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富含铜和锌元素的火成岩。”林真把廖凡昔日教给她的。尽可能多的教还给廖凡:
“火成岩结构稳固,火成岩越多的山区,攀爬的时候,就越安全。反之,如果我们找到的全都是砂岩和页岩,又或者长年风化之后酥松得好像豆腐渣似的方长石,那就很危险了。这样的石质容易在外力作用下断裂甚至崩塌,从而触发雪崩。这样的雪山是不能攀爬的。至少,在其中的某一个方向上,不能攀爬。”
“一座雪山。构成的每一面材质都是差异化的。选择石质结构最稳定的一面去尝试登山,才能获得最大程度的安全保障。”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低头拾取着河滩里的小石头。随手砸开。
这一次砸开的不是橄榄石,而是绿松石,这个材质不然橄榄石坚固,其质地却也不算太差。因为绿松石名字虽然带个绿字,其实是蓝色的。蓝色的形成毫无悬念也是蕴含铜矿的缘故,不过,这是硫酸铜的颜色。
硫酸铜天生会呈现出一种美丽的蓝色,绿松石自数千年前开始直到二十年后,都一直成为藏饰中主流使用的装饰性假宝石。它的价值只比玻璃略贵一些。完全不能被归入宝石一类。但它的美丽,不逊色于真正的宝石。藏家儿女日常佩戴的首饰。大量使用黄金和琥珀来镶嵌绿松石。黄金、琥珀、珊瑚、白银、绿松石、砗磲、玛瑙石,是为佛家七宝。都具有辟邪和洁净灵魂的功效。
但是绿松石的材质并不坚固。铜之所以变成硫酸铜,本身就是一个腐蚀化的化学氧化反应过程。这表示此地的地层深处同时还富含硫磺矿,硫磺在雨雪侵蚀之后,成了硫酸,最后侵蚀了石质。
被硫酸侵蚀过的对象,可想而知那是多么的危险和不稳定,在这种石质结构上尝试攀岩,那根本就是找死。
“咦?这是硫酸铜?”十七岁廖凡的化学成绩看来不错。当林真中学时代在化学课上打瞌睡时,廖凡显然是认真听过讲的。
他立即就认出了硫酸铜独有的美丽蓝色。
“是啊!这是绿松石。倘若这条河里有太多这种石材出现的话,那么仙乃日雪山就会很危险,不利于攀岩。如果只是少量出现,那就没啥关系。”
绿松石的挂件在2014年大概一件也就卖得起100元…400元的样子,搁在1990年代,目测就是2元到10元一枚。
廖凡显然是不会想起去淘选这种石材然后加工贩卖的,但是帕巴、央金和卓玛他们,却是可以从事这个项目的。
廖凡这时候还不是个登山狂热爱好者,但他以后肯定是。
这就是林真想要教给廖凡的。
实际上仙乃日雪山的石质非常稳固,这里是登山初心者最理想的练习场。桑尕河边的石滩地上,有得是各种花岗岩、玄武岩、以及橄榄石和石英砂,还有刚玉。这里的大理石、方长石和绿松石少得可怜。
梅里雪山那边的情况刚好相反。
所以一定要让廖凡知道:并不是每座雪山都像仙乃日这么便于攀爬。当河流中的某些结构酥松的石材变多而坚固性石料变少的时候,就要警惕了。
林真没有时间陪廖凡去梅里雪山多做实地勘察。
约好的三天期满之后,她会冒险跟他去见公婆……见过之后,小凡可能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好意思再搭理她了……这样的尴尬和疏离关系,很可能持续一年或者两年。
这一年或者两年的时间里,就是小凡的性命最危险的时段。
因为加藤光一的身影已经提前出现在了云南。廖凡很可能在未来数月或者未来一两年内,仓促跟日本人一起抢着去挑战神山。
只有经历过这个时代的人,才知道尧茂书什么的热血硬汉这时候极度受人崇拜,为了跟外国人争夺什么万里长江第一漂。〇〇雪山第一登,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十七岁的热血中二少年,分分钟可能会冲动。然后盲目跑去送死。
“绿松石不该是中东那边出产的吗?为什么这里也会有?”
廖凡的地理学底子不错,对于珠宝首饰方面的认识也挺丰富。他随即便质疑起绿松石的来历。
恰好这个问题是前世林真向廖凡提出过的。
这一世一切都倒转过来,林真的心里充溢着幸福母爱般的感受,她愿意教会廖凡一切,这样的彼此教学,让她的心里感觉幸福。除了幸福之外,她还感受到冥冥之中两人之间锁定了的缘定三生石前那种夙缘因果关系。
林真的命运跟廖凡的,从前世到今生,紧紧绑定。没有人可以将这段缘分割断。
林真专心在河滩地里寻找着更多不同品种的小石头,不断地敲敲打打,让廖凡熟悉这里的地质特性。她亲手所做的每一次敲打,她都感觉自己好像个古代小木匠,正在使用木工的工具,慢慢制造出可以装载幸福爱情和美满婚姻的精致家俱。
“你竟然知道绿松石产自中东?”林真笑道,“小凡你还真是博学多才啊!”
廖凡一时吃不准他的真姐这是在表扬他呢?还是在嘲笑他呢?
揣想起来,他是爱真姐的,真姐也是爱小凡的。于是廖凡相信:这肯定不是挖苦和嘲笑,这肯定是鼓励和赞扬。看起来。我家真姐还是比较喜欢看我卖弄知识点的样子。
于是鼓起勇气,厚起脸皮进一步吹嘘说道:“我当然知道啊!我还知道一定得是火山活跃过的地区,才会有大量硫磺。才会侵染出硫酸铜独有的这种蓝色石料。”
“这里是所谓的横断山区。想当年地质造山运动的时候,西藏从大海崛起成世界屋脊,那个过程一定是极其壮观的吧。地壳被板块的碰撞挤压成了世界上最大褶皱地带,地下深埋的石层被扭断,熔岩和硫磺火焰从地下深处喷涌而出。所以在此地既有断裂类的石材,又有大量火山岩,还有硫磺和铜矿。”
“嗯!你的功课学得很好!”林真笑道:“你还记得咱们福建山区的石质是怎样的吗?”
“记得!武夷山区很多青石和赭石,还有很多云母矿。这里好像很少这几样石料哎!”
“是的!这里铁矿不多。被氧化的铁,才会呈现出铁锈色。东南沿海的丹霞地貌。多是富含铁和硒的沉积岩。丹霞山是比较容易被人攀爬的,石质虽然不够坚硬。却很有韧性,不易碎裂。横断山区的情况就完全相反了。这里的地质太复杂了,有各种断裂带,石质又特别的脆,很容易山崩地陷,雪山上也多发雪崩事故。如果你日后想要登山的话,可得仔细选择一条合适的路线。”
“寻找火成岩最多的路线。避开那些断裂和破碎的岩层。”
廖凡恍然大悟,就好像哥伦布爵士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雀跃欣喜道:“我懂了!你想带我一起去爬雪山?这可真是太好了呀!爬雪山过草地什么的,可牛笔了!让我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迂腐同学们,嫉妒到死去吧!”
“啊?!”林真完全没有料到,今天的地理课,竟然会调_教出这样的一个结果。
我家小凡在他十七岁的时候,还真是挺肤浅挺虚荣的!他怎么会把事情想到那个方向上去。爬雪山就是为了跟同学们炫耀的吗?
卧槽!这孩子的趣向实在太过低俗了!
……(未完待续)
☆、第122章、炸毛、顺毛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去。
橙黄明艳和粉红暖调的傍晚霞光,慢慢褪去。但天色并没有立刻黑尽,当晚霞褪尽了色彩之后,远方的天际暂时还是明亮的。广袤无垠的遥远天幕上呈现出一种蛋青色的淡淡透明光晕,就好像盛妆华丽的五彩女神洗尽铅华之后,回到寂寥无声的广寒宫,幽静清凉。
清风吹过,带来一片凉意。
桑尕河谷的夜风和昆明城郊的完全不同。春城四月的鲜花像海一般汹涌怒放,暂时未遭工业化严重污染的1990年四月昆明的晚风,是薰人欲醉的。桑尕河的源头却是来自于仙乃日雪山顶上的万年冰川,另外带着一缕凛凛的寒意。
林真觉得冷。她有点畏寒。这是她一生中身体最虚弱的一段日子。今晚又是她大病一场出院之后,再度返回海拔3500米高原雪谷的第一晚。
廖凡的肤浅和虚荣,让林真有点儿不大高兴。
在清冷的夜风吹袭之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然后立即就有一双手臂从背后绕了过来,轻轻将她环抱起来。廖凡非常敏感,林真刚刚才露出一些些畏寒怕冷的样子,在第一时间便被他捕捉到。他毫不迟疑地拥她入怀,温情脉脉,将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妥妥地安置在他的胸前。
“风起了,夜凉了。咱们回家吧。”廖凡轻吻着她的腮边,轻嗅着她鬓角发梢的味道,低声喃喃说道:“咱们没买氧气包,可得加倍小心了。千万不敢触发了高原反映。”
小凡真是个细心的好孩子!他才十七岁,就知冷知热,会心疼人了。林真觉得自己前世和今生。都算得是很有福气。
“嗯!回吧!”林真没有多说什么,她不愿意多说废话,生怕打扰了这样好的一种宁静和温馨。
“慢慢走。当心脚下。”他把她放开了一半。没有全部放开,就那么搀扶着。慢慢地走开。
河滩地里遍地卵石,走快了就会崴伤脚踝。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终于黑尽,月亮不知道何时悄悄爬上了雪山之巅。月光如霜,洒在皑皑雪山顶上,看上去好像极不真实的迷离梦幻一般。
在暗夜之中,可以远远眺望得到林记小院在地平线上微微凸起小小的一片黑黢黢轮廓。
“你瞧!你瞧!那就是我们的家!”林真遥指着她和他曾经共渡过五年青春的幸福小木屋。
曾经蕴涵了无尽甜蜜恩爱的那五年,既是过去。也是未来,偏偏就不是现在。
现在的廖凡,应该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吧?
直到现在林真才想起这件事情:今生的廖凡肯定是来过白玉乡一次的,不然他就不会遇上洛桑。
廖凡能够和洛桑一起出现在南屏会馆,肯定是廖凡来过了乡里,在扎西老阿爸的家里认识了洛桑大哥。这显然是因为扎西老阿爸没办法亲自带着廖凡去找林真,才委托了洛桑带他去昆明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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