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二和信子在未曾相识之前,也都听说过对方的“大名”,相识是十分偶然的,并不是在信子的酒吧,而是在华丽的酒店大堂——恭二才从某一楼的豪华套房中下来,出电梯,匆匆穿过大厅,信子仰面而来,穿着传统的和服,两人巳交错而过了,可是露在和服之外的一段雪也似白的后颈,吸引了恭二的目光,使得他疾转过身去,想再多看一眼。
而就在他转过身去之际,信子也正疾转过身来,于是两人再度正面相对!
后来,恭二问信子:“我是被你雪一样白的后颈所吸引的,你被我哪一部位所收引?”
信子娇羞地垂下头,腻声道:“怎么说呢?我本来对男人已经完全失望了,男人对我来说,全是隐形的,我看出去,根本看不到男人。可是那天,我忽然看到有一个男人迎面走过来,为了弄清楚我是不是眼花了,所以才转过身来,再仔细看一看。”
恭二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把信子紧拥在怀中:“那是说,我整个人都吸引了你?”
信子贴偎着恭二:“是!”恭二又道:“我一见了你,就立即下定决心,要使你成为我的女人,而且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女人!”
恭二确然这样想。当他和信子一起疾转过身,两人正面相对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两公尺。这样近距离的正面相对,对两个陌生人来说,应该是相当尴尬的一种场面。
可是不但是恭二,连信子也没有这种感觉。他们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恭二除了立即想要信子成为他唯一的女人之外,也立即猜到了信子的身份,知道她必然是日本国最美丽的酒吧女老板,信子。
信子的心,跳得剧烈无比,她再也想不到,自己还会在男人面前,感到心跳,因为她早就对男人死了心,尽管她在男人的面前千娇百媚,装成一副娇柔不胜,十分享受的样子,可是她对男人早已死了心,她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是,她在任何男人的爱抚之下,都只会产生厌恶的感觉,以致她没有任何兴奋的分泌,她只是借助药用的滑润剂,才使得男人以为她真的热情洋溢!
可是这时候。她自然而然地凝视着恭二,不但心跳加剧,而且手心冒汗,她第一次有了因为异性而产生的那种异样的兴奋!
所以,她那时想,和恭二所想的一样:要成为这个男人的女人,要这个男人成为她生命之中,唯一的男人,有了这个男人,她,山崎信子,就可以像普通女人一样,享受男女之欢,而不是可怜的男人的性玩偶!
她的心跳,反映在她的双颊之上,现出了两嘲红晕,看来更是娇艳欲滴!
这样的一双俊男美女,在酒店的大堂中,这样互相凝望着,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日光,而他们根本不在乎。
事后,他们根本不知道两人之间互相凝望了多久,直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司机,走近信子,在信子的身边,低声地说了一句话,信子才如梦乍醒。
那句话,那司机说得声音虽然极低,但是恭二还是听见了。司机说的是:
“信子小姐,董事长在等你!”
信子的身子先是震动了一下,然后,立即转过身,向电梯口走去。在那一剎间,恭二的心口,如同被尖锥刺了一下一样,全身都几乎抽搐起来。
他从那司机制服的徽章上,知道了那是一个著名的大财团,也知道信子来赴这个大财团董事长的约。就像前几天,他在另一家酒店,赴这个董事长夫人的约会一样——那是一个更年期、胖得像猪,全身混合着高贵香水和体臭,令人作呕的老妇人!
剧烈的痛楚令得恭二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当他再睁开眼来时,信子已经不见了。
恭二知道,信子已经进入了升降机,到楼上的豪华套房去应大财团董事长的约会了!
这种约会,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恭二自然再熟悉也没有,他感到自己有点脚步踉跄,勉强走出了酒店的大门,那是一道旋转门,阳光十分刺目,他一个转身,又走进了旋转门,走回了酒店大堂。
井上恭二当时有这样的行动,他当时只是受下意识的驱使,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后来他分析,由于他一见信子,就有决心把信子当作唯一的女人,那么信子也就应该把他当作唯一的男人!
他和信子在互相对望的那段时间中,两人非但没有说话,而且没有发出过任何的声音。可是恭二却坚决地相信。两人已经通过眼神,而向对方传递了讯息!他接受到的,来自信子的讯息是,信子的心意是和他一样的!
既然信子和他的心意一致,那么,他应该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她就不应该再去赴大财团董事长的约会!
所以,恭二回到酒店,准备问明了董事长的房间,叩门,向信子问罪——虽然他自己才从一个富有妇人的身上,尽了他的本份之后离开。但那有着显著的不同,那是在他遇到信子之前,而信子是在遇到了他之后!
刚才互相凝望之中,既然双方巳交换了发自心里深处的讯息,她就等于作为山盟海誓一样,不能违背!
恭二由于激动,脸涨得通红,当柜台后的职员,礼貌地告诉他,不能透露董事长住在哪一个房间,他正想与之理论之际,就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轻柔动听之极的声音:“井上先生,我下楼来了!”
恭二一转身,就看到娇美的信子,站在他的身后,微仰着头,用甜媚的神情看他。在她乌黑浑圆的大眼睛之中,恰好映出恭二的俊脸上的那股焦切心痛的神情!
他们像是相识已久的情侣一样,互相挽着对方,一起走出了酒店。
所以,每当恭二说起他一见她,就下定决心,要她成为自己唯一的女人之际,信子也可十分自傲地昂起头:“我也是,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男人,唯一的男人。所以,我打开了房间的门之后,就对董事长一鞠躬,对他说:对不起,我们的约会取消了,而且,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约会了!”
恭二自然相信这一点,因为信子一上一下,还不到五分钟!
恭二和信子,是真正的一见钟情。世上尽多一见钟情的男女,可是从来也没有他们两人那样的快捷,直接和坚决的,或许,这是由于他们过去的生活,使得他们早已看透了世情之故!
有过他们这种经历,都知道双方不必再浪费时间了,过去已经浪费得太多,要把浪费的补回来。所以,当天,他们先在恭二的住所,再在信子的住所,尽情享受着男女在一起所能享受的欢乐,足足有一个月之久,他们和外界几乎不作任何接触。
恭二并不积蓄金钱,他十分挥霍,后来,搬进了信子的住所,卖掉了他驾的名贵跑车,拒绝信子再买给他,他仍然到健身院去当教练——这一次是在男子部。几年以来,他拒绝了所有女性的诱惑。
信子也是一样,就断了过去的一切旧关系,仍然经营她的酒吧,但除了和客人礼貌的寒暄之外,甚至连一句笑话也没有。
开始的时候,在酒吧那种复杂的环境中,信子的改变,引起了顾客极度的不满,可是当信子和恭二的故事,传了开去之后,所有人毫无例外地受到了感动,大家都体谅信子的做法。
有好几个作家,都想把他们两人的经历作为题材,写成一本长篇文艺爱情巨着,相信一定动人非凡,连著名的大作家三岛由纪夫也是其中之一,他们都希望恭二和信子,向他们详述过去的一切,和发生那些事的时候,他们的感受是怎样的。
可是,这种要求,遭到了两人的拒绝,他们的回答是:“过去?过去的事,等于是死了的事,谁会把它发掘出来呢?真对不起了!”
好几个作家并没有得到任何数据,反倒成了酒吧的长客。恭二和信子的传奇,知道的人很多,可是他们自己都把自己当作是平凡的人,直到有一天,在一次酣畅淋漓的欢好之后,恭二忽然发表宣言似地,宣称他要做“没本钱的买卖”!
过去的生活,虽然可以在理论上当它已经死亡,但实际上,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阴影。所以信子一听到“没本钱的买卖”,就立刻十分敏感地想到,那是一种出卖肉体的行为。她和恭二,都曾做过这种勾当,所以信子在回答恭二的话时,又是伤感,又有着责备!
恭二却“呵呵”地笑了起来:“你想到哪里去了,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信子神情疑惑地望定了恭二,忽然吃惊地笑了起来,她饱满的胸脯颤动着,她望着一副充满了雄心壮志模样的恭二,失声道:“你不是想抢劫……当强盗吧!”
江湖上为非作歹之徒,往往把抢劫行为,称之为“没本钱的买卖”,或者“不用本钱的营生”,信子这时的吃惊,自然也不是没有理由。恭二身型健硕,身手又好,头脑又灵巧,正是黑社会想罗致的上级人才!
恭二笑得更大声:“当然也不是!”
信子的一双妙目注定了恭二,等待着他进一步的解释,可是恭二却不说下去,只是向她眨着眼。信子软绵绵的娇躯靠向恭二,使恭二感到了一阵灼热。她腻声道:“嗯,告诉我!”
恭二摇头:“不告诉你——”可是他在这样说了之后,忽然“啊”地一声:“说是没本钱的买卖,多少也要一点本钱,要恳请你支持,一有了收入,立时奉还……”信子趁机双手叉腰:“可以,不过,先找一个有关业务的详细报告来。”
恭二大叫一声,扑向信子,把信子压在他壮硕的身体之下——两人的打情骂俏,往往最后,都出现这样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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