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三因他的话深深拢起眉心。
风馨死有余辜吗?他知道她是风任谷的棋子,但是他无法原谅她利用他的爱,他无法原谅自己让郑令修死得如此凄惨。
有些事可以遗忘,有些事却无法忘怀,就如同他与风馨之间的爱与怨,他不可能重新接受她,如果他能接受她,他便不是东方咏三。
“其实我们何必守在这里,通知她那个奸险的爷爷来就行了。”冷棠无情的说。
“冷棠!”毅七觉得自己会被他气死,都什么时候了还火上加油。
“我说错了吗?”冷棠仍继续发表高见。“这都是她自找的。”
渐渐的,暮色来临,手术室的门仍然紧闭着,不断对风馨冷嘲热讽的冷棠也住嘴了。
“咏三,如果她死了,你会原谅她吗?”毅七试探地问,虽然他知道这种试探基本上跟冷棠的火上加油没两样。
咏三不语,她可以为他而死,他却没有把握可以抛去一切,他会因她的死而原谅她吗?这是一道困难的选择题。
“我出去买些吃的来给你们。”冷棠起身,长廊上低迷的气氛快闷死他了,他还是先出去走走。
冷棠离开没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师首先走出来。“病人目前还需要观察,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已经转往病房,你们不必担心。”
“谢谢你,医师!”毅七几乎要手舞足蹈,若风馨死了,他就真的成为千古罪人。
咏三面对玻璃窗,眼神若有所思的落在远方。
“我们去看她。”毅七兴匆匆的拉起咏三,他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是他们合好的最佳时机,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是这个道理。
“不,你自己去吧。”咏三淡然的摇摇头。
“你不去看看她吗?”毅七奇怪的问,都等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知道她脱离险境却不去看她,这不是很奇怪吗?
“知道她没事就好。”对于那些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的爱与恨,就留给时间去洗涤吧。
“你还是无法原谅她?”毅七难以置信的问,人家都甘心为他而死了,看在这一点,两人应该尽释前嫌吧。
“不,我原谅她了,但是我无法面对我自己。”说完,他转身离去。
“咏三,你要去哪里?”毅七紧张了,这家伙该不会又要去寻死吧?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东方财阀就交给你了。”咏三加快了步伐,颀长的身影顿时消失在长廊尽头。
“咏三!”毅七拔腿要追,却被护士拉住交代一些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罢了,大不了明天再去烟水岛把咏三逮来,他就不信咏三真那么铁石心肠,风馨为他身受重伤,他还能不闻不问吗?
不过,他确实估计错了,咏三不但不闻不问,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有回东方家,也没到烟水岛,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再见过他。
※※※
咏三消失之后,风馨在隔天下午醒过来,她已经完全脱离险境了,在病床旁看护她的是温柔的路湘。
“你醒啦?”路湘惊喜地替她将枕头枕在腰际,让她可以舒服点。
病房里飘着淡淡的鱼汤香味,那是莫荷心亲手熬煮的,据说有伤口的人吃鱼汤最好,所以她特地熬好要路湘带来。
“我……”她觉得头有点头疼,大概是睡太久的缘故。
“医师说你要好好休息,伤口还没痊愈,得小心避免裂开。”路湘温柔的叮咛。
风馨抬眼环顾偌大的病房一遭,但她失望了,因为她想见的人并不在病房里。
“你在找咏三,是吗?”路湘了解地问。
“他……他没事吧?”她记得最后咏三冲了出来,他还抱住她,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路湘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轻声细语,“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镇定,不要太激动,好吗?”
风馨打了个寒颤,难道他又冲回燃烧的屋子里?
“他……死了?”她问得胆战心惊。
“不,不是那样。”路湘连忙放松语气,真是的,她吓到风馨了。
“那么……”她费力的咽了口口水。“他受了重伤?”
“也没有。”路湘安抚地看着她。“是这样的,他失踪了,东方家正尽全力寻找他,可是暂时没有收获。”
“失踪……”她咬住下唇,虽然失踪总比死了好,但也不是什么好事。
路湘安慰道:“不过我想他一定会平安无事,你不必太担心,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现在你只要安心养病就行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知道咏三失踪后,风馨的双眼立即显得空洞而无神。
“毅七说在你脱离险境之后,咏三就马上离开了。”
身为尼亚斯皇家侍女的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说谎了,请她来照顾风馨的莫荷心可能会有点后悔,这么一来,风馨受到的打击更大。
“果然……”她黯然的一笑。
终究,他还是无法原谅她,终究,他还是离开她身边,这是他对她最严厉的抗议。
她还会再见到他吗?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第十章
一年后
东方财阀总裁室透着一股忙乱的气氛,似乎自从正牌总裁失踪之后,这股忙乱的气息就一直在总裁室里盘旋不去,且历久弥新,一点也没有改善。
“天哪!冷滢,这份文件我是怎么签的?”一声懊恼又火大的怒吼从总裁室传出来,每个还没下班的职员都被吓得面面相觑,赶紧收拾东西先走为妙。
冷滢冷淡的走进总裁室,对着牛皮椅中那个颓丧得快死掉的男人麻木不仁的开口,“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签的?”
“我到底在干什么?”毅七狠狠踢了桌底一脚,吃痛的脚尖让他又用脏话诅咒了一声。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冷滢把一大叠公文呈上。“这叠公文错误百出,请您重新审阅。”
“重新审阅?”他陡然扬高声音,天杀的,他已经两个礼拜没好好吃一顿晚餐了,好不容易以为今天可以早点走,没想到她却对他这么残酷。
“是的。”她面无表情的说:“这些明早就要。我现在要下班了,东方夫人炖了百合莲子汤,叮嘱我赶快回家喝。”
“你真是个冷血动物。”毅七不甘心的哼了哼。“反正你们就是要看我很惨就对了,什么百合莲子汤,你以为我稀罕回家喝汤吗?告诉你,我才不稀罕,在公司加班不知道多惬意,待会我就叫一客海陆空全餐好好吃一顿,你们的天伦之乐我才不羡慕呢。”
“好酸的葡萄味。”冷滢难得的勾起一缕笑。“反正你的超级助手马上就会来了,你该感到安慰,起码还有一个人永远不会弃你于不顾。”
冷滢狠心的走了,暮色早已低垂,大部份的职员也走光了,偌大的东方财阀大概只剩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代总裁,冷冷清清的总裁室死气沉沉的,这种可怜的光景让他不由得又自怨自艾起来。
谁叫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咏三的人,却笨得没有把咏三留下来,因此他现在活该被东方财阀的公文缠死,没有人可怜他,也没有人同情他,连放五这个副总裁也是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死样子,每每做完他副总裁份内的工作就凉凉的离去,让他更加恨得牙痒痒的。
什么“代总裁”,讲得好听,他根本就是代罪羔羊,咏三走得潇洒,临走前那一句“东方财阀交给你”真是害惨他了,直到现在还脱不了身。
就在他怨天怨地的时候,总裁室的磁卡自动门敞开,风一般的身影飞快奔了进来,一身雪白的护士服还来不及换下,清丽佳人的脸上挂着一抹歉然的微笑。
“哦,抱歉,毅七,我来晚了。”风馨把她的背包搁下,连忙拿出便服准备到化妆室去换装。
“你是怎么搞的?”毅七怨怼的扫了她一眼。
“有点塞车。”风馨好脾气的笑笑。“你还没吃晚餐吧,我买了你喜欢的鲑鱼饭盒来,我先帮你泡杯咖啡好吗?”
“嗯。”毅七犹摆着一张臭脸,其实内心在看到风馨来的那一刻就飞扬起来,太好了,真是饿死他了,鲑鱼饭万岁!他最爱鲑鱼饭了!
一年多来,风馨是他的出气桶,反正大家都怪他没有把咏三留下,他总需要一个人来发泄发泄怨气,而风馨就是最好的人选,况且她是自愿到东方财阀来帮忙的,他又没有拿枪威胁她,偶尔拿她出出气也不为过。
“来,咖啡。”她将泡好的咖啡送到他桌上,又为他将混乱的桌面整理了一下才拿来餐盒。
“今天白天还好吧?”毅七吃着心爱的鲑鱼饭,心情也好多了,因此良心发现的关心一下。
“还好。”风馨抬头朝他柔柔的一笑,又埋头继续吃她的餐盒。
她现在白天在医院里当实习护士,假日则在医院里当义工。
一年前她在烟水岛身受重伤,她母亲获知消息后赶来照料她,尔后,同样伤重的郑逸朗在东方龙腾的安排下也来到新市安养,目前仍在医院复健,由她母亲衣不解带的悉心照顾。
她们母女已经尽释前嫌,她早已从母亲口中知道事实的真相,也因此,她更觉愧对咏三,愧对死去的郑令修,也愧对东方家对她的信任。
她之所以选择在医院当护士、做义工,就是要为红月会馆和先前郑家帮那些无辜的生命赎罪,爷爷夺走那么多生命,风家罪孽深重,但愿她的弥补可以为风家后代积点福泽。
半年前,东方家遍寻不着咏三,不甘咏三负痛消失在人海的妄二将风帮整垮了,没人同情的风任谷也消失了,但是没人想寻找他的下落,现在大概不知沦落在哪个小乡镇讨饭吧。
回顾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大家都有了变化,唯一没变的是,咏三仍然杳无音讯。
他似乎执意消失在人海里,东方龙腾几乎把整个星洲翻过来,仍然找不到他,他们怀疑他早就不知到哪个国家去了,而她早有心理准备,他不会再回来了。
也好,就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彼此相忘吧,时间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