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将信守承诺及时将解药送抵。还有,这‘百日香’虽百日才发作一回,但其间每隔半月蛊
虫翻身,届时免不了有少许疼痛。不过宣相切勿过虑,那类痛度较之起蛊之际是差得远了,
于性命绝对无虞,且多在夜间发作,不会叨扰了宣相的斯文风度。”
他……的!二十一世纪的三字经就要破口而出,这可真是一只名副其的玉面豺狼,姑奶
奶要你好过才怪!
“昱儿,三叔这就带你回家,切莫再哭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么?”三王叔的的话是定心
丸,却也不无叱责,苛昱硬生生止住哭意,清秀的颊上泪珠儿犹存,令人不由得顿生怜爱。
收回方才的话。这娃娃绝不是那位表皮泪腺滚滚实则暗藏心机的刘皇叔之同类,毫无睥
睨天下的霸气,亦无开疆拓土的王气,究其底,不过是一个在富贵锦绣中被宠溺惯了的孩子
,无怪乎强如秦、盛如唐,亦难逃亡国命运,从祖辈手中接过权仗的孩子除了做亡国之君又
能做什么呢?
思绪漫游回来,正听得苛劬、勒瑀正就如何互换人质讨价还价,谁都不肯先失了手中筹
码。既然如此……
“公子,还有苛公子,听隐澜出个主意如何?”朗声道。
苛劬冷冷眄她,薄蓝美瞳凝如冰霜。
不怕不怕,反正天近正晌,正瞅没东西消暑,忍住打个冷颤应景的冲动,只管道:“双
方同时放手,各方人马立在原处不动,由我和苛家小公子分别走向对面。如此一来,对哪一
方来讲都显得公平,如何?”不知这警匪片常用的伎俩入不入得各位尊神的耳朵?
还好。勒瑀耸肩摆手,示意毫无异议。苛劬费了点时间思忖,也认为是几项方案中最为
可行的,颔首通过。
既然双方主帅均无意见,接下来只有执行。勒瑀、苛劬各举右臂,四目凝对中同时断然
挥下。蓝翾两臂的箝制骤失,向前一步、两步、三步……与此同时,迎在苛昱战战兢兢走来
。两位人质在众人的屏息相待中渐行渐近……六步、五步、四步、三步、两步……眼看即要
错身而过,忽然,修长优雅的少相猝然出手,一手制住少年臂上穴道,一手掐其喉,倒行逆
施拖向勒方阵营。
勒瑀意外仅有半秒,即笑吟吟上前几步助爱臣一臂之力,将苛昱又给收回囊中。
苛劬一迳防着勒瑀施诈,岂料变故发生在根本不曾设访的环节,施救已不及,怒道:“
宣隐澜,你……这是何意?!”
蓝翾无暇作答,在有人接手箝制后,乃未得闲,探入袖中,在暗囊中摸出几块整损不一
、又因时日稍久而稍具异味的“宝物”,命人握苛昱下颌使其嘴巴大开,填他个满舌满嘴,
“吞下去!”犹不放心,搜罗掏尽暗囊中的渣渣沫沫,一股脑塞进那张乖巧听话嚼吞不已的
口中,作罢拍拍双手,吐出一口气,“搞定!”
“宣隐澜,你给我昱儿吃了什么?”苛劬大吼。
“取之于阁下,用之于令侄,阁下以为呢?”
“你——”惊惧充进薄蓝色的美瞳,苛劬手握成拳,记起了首日招待对方的“加料”点
心。可是,怎么可能?难道当时当日,“他”便已料到有机会扳回一局?“宣隐澜,故弄玄
虚是你的长项吧?不过,我还是好心知会阁下一声,无论你给昱儿食下的是什么,都不会碍
及昱儿。畲人自呱呱落地时起,便会服用浸泡避蛊药草,百蛊不侵。否则,施蛊于人反遭蛊
噬,我畲人焉有命存?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宣相大人,早早放了我昱儿过来,兴许不致
误了阁下性命。”
有一瞬间,蓝翾几乎要承认自己愚不可及,却在与苛劬的迎视中,抓到一抹极难获窥的
惶惧——赌了!“是么?在下怎么记得阁下也说过,‘百日香’是阁下新近研制,连当年以
礼送淦的‘避蛊鸣’也难解其毒。令侄在淦为客已久,不知在阁下的‘百日香’研制成功之
际,可曾鸿雁传书为令侄服下避蛊的药物?”
“宣隐澜!”此次的大吼是声嘶力竭,颇有惊天动地的味道,是苛劼,“你这个不男不
女的娘娘腔,不想死得太难看,快放了我侄儿过来!拿个娃娃做要挟,算什么男人!”
抱歉,我还真不是男人。蓝翾挑眉未语。
苛劬伸臂挡在暴跳如雷的兄弟前,力持斯文,“阁下乃堂堂一国之相,如此行事,不怕
失了贵国泱泱体面么?”
“一国王叔都能施毒制人不怕难看,宣某又岂敢教阁下专美于前?”施施然示出莹白掌
心,“请赐解药。”
苛劬美眸内杀机再也掩藏不住,手入怀中,一三寸短笛握在了纤纤指间,翠绿色泽映衬
着玉笋肌肤,竟透出几分诡异。下一刻笛横唇下,吹出一缕袅袅不断的尖细笛音。
蓝翾猝然抓胸,百鼠噬腑的绞痛再次突袭而来,她咬紧了下唇,喉咙里闷出无奈的呻吟
,脚步虚晃,下一刻,栽入一个厚实精健的怀抱。
“宣,宣,你中了什么?避蛊鸣不能解么?宣……苛劬,停止,停止!朕要你死!”看
她贝齿已将下唇咬得血迹涔涔,却仍不肯放声痛呼,遂伸指将她贝齿启开,再以指代之,“
来人,吹避蛊鸣,快,在朕要了你们的脑袋之前,快!”
携带避蛊鸣的侍卫已尽可能的快了,但仍快不过另一人的震天惨叫:“啊呀——啊——
痛哇——啊——我要死了——母后——”
是苛昱!因被两健壮汉子左右挟住,倒地翻滚不得,但那凄厉哀呼、五官纠结、汗泪奔
肆不是假的,相较之下,忍耐力出类拔萃的蓝翾,症状倒显得轻松了。
笛声戛然而止。苛劬目瞪口呆地望着侄儿惨状:因服食时间尚短,蛊虫尚未起蛊,所以
他的痛袭来得晚了,但正因为他身上的蛊虫是在未曾起蛊时被“催蛊鸣”生生催醒的,所以
其痛更甚!
“劬,昱儿怎会如此?他真是中了‘百日香’了么?”苛劼豹眼大睁,惊痛问。
痛状倏去,瘫软在勒瑀怀中的蓝翾面白如纸,薄汗淋淋,却呈出虚弱笑意,道:“苛公
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宣某不介意每次蛊毒发作时有令侄作陪,只要阁下舍得。”
勒瑀狭长凤目内戾芒毕现,一字一句道:“苛劬,若你此时交出解药,你这不中用的侄
儿和那六座废城朕还是会依诺给你;若再拖延,朕发誓,会拿你畲国千万条性命来换!”
字浸血,语淬毒,闻者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是绝望么?漫浮胸臆的酸楚无力,纠缠心叶的情碎神伤,冲盈脑际的哀恸悲凉,这一切
,便是绝望了么?“你当真爱‘他’至此?”是肯定句式,“为什么?‘他’何以值得你如
此?”
勒瑀面无表情,细长凤目内亦是一平无澜,“因为她是她。”
握着他的胸襟,蓝翾试着从男人的臂弯里脱出,却被他更紧地箍在胸前。恰是如此,因
她竭力后仰而空闲出来的眼睛没错过勒瑀面上的任何丝微变化,耳闻苛劬哀怨若弃妇的质询
,怪异的感觉再次充斥回胸臆:不对,非常不对,可是哪里不对……
“劬,给解药呗,平安带回昱儿才是最紧要的。”苛劼行至兄长身侧道。平日都是他鲁
莽滋事,今日也做一回理性的智者,旁观者清,说得就是这般情况罢。
苛劬蓝眸重重阖上,又沉沉睁开,于胸前暗袋取出一锦囊递出来。后者接过,轻拍兄长
肩头一记,而后大步迈向对面,距敌方阵营五步处,听得勒瑀低喝“莫再向前”,心存不甘
地瞥到架在侄儿颈上的利刃,停住了粗阔的身形,将锦整送到了迎来的侍卫手中。“先食三
粒红丸,是为血引;再食三粒黑丸,是为除根;不可颠倒。”苛劼道。
“苛三公子,顺便请将‘催蛊鸣’一并拿过来不是更好?放心,勒某不会夺人所爱,只
待稍作把玩便当奉还。”说得轻巧随意。
苛劬眼际空冷,信手扬出,三寸短笛落入扬手以待的勒瑀掌中。“照苛五公子所嘱,先
给苛小公子服下,以客为尊嘛。”
苛劬下鄂绷紧,喉间憋住了尖叫冽吼,原来自己在这个男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继苛昱之后,蓝翾服下解药。吞下那救命丸,再迎视不远处苛劼一双蕴意不善的豹眼,
问道:“苛五公子,药效何时生效?”
“一刻钟后。”苛劼盯着眼前夺了劬所有希望的人,有不解也有不平:样貌才情,劬都
不会输于“他”,那男人是瞎了不成?
勒瑀道:“一刻钟后,吹奏催蛊鸣,情形不对即刻停止!”
被责成吹奏“催蛊鸣”的侍卫武颃,是个精通畲蛊的行家里手,“避蛊鸣”亦向来由他
掌握。一刻钟后,催蛊鸣响起,中蛊两人一切如常,均无异样。勒瑀满意颔首,授意武颃将
“催蛊鸣”掷与仍在五步外候着的苛劼,扶挟苛昱的两人亦随之撤后一步。
只不过那苛昱小王子依然呆呆地无动于衷。蓝翾看得于心不忍,好心提醒道:“苛小公
子,你可以随你的王叔们一道回家了。”
苛昱盈盈目光迎向她,且惧将疑。
“昱儿,过来这边,五叔带昱儿回家了。”
“五叔!”苛昱惶惶然迈开一足,确信无人阻其去路,才放开胆子急切切奔向久违了的
亲人。
苛劼握起侄儿旋身回阵,确定有属下护卫后,逼到神思黯然的苛劬身前,一向嗓门媲美
雷公的他此时压声切齿道:“劬,你还要为那个男人自怨自艾多久?莫忘了我们现如今身在
何处,莫忘了我们当年在母妃病榻前发下的重誓!”
一语惊醒梦中人,苛劬不再向对面投过一眼,径自飘然离去。却轮到苛劼维持风度,匆
匆抱拳道:“各位再会了。”
走了?目送着一行人愈行愈远,蓝翾仍难置信:事情,就这么轻易结束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