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得她这样说,我心中更是大奇。
一来,甚么“接口处都有密码”云云,闻所未闻,也难以想像。二来,那铁箱中放
的又不是甚么宝物,何至于要动用那样先进的科技去保护。二来,我不明白康维何以把
它打开以后,又要恢复原状。
我把这三个问题一一提了出来。
柳絮依次回答:“金属在焊接的过接中,形成的形状,如同人的指纹,绝难相同,
这就构成了密码。猜想是徵求者不想应徵信落在他人之手,所以才郑重其事。康维在三
人身上,得不到任何线索,就希望对方把铁箱拿回去 ”
她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
康维是想对方取回铁箱,仍然和铁箱中那些应徵者联络,而他已经掌握了那些应徵
者的资料,当然可以循这条线索,追查到徵求者的下落。
小郭同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心急地问:“结果如何?”
他实在是多此一问 柳絮早已说过他们并无结果。
柳絮苦笑了一下:“大胡子总算把铁箱打开,又完全恢复原状 他自夸地球上只
有他才能做到这一点,连天工大王都不能。铁箱中共有一千一百二十六封应徵信……”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神情很是古怪。
看她那种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有甚么难言之隐一般。一直到现在为止,她都直话
直说,未尝有甚么隐瞒,为何这时却吞吞吐吐起来?
不等我发问,她已经说明:“我是想起了那些应徵信的内容,有些感慨,所以才
”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她的这种行动,令人莫名其妙 当时我没有想到她的感慨有极其丰富的内容,可
以发挥成为一部描绘人性的文学巨著。我当然没有这个本领,可是在故事的发展中,后
来的这一部分,所占的地位也相当重要,有必要在这里先提上一提。
小郭听到他们拥有一千多封应徵信,神情十分羡慕 他一定想到了有那么多应徵
信,就可以和写信人联络,也就等于有了一千多个应徵者的资料。
我提醒他:“应徵信要到了徵求者的手中,徵求者和应徵者联络之后,才有用处,
不然一点用也没有。”
小郭忙问:“那一箱子信,后来怎么样了?”
柳絮摊了摊手:“把它放在报馆附近,每个人走过都可以看到,也有不少人对它有
兴趣,可是并没有人取走它,日晒雨淋,一直到箱中的信,全都变成了纸浆,才被垃圾
车搬走了。”
小郭只好苦笑,我说道:“那就是说,行动失败,一点线索也没有得到。”
柳絮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九、叛变的震撼
她说了之后,顿了一顿,才道:“大胡子很是沮丧,他想了半天,才说:除了卫斯
理之外,只怕没有人可以找出那个徵求者来了。”
我啼笑皆非:“多谢他看得起我,只可惜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对了,你
们三个人,又是怎么会走在一起的?”
柳絮的回答,有一大半在我的意料之中。她道:“我知道天下对生命配额转移最有
兴趣的是两种人,一种是富豪,一种是权贵。所以我先去找朱槿 大亨对这个可以令
他长命百岁的徵求启事,一定有所行动,我想瞭解一下他们行动的结果。”
朱槿接下去说:“大亨和陶启泉这两大豪富,这次总算同心合力,携手合作。他们
联合了一干豪富,第一步是去找卫斯理,听说在卫斯理那里,豪富们碰的钉子不小。”
我笑了一下:“各人立场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我仍然答应有结果就告诉他们,
可是他们后来又勾结上了权贵,自然不必再在我这里找结果了。”
虽然我明知权贵那一方面也没有结果,可是我由于不知道何以会如此,所以我还是
道:“现在全世界只有你们掌握了一千多个应徵者的资料 难道徵求者一直没有联络
?”
朱槿神情苦涩,连水荭也收起了一直挂在她俏脸上甜蜜的笑容。朱槿道:“事情很
怪 ”
这已经是她第好几次说“事情很怪”了。
小郭不耐烦:“你别老是说事情很怪 究竟怪在何处,请详细说来。”
朱槿不理会小郭的抢白:“我要从头说起。那些应徵者虽然都是经过挑选,忠诚可
靠,但是在他们寄出应徵信之后,还是受到了严密地监视。”
我冷笑一声:“这是你们一贯的行事方式,不足为奇。”
朱槿装作没有听到,继续道:“监视范围很广,他们的通信、电话、电脑等等都在
监视之列。他们的行动有人跟踪 他们之中任何人,和外界的接触,全都在监视之中
。”
这一次,我没有表示意见。
这些人既然是权力中心挑选出来的,受监视也是自愿,在一个主人和奴隶分得清清
楚楚的社会中,总有很多为奴的致力于反抗,也有很多为奴的致力于讨好主人。
朱槿强调:“总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徵求者要和他们联络,我们
一定会知道。”
我点头:“我明白,总之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难道徵求者一直没有消息,没有和
应徵者联络?”
朱槿现出迷惘的神色,说话也支吾:“我们……不知道……”
我和小郭齐声道:“这像话吗?一切全在你们掌握之中,怎么会不知道?”
朱槿还没有回答,水荭先说:“情况有意料之外的变化,在那一千一百二十六人之
中,有六十个人失踪了!”
我霍然起立,一时之间,竟不知说甚么才好。
我总算知道她们为甚么要来找我了 凡是有想像中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人们总
会想到我,这当然是由于许多年来,我遇到的怪事甚多之故。
像水荭刚才所说的情形,就是在理论上来说,绝对不会发生的事,可是实际上却发
生了。
被监视的人,有上千个之多,听来很骇人听闻,好像也很困难,但是对惯于监视亿
万百姓一举一动的权力中心而言,却是简单不过的事。
而且事关权力老人万岁万万岁,那是头等大事,办事人等,岂敢怠慢,怎么会让其
中六十个人,失去了踪迹?
小郭的反应比我更强烈,他惊讶得连站也站不起来,怪声叫道:“你再说一遍!”
第二遍是朱槿说的,还是同样的一句话:“有六十个人失了踪。”
事情放在那里 六十个在严密监视下的人不见了。可是我还是不能相信,因为这
实在难以想像。
我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贵地对百姓的控制如此严密,就算是普通老百姓,要
玩消失,也不是容易之事,何况那六十个人是在监视之下!”
水荭做了一个鬼脸:“要是事情容易解释,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了。”
她说得很有道理,当然是他们遇到了不可解决的困难,才会找上门来的 而且可
以相信,他们必然试过各种办法,最后逼不得已才来找我,因为他们知道我不会有甚么
好脸色给他们看。对他们来说,到我这里寻求答案,已经是最后一条路了。
由此可知,那些权力老人是多么急切想要买命曰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就算买命可以成为事实,当然也只对活人才有作用。如果
人已经死了,买来的命,只怕也派不上用处了。对于行将就木的老人来说,这是真正“
只争朝夕”的事。
想到这里,我竟然很是幸灾乐祸 虽然我们从小就被教导不可以这样,可是偶然
幸灾乐祸一下,还真是感觉不错。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
除了小郭之外,三位女将显然明白我为甚么忽然之间笑得那样欢畅,她们不便表现
心中的怒意,只好木然。
我一面笑,一面道:“对不起,我真的感到好笑。”
这时候,小郭也知道我为甚么那样好笑了,他道:“我的感觉和你不一样 我只
感到可悲。”
我道:“对他们来说,可悲;对我来说,可笑!”
水荭笑嘻嘻道:“等到你自己死到临头的时候,你就不会感到可笑了。”
这三个女将之中,看来还是水荭最厉害 她竟然能把攻击性如此强烈的话,伴随
著如此甜蜜的笑容一起说出来。
我也效法,用满面笑容来说严肃的话。我道:“我并不习惯用任何方式,掠夺属于
他人的一切,所以和豪富们不同。豪富的成功,就是运用他们的智慧,千方百计把他人
的归于自己所有 这是他们积聚财富的方法,所以他们才会想到买他人的生命,放在
自己的身上。至于那些权力老人,比豪富更不堪,他们甚至于把剥夺老百姓的基本人权
,当作是天经地义的事。对他们来说,如果可以强抢,就算死一万个老百姓,能令他们
多活一天,他们也会毫不考虑去做!我就算要死了,也知道那是生命必然的结果,会坦
然处之。并不是我有甚么特别 普通人都是如此,特别怕死的只是豪富和权力老人,
所以他们感到可悲,我感到可笑!”
我一口气说下来,居然仍旧笑容不减,小郭首先笑起来:“我修改刚才的话:我替
他们感到可悲。”
三人之中,反应不同。柳絮到底已经跳出了那个圈子,所以她对我的话,可以有同
感,她低叹了一声,没有说甚么。
朱槿和水荭却不相同,她们不但在权力中心的范围之内,而且又和超级大豪富有密
切的关系,全是我的话攻击的对象。
(一个声称并且坚持是“无产者”建立的强权统治,却和豪富们打得火热,关系如
水乳交融,这是人间最怪的怪事 比起来,我经历的那些事情,简直不值一提。)
朱槿和水荭齐声道:“不说这些!”
我伸手指向水荭:“是你先挑起话头的。”
水荭还真是能屈能伸,她站了起来,向我深深行了一个礼,用动听之极的声音道:
“是我的不对,请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