为君者称孤道寡,其中的寂寞非外人所能体会。别的不说,至少我知道哥哥当皇帝当得并不快乐。皇帝虽然富有四海,有无数珍宝可供把玩,有无数美女可供挑选,但是说到底,生活还是了无生趣的。高兴的时候不能放声大笑,难过的时候不能放声大哭,时刻得端着天子的架子不能让周围的臣子看透你的心思,也得时刻堤防别人猜测到你的弱点。在永无止尽的伪装、猜忌、拉拢、背弃中,只剩下疲惫、无奈,乃至苍凉。这,哪里比得上纵情山水、做闲散宗室来得快意逍遥?或许,作为一个女人,哪怕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我也永远无法理解我的阿玛、弟弟、儿子、爱人对于政治的迷恋,在我看来主动去招惹政治简直是世界上最最愚蠢的事,但是他们称之为“大丈夫之大志向”,认为那是表现他们的能力、爱国心、事业心的唯一方式。对此,我只能苦笑,终是无法阻止。正如胤祥所说,弘历的道路该由他自己来选,不我能独裁地左右弘历的人生。
佛陀说:众生平等。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还是为人唾弃的低贱太监,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每个人也只有一次选择,选了这种生活模式就不能再选择那一种,一但选定了,就是一生。
雍正二年五月,胤禛称“京畿太监好生事”,将其中的大部分人遣还原籍。这些家境贫寒、身体残疾的卑微奴才,一旦脱离紫禁城这一特殊的土壤便失去了生存之本。他们自小进宫,所学的一切都是怎样伺候主子,其他的一概不会,可以想象,回到民间之后的日子会是多么的艰难。但是,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当初是他们自己在内务府的录名册上画上押的,所以,他们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
能顺利回归故里的太监是幸运者。所有人都知道,被遣还原籍的人中只是小部分是无足轻重的,那些真正涉及到皇室秘密、曾为八爷党工作的人无法得到胤禛的宽恕,遣返只不过是个借口,雍正借此肃清宫闱,列在黑名单上的太监只要一出了宫就会被人杀害,无声无息地消失,“死于民间”。
有的人人头落地,有的人飞黄腾达。昔日康熙朝风光一时的大太监二赵儿自康熙五十七年先太后归后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人说他去为太后守陵了,有人说他告老还乡了,最离谱的一种说法,是他忍受不了与老情人阴阳两隔抹脖子殉了情,到地底下陪太后去了。这当然是无稽之谈。我虽然不知道从康熙五十七年到雍正二年的这六年间二赵儿做了什么,但是至少可以肯定那些事一定对胤禛大有帮助。因为雍正二年的六月初八,消失许久的二赵儿突然冒了出来,仍然做回太监的老本行,不过却被直接拨到了胤禛身边,官拜四品。四品,是雍正朝太监的最高品阶。
“安阳该恭贺公公的高升!”由于事先并没想到会在散步时遇到二赵儿,所以在长春宫高大的樟树下,我只能随意地起了个话题。他与我并不熟,但是我却对他很有好感,因为他的身上总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气质,俊朗高洁,出淤泥而不染,让你觉得他似乎不该是太监,他怎么就会是一个太监呢?
二赵儿微微一笑,弓身道:“奴才只是办了该办的事罢了。”这个人,哪怕是跪在别人脚下也不会有一丝卑微之色,他的请安行礼永远只是形式,不像其他太监一样饱含着恭敬、害怕甚至敬畏的内涵。他的躬身,就只是躬身而已。
笑道:“公公太谦虚了。”二赵儿令我好奇,但是多年的宫廷生活已经教会了我“不该管的别管,不该问的别问”,像他这样的人,倘若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紫禁城并不是办不到,可是他却选择了留在宫里,还是以这样一个卑贱的身份,若是说没有目的,任谁都无法相信。只不过他看上去并不看中权势,所以那个目的就变地扑朔迷离了起来。正如以前我隐约猜想过二赵儿或许并不是在为太后卖命,却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会是胤禛的人一样,在事实的神秘面纱被撩起之前,外人总是很难看清真相的。
二赵儿福了福,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皇上近日食欲不佳,心中却挂念着昔日在登云楼品尝过的一种名为蛋糕的糕点,说那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味。可惜如今登云楼已不在,不知公主可否寻得会做蛋糕的厨子入御膳房任职,专门为皇上每日烹饪这道点心?”
……我有些无语。也许被二赵儿一贯以来脱俗的气质所蒙蔽,我似乎忘记了太监最最本分的工作就是照顾主子的饮食起居,当细作、想谋略那只是他们的副职,太监们负责的,可不就是像吃喝拉撒这样的琐碎小事吗?出谋划策自有朝臣们为雍正分忧,二赵儿即使再能干,碍于身份也只能收敛。
我有些为他惋惜,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回答道:“当日登云楼的厨子已经不知所踪,但是安阳知道蛋糕的做法,并不是很难,改日写成单子,让御厨们照着做即可。” 昔日由抱琴、侍书教导出来的徒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