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越是想挣扎,枷锁就箝得越紧,终至教她心痛不已,透不过气
……
斗巧宴,其实就是青龙国最盛行的斗兽之宴,只不过由皇室主持,
场面当然就盛大热闹,皇宫前的广场上万头攒动,凡是身怀品级的文
官武将们都可以共襄盛举,而广场的最前头是可汗设座的宽广高台,
就在片刻之前,大臣们陪同旭烈兀一同上了高台。
庆典正热,看似大伙儿都在吃肉喝酒、斗兽歌舞,个个尽情狂欢,
其实,他们的心里知道,这场庆典是在犒赏即将出战的男人们,只要
可汗的旨令一下,他们随时都有不惜一死的作战准备。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由高台下专供皇室成员行走的通道上传来,
由远而近,引起了旭烈兀以及大臣们的注意,他们循声往下望去。
一时间,旭烈兀的脸色铁青到了极点,而大臣们个个惊愕不已,
因为,在这场庆典之上,他们的王妃竟然穿起了汉族的服饰!
旭烈兀不发一语地看着厌离在侍女的搀扶下步上高台,在他身畔
的王妃位置上坐定,他侧眸冷冷地瞅了她一眼,浑厚的嗓音异常冰冷。
「你这么做,算是在向本汗示威吗?」
厌离被他阴冷的语气骇了一跳,却还是强忍住心慌,镇静地回道
:「我是汉人,穿这身服装是天经地义的,你不也说过吗?我穿汉人
的服饰好看极了,难道,你那天说的话是言不由衷?」
「不。」她竟然拿他说过的话来当把柄!
「既然如此,我可以继续穿着这套汉人的衣裳吗?」
旭烈兀冷笑颔首,「可以,不过,你最好在我回寝宫之前换下它,
否则我会亲手将它撕成碎片,教你以后再也穿不得。」
「我知道。」厌离偷觑着他冷峻的侧颜,心里有好多话想说,但
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难道他真的什么话都不问了?
她才要开口,就见到他唇畔勾起一抹冷笑,转首注视着她,眸子
里透出她前所未见的寒冷光芒。
「对了,厌离,你一时心血来潮穿上汉服,倒是提醒了本汗一件
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本汗问鼎中原之后,要记得下令中原的女子
统统换上我青龙国的服色,汉人的衣饰确实不差,不过,我还是比较
喜欢你穿上青龙国王妃的紫服,它将你的气质姿色衬得美极了!如果,
你还是坚持不换下汉服,改穿青龙国的衣饰,那我就想办法让汉人的
衣饰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如此一来,我想以后咱们就不会为了穿
不穿这个问题而争论了吧?」
「我换!我这就去换!」厌离匆忙地起身,一刻也不敢再穿着身
上这套汉服,生怕会替汉人招来前所未有的大灾难。
她到底做了什么?换穿上汉人的服色,是为了对他做无声的抗议,
没想到却惹出了他心中的戾气,从他的口中说出「问鼎中原」这四个
字的时候,她的心泛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冷颤。
他是认真的!
旭烈兀长臂一伸,及时在她离去之前将她揽进怀里,厌离不断地
在他的怀里挣扎,一心只想赶快换下这袭会替族人带来灾难的衣饰。
「别动。」他修长有力的臂膀牢牢地圈住她。
「不要碰我!」她急忙地想推开他,身子忍不住颤抖,心里懊恼
极了!她的手甚至抖得没有力气挣开他的箝制。
「镇静点,不要在臣子面前失了仪态。」他紧紧地捉住她慌颤的
柔荑,压沉了嗓音在她耳畔警告道。
她眼角隐隐地噙着泪,近乎无意识地不断摇头,「我做不到……
我真的做不到!只要一想到青龙国的铁骑大军就要踩平中原的土地,
我的心就好慌,我不是故意要跟你作对的,可是……这是我唯一能够
想到的办法,没想到起了反作用……」
「先挑起战争祸端的人不是我。」他冷冷地提醒她。
「但你可以决定不回应,你可以的!」她抬起美眸,目光之中透
出一丝渴望,没想到立刻就看见他黑眸之中闪过一道不以为然的寒光。
「我能吗?」他冷笑了声,「身为一国的君王,很多事情我责无
旁贷,其中,就包括了保护自己国家里的臣民不受侵害,你父皇当众
斩了我国的使者,对于青龙国而言,是一种莫大的侮辱,我不能坐视
不管。」
「你杀害我的子民,我一样不能坐视不管!」厌离冷不防地推开
他,激动地想要转身跑离他的身边。
「你这女人真是一点都不知好歹!」旭烈兀低咒了声,纵身抢过
忽那海手里的鞭子,凌空一扬,准确地圈住她纤细的颈项,教她动弹
不得。
「可汗,请息怒!」大臣们惊呼不断,为可汗的震怒感到惶恐,
纷纷跪了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僵持不下的危险情况。
「啊……」她几乎快要被鞭子勒得喘不过气,双手紧紧地捉住鞭
身,试图挣脱他的束缚,但鞭子在他的手里就像有生命般,她扯不下
来,纤细的颈项被勒出一条红痕,雪白的俏脸渐渐转红。
旭烈兀生平从未如此生气过,他愤怒她的不知好歹,也气自己对
她一再纵容,才会让她得寸进尺,爬到他头上来撒野。
一瞬间,他愤怒得真想要了她的命!
但,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强烈的心痛排山倒海而来,教他几乎无
法招架,只怕还未下手杀了她之前,他就先没了命!
他扬手撤回长鞭,一手捞住她虚弱倒下的身子,把她交给一旁的
下人,严酷地下了一道命令:
「来人,把王妃带下去,记住,要是她以后再有机会穿上汉人的
服饰,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不保!」
厌离虚弱的喘不过气,她咬着唇,看着眼前男人高大的背影,感
觉如此熟悉却又陌生,两行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在皇宫里当差那么久,忽那海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僵凝的气氛,
自从斗巧宴之后,这两天以来,出入大明殿的臣子们人人自危,生怕
一个不留神说错话就要遭殃。
太阳西斜,早就过了进午膳的时间,忽那海遣人撤走几乎原封不
动的午膳,一看就知道主子没吃下多少东西。
旭烈兀翻览着卷宗,事实上却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他已经好几
天没回寝宫去,夜夜藉着国事将自己逗留在大明殿里,故意不去想那
个教他心烦意乱的女人,但说不想,心里却又不由自主地牵挂着……
该死!他生平第一次有了难以割舍的挣扎!
是为了她吗?难道除了寻常男人对女人的怜惜之外,他对她还有
更多无法以言语描述的深刻情感吗?
他甚至害怕伤了她……向来冷心无情的他,竟然会害怕在她的身
上烙下任何伤痕!看见她的泪水,竟然会教他心痛不已!
旭烈兀一时心烦到了极点,砰然一声将案上的卷宗合上,脸色阴
沉到了极点,这时,站在殿门旁的忽那海听到了门外内官的通报,他
点了点头,要门外的人暂且等着,自己则是走上前对主子禀报道:
「启禀可汗,延春阁那里来了消息,说王妃在寝宫里不吃不喝,
也不理任何人,可汗,要不要过去探望一下呢?」
真是奇怪了,这对夫妻可真是非常有默契,一起拿绝食来跟他们
这些下人开玩笑吗?!忽那海心里纳闷不已。
「别理她!」旭烈兀陡然一喝。
「可是……」忽那海有些迟疑,这样好吗?总觉得他们那位弱不
禁风的王妃可能少吃两天就会饿死的样子。
「我说别理她,你没听见吗?」旭烈兀冷厉喝道:「由着她去吧!
不要以为当了本汗的妃子,就可以由得她为所欲为!」
应该是可汗自己由得王妃为所欲为的吧!忽那海在心里有感而发,
悄悄地走到门口打发从寝殿来报的宫人,要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第九章
他们已经不行了吧!
厌离抱着小兔坐在殿前的台阶上,一双美眸茫然地望向前方云雾
未开的天空,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意。
她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勇气,竟敢与他对抗呢?
伸手抚着颈间淡去的红痕,她心里非常清楚,他已经对她手下留
情了!他大可以杀了她,但她却还是能够感觉他在残忍之中有着对她
的心疼……
她几乎都快要放弃与他对抗了,只是不行啊!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领兵攻打中原,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厌离
轻叹了声,将怀里的小兔交给侍女,示意她退下,想要一个人静静。
她起身漫无目的地走着,这延春阁虽然名为「阁」,却是一座不
折不扣的殿群,环环相扣,初到此地,她根本就以为这是一座迷宫,
一条条的长廊连接着殿阁,忽然,她看见了他。
不期而遇的交会使他们停顿了身影,他转首,她侧眸,两人相视
无语,彷佛有着满怀的心事,他与她,心照不宣。
何必以言语诉说呢?
她懂得他身为君王的苦处,而他也应该明了她身为敌国公主的无
奈吧!他与她,就像这两条长廊一样,注定只有短暂的交集,匆匆而
遇,从此再无关联,直到尽头。
他们两个人永远都不可能走在同一条路上……永远!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就算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事实不可
能改变,但一想起时,心还是会抽痛不已?!
厌离别开眸光,回避他灼热的注视,不愿自己的心情再受到任何
动摇,她必须坚持下去!她迈开莲足准备走开。
「别走!」随着他一声低沉的轻喃,一副强而有力的怀抱将她牢
牢地扣住,不容许她轻言离开,只能定定地停在他的怀里。
她心里想必也很难过吧!此时的她,正遭遇着与他当年相同的命
运,被至亲的人背叛,随时都有被杀害的可能!
但她与他不同,是一个如此善良体贴的人儿,她不管自己被如何
残忍对待,只是一心想保护祖国的人民。一想到她纤弱身子所背负的
伤痛,旭烈兀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