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的胤禩似乎是他们中最清醒的,他发现了我的古怪,有些担忧的望过来。我强笑着冲他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转头瞥了眼几个已有七分醉意的阿哥们,有事的是他们才对。
一席结束,十阿哥胤礻我与十四阿胤禵相挟而去,虚浮的脚步和眉眼间的笑意,都展露出他们轻松的心态。
送走两人,我和胤禩面面相觑。
忽然,胤禟开口,在酒桌上一向克制的他今天也喝多了,脸上潮红一片,连眼睛都殷红如血,嘴里的话却又分明清晰,每个字都透出刻骨的仇恨:“八哥,你当初被陷害的仇,很快就能讨回来了。这次我一定全力支持,以十四弟的天分,功成之日,难道还怕……”
“九弟,何必执著于那些痛苦的往事,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胤禩截断他的话,温和的刚说了一句,却马上被胤禟急促的打断。
“八哥,我不是你们,无法原谅那些使用龌龊手段的人。”
我张嘴想再劝两句,与此时一身荣宠、即将领军的胤禵不同,胤禟要是能看清形势,以后退路的准备会更简单些。
胳膊突然被胤禩拽住,他在旁边轻微摇头示意我不要再多说什么。我转头望向胤禟血色尽褪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正竖着一座冰墙,闪动着怨毒的银光。
我猛打了个寒战,也许有些事真的需要时间一点一滴孕化,比如胤禟眼中的尖冰。
十多日后,康熙五十八年的除夕来临。宫中喧闹依旧,但这次胤禵也缺席了,而且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机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属于康熙朝的时间已经不多,而雍正朝对于大多数成年皇子来说只是一场灾难。
我端起酒杯浅啜后,目光故做漫不经心扫过首席。康熙眼窝深陷的脸映入眼中,他满脸的疲惫,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但帝王的威仪却强行支撑着他,让他可以安然的坐在那里,和身边的后妃谈笑。
我低头暗笑自己自作多情,怎么会以为他在注视我呢?虽然这两年我出席宫中各种宴会时,总感觉被他打量,但看过去又不曾与他目光相遇,也许真是我神经过敏了。我和胤禩早已失了利用价值,又怎么可能再引起他的注意?
我边胡思乱想边把半空的酒杯放到桌上,一个小太监急忙凑上来替我斟满,并低声在我耳边道:“福晋,李德全李谙达想见您,烦劳您随奴才走一趟。”
我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用饮酒掩饰心中的疑问。李德全这个康熙身边的红人,大内总管太监为什么要见我?还如此鬼鬼祟祟。我毫不费力的在康熙身边找到李德全的身影,他冲我微微点点头,我皱眉对身边的胤禩表示想去殿外透气后,便起身离去。
反正我现在没什么可以被李德全利用的,见见他,也未尝不可。
那个传话的小太监带着我拐到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进去后躬身道:“福晋在这里稍候,李谙达马上就到。”说完便退出房间。
不大的功夫,李德全挑帘而入,他一来便恭敬的打了个千,我急忙拦阻,并笑道:“公公客气了,我可受不起。”以他的身份给我这个失势的皇子福晋行礼,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不禁更加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福晋说笑了,这是奴才的本分。福晋自然当得。”他坚持的行完礼,才继续道:“福晋,有些话以奴才的身份本不该问,可是……”
我见他说到这里便沉吟不语,只好附和道:“公公尽管直说无妨,如果是我知道的,自当知无不言。”
“那奴才就冒犯了,奴才是想问万岁在您大婚前赐给您,您一直带在身上的翡翠手串还在吗?”
我仍旧在笑,但眼中却一片冰冷,手下意识的抚上以前总是挂着手串的纽扣,低声问:“这是公公问的,还是别人?”
想起这两年,感觉到若有若无来自康熙的视线,难道那并不是我的错觉?也许康熙非常重视这串手串,甚至比自己的儿子儿媳还要重视。想到他知道手串不见后,心痛的表情,我不禁涌上抱负的快感。
比起胤禟对当年陷害胤禩之人的痛恨,我更恨康熙的无情。
李德全垂头,回避道:“福晋,奴才是关心您。手串是万岁亲赐,如果有什么闪失,恐怕……”
“多谢公公关心,那手串被我不慎丢失,却是我的罪过。公公可以禀明万岁,我自当领罚。”
“真的丢了!!”他忽然抬起头,语气激动的道:“福晋好好想想,丢在哪里,奴才这就派人去找。”
我不冷不热的道:“多谢公公美意,只是手串已经丢失多时,而且我也不记得是何时遗落,实在无从找起,就不劳公公费心了。”
李德全出神地望着语气冷淡的我,久久不语,最后他又低下了头,轻叹:“那奴才告退了。”转身退到门边时,忽然又停住,低声叫道:“福晋……”然后又沉默了,终是什么也没说的离开。
我等他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后,也快步离开了房间。再回到大殿时,扑面而来的火热气氛,让我一时难以适应。我转头避开喧闹的锋芒,却在空中和康熙如电的目光相遇,他的脸有一瞬的扭曲,如火山般的愤怒似乎马上将喷发而出,要把触怒他的人彻底烧成灰烬。
我的唇微微上翘,几近挑衅的向他望去,明知道不应该顶撞身为九五之尊的康熙,但就是管不住自己,一种根深蒂固的叛逆性格无法抑制的爆发,恍惚中感觉这种性格似乎并不属于一向谨慎的自己。
“皇上有什么了不起,要是妖怪才希奇呢!”一个如玉珠滚落般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戏谑在脑海深处响起,仿佛有什么人这样对我说过。
随之而来的是康熙失去理智的怒吼:“朕杀了你,朕要杀了你!!!”
“就凭你?”那个清脆的声音这回的语气是完全的不屑:“你办得到吗?”
“我杀不了你,还可以杀她!”康熙的声音里满含着憎恨和渴血的力量,他忽然转头,用一种比鬼还可怕的表情瞪向我。我似乎吓得放开了紧拽着的东西,天旋地转中向下落去。一片叶子从身边擦身而过,我的眼中突然看到越来越远的树枝以及树下十三阿哥胤祥慌张的面容。
“啪啦!”仿佛一个灵魂破碎的声音传来,我猛然清醒的转头望去。殿上,四阿哥胤禛身边酒杯的碎片散落一地。
伶俐的宫女急忙上前打扫,殿中因忽然的响动而凝滞的气氛又恢复如常,只不过是胤禛失手打碎了东西,不值得大惊小怪。
胤禛接过另一个宫女递来的崭新酒杯,似有意若无意的轻瞥了我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和身边人饮酒谈笑起来。
“瑶儿,怎么了?”关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知何时胤禩已站在我身后。
“我没事。”说完,我低头和他一起向原来的座位走去,转身时轻瞥康熙,他苍老的脸上古井无波,愤怒不翼而飞。
没人注意到我刚才的失态,一切仿佛不曾发生。
但之前的瞬间,我真的感到自己从一棵很高的树上跌下来,而原因是被康熙扭曲的面容吓到。难道是那次让真正的瑶华摔死的坠树,我不寒而栗,莫非以前的瑶华死的不甘心,所以来伸冤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你现在告诉我也没用啊,而且害你吓到的是康熙,你应该找他算帐才对。
之后的日子我过的战战兢兢,好像以前的瑶华随时会来索命似的。我并不是怕死,而是无法放下胤禩和我们的孩子,所以即使死皮赖脸,我也要霸占这个身体。
不过从那以后,一切都平静如初,除了坠树的记忆依旧清晰外,我再也想不起什么。也许是幼年瑶华死去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被强制留在了这幅身体里,然后被触发了,而触发的关键就是康熙同样恐怖的脸——即使在废太子时也没有表现出来的、超乎寻常的愤怒。
虽然让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但另一件事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显露。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的十四阿哥胤禵在征剿策旺阿拉布坦时,战功显赫,康熙为赞扬其功绩特命宗人府勒碑纪念。九阿哥胤禟则更加热心的为胤禵试制军备,在经济上给予各种各样的援助。
这时的满朝文武几乎都把胤禵看成了克承大统的不二人选,却忽略了四阿哥胤禛越来越受康熙器重的事实。
康熙五十九年,康熙诏抚远大将军明年回京,面授方略。胤禟、胤礻我为此欢喜不已,都认为胤禵此时回京必被封为太子无疑。
康熙六十年在众人的期待中姗姗而来,但最先进京入觐的却是四川总督年羹尧。对于这位在讨伐策妄阿拉布坦的战争中,保障清军后勤供给的功臣,康熙御赐弓矢,并升其为川陕总督,使他成为西陲要员的同时也变成了牵制胤禵军队的重要棋子。
“啪!”胤禩的白子直拍而下,彻底封死了我的退路。我瞪着已经无力回天的棋子,愤而扫乱棋盘:“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吗?”
“额娘又耍赖,额娘又耍赖!”爱新觉罗·沅雅拍着小手在旁边起哄,这小鬼根本是被她哥哥教坏了,整天就知道给她额娘我拆台。
胤禩宠溺的把在他膝边的小家伙抱起来,现场教育道:“小雅,你长大了,可不要学你额娘哦!会嫁不出去的,最后你阿玛我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的娶了你额娘。”
笑话,想当年我可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竟然说我嫁不出去,这绝对是污蔑。而且当年要不是某人近乎抢婚的上他老子面前瞎说,我才不会嫁给他呢!我狠瞪了他一眼,不屑于在这种问题上和他争论。
“嫁是什么意思?阿玛为什么要娶额娘?”沅雅歪着脑袋不解的问。
“嫁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阿玛娶了额娘,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某人开始瞎掰。
“我明白了,如果嫁不出去的话,就会和像阿玛一样的人天天在一起,对不对?”小家伙眼中闪着星星的望向胤禩,她最崇拜的就是父亲,用现代点的话讲叫恋父情结。她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