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翾失声笑道:“纵算来生真的存在,但每人只活在今生,拥有这一世的记忆,今生已
经有许多事无法掌握、注定错过了,何谈子虚乌有的来生?你这醋,吃得也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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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儿,你可有意……”
“什么?”
“问鼎后位。”
她掀眉以对,他的表情则如同说了一句“今天天气还不错”般闲适。
她撇唇微哂:“无意。”
“为何?”
“第一,我没有你那位甄后贤惠能干,安抚管理你的后宫佳丽的同时,还负责为你遴选
美人;第二,没兴趣。”
戎晅老大不悦,在一旁噘嘴不语。
她好笑,瞥他一眼孩子气十足的俊脸,“小朋友,你说得是后位,是天下女人的梦想哦
。别把它说得像菜市口贩菜般容易。噢,我倒忘了,于你来讲,在菜市口贩菜也许比你换个
王后要难得多。”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后位于淼儿是不屑一顾的么?”
“唔,”她食指敲着下巴,沉吟道:“也不能这么说。总之,不感兴趣就是了。再者说
了,我无意做红颜误国故事中的‘祸水’角色。‘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若解
西施误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出了事推到女人身上,是皇家的传统美德,你还是继续树
立你那位德才兼备的王后的光辉形象罢。”
唉。遇见她,他是不是注定心折心气?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磨人的人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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轴轮滚滚,辗轧着辗转心头的飞思乱绪。
依然一年前的那条路,曾同车赴京的灵巧伶儿留在了良城蓝府,换成了将为人母的翎儿
——三日前,在良城最大医馆的主治大夫的诊断下,证实翎儿怀有三月身孕,好险,没有因
为那一场乌龙事件影响到母体和胎儿的健康。那个为追妻不惜破天荒请了大假的准爹地,难
得有表情的冷脸上在得知将为人父的那一刻,竟也有了错愕的惊喜颜色。还好,姊妹两人中
,总有一人要过得幸福。
“姐姐,你甘心么?就这样随他回京,很多问题依然存在,不是吗?”蓝翎靠着柔软的
靠枕,脸蛋上滋养着准妈妈的红润,但仍不忘了为姐姐劳心操持。
收回一直放在车窗外风景的视线,和妹子杏眸相对,笑道:“翎儿,直到现在,我仍不
敢相信那个顽劣俏皮的野丫头,竟然要做妈妈了。”
蓝翎手下意识地落在小腹上,红嫩的唇角掀起母性十足地甜甜笑靥。忽尔心思一转,气
恼地:“姐姐你赖皮,转移话题喔。”
蓝翾狡黠地眨眨密长的睫毛,挪身和她偎在一块,手也放在她小腹上轻柔地抚动,口中
道:“我离开,是准备永远消失的,可是,他却执意逼我做个绝断。”
绝断?蓝翎听得心惊,“姐姐,你……”
“放心,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要翎儿知道。”
喔,这样就好。“姐姐,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凭心回答哦。”蓝翎音量倏然放得极低,
在她耳边道,“若他肯为了你废了现在的王后,立姐姐为后,你会怎样?”
蓝翾一愣,讶然凝着翎儿黑白分明的大眼,问:“你这一问是纯粹的好奇?或是,你认
为令姐有入主中宫的野心?”
蓝翎嫣然一笑,“知姊莫若妹,姐姐虽强悍,却没有野心,否则以姐姐的智慧,取甄媛
以代之绝非难事。”
“后位于我,如果说内心曾有任何介意的话,那就是在听见‘王后’两个字时,想到过
‘帝妻’。但帝妻还不是同样要面对丈夫的满园春色,又要端出虚怀若谷的容人之量,维持
住一国之母的仪态风范,高贵的悲哀呢。”
“可是成为王后,意味着你是这片江山的女主人,你可以协助戎晅处理政事。这对姐姐
来讲,不是驾轻就熟的么?”
“你错了,翎儿,成为宣隐澜,处理朝政、运筹帏幄,甚至排除异己、党同伐异,是宣
隐澜必备的维生之道。而于我来讲,那是一份工作,只为养生活命。但嫁给戎晅,是我情感
所属,在感情的世界里掺进了心机算计,是我所不愿也不屑的。”
心高气傲的姐姐啊。蓝翎抱住她,抬手轻抚她胸口,在轻薄的丝缎下,可清楚地触到那
道愈合后的疤痕,心疼地吁息:“谁能想到,我们姐妹来到这儿,一个是在身子的前后各留
个纪念;一个在肚子里揣了一个小生命。有时候,真不知道命运之神是厚待我们还是戏弄我
们?”
“是啊,”蓝翾闭目养神,“而且,我们是寄居在别人躯体里,而且,是和我们长得一
模一样的躯体。不知道我们原来的那副躯体是在时光隧道里磨损掉了,还是留在寰亭里做了
死人?而我们目前这借用多年的躯壳原先的灵魂,又在哪里呢?奇怪的是,同是时空穿梭,
戎晅却可以原装来回,太不公平。”
“我想爸爸、妈妈了,好想。”蓝翎小小声。
“我也想。”
车厢内静了下来,两人相偎,听车轮轴转的声响充斥在安谧的空间,一如时光的滚滚向
前。人生太无常,生命多玄奇,个人太渺小,能做的,是把握当下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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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九章]
又是一年秋叶落,再过五日,应是中秋月圆夜了,在此,是为“月诞日”。
戎镇戎园,在今日,迎来了易主后的首位登门造访的客人。
蓝翾踏着暮色回园,尚未及回房漱洗,老管家颤颤微微禀报:“有位伯先生在客厅等主
子有两个时辰了,他是少爷的师傅,主子您见不见?。”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多聪明的老
管家,不叫夫人,不喊公子,取中间“主子”,任谁听了,都找不出毛病。
伯先生?伯昊?她转道客厅,身后如影随形的,是煊王殿下支派的两名侍卫——钭溯、
钭波兄妹。
“伯先生,稀客,蓝翾倒没想过今生还有和先生相见之日。”
已自行灌了一壶茶的不速之客展眉一笑,起身拱手道:“懿……”
“停,”她抬掌,“戎镇有个姓蓝名宣的书生,戎园有个姓蓝名女翾的女子,先生尽请
选择一种自己认为恰当的称呼。”
“蓝姑娘。”伯昊从善如流。
“先生请坐。”
“蓝姑娘也请。”
呷了两口茶,蓝翾举睫相望,客人面平无波,看不出有什么异色。“先生有事?”
“唔?”伯昊捻着一绺美髯,星目微闪,道,“难道我不能来找姑娘谈诗论词,附庸风
雅一番么?”
“先生本就风雅之人,何来附庸之说?”
伯昊未语先笑,“蓝姑娘好敏锐。其实若不是真是天大的事压身,伯昊倒很想和夫人讨
教一番。”脸色一正,“姑娘想必听说淦国向煊国施压一事了罢?”
“先生请讲。”蓝翾低眉就茶。街头巷尾的议论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不过,要说版本,
想必是今天的这位来得比较准确。
“淦国先是要断了长凉河之源,再来是终止了今秋向煊国的粮食、棉帛进口,这其中的
利害,以蓝姑娘的才智,应该清楚得很呗?”
好个勒瑀,是要煊国断水、断粮、断衣么?他竟是做得毫不含糊!
任淦相之时,她业已熟知,煊、淦、畲、郴四国中,淦是粮米水产最丰美的国家,鱼米
之乡俯拾皆是,是各国最大的粮食、水产采购国。而煊,则丰矿产,包括燃煤、燃油及钨,
冶炼之术更是独步天下,各国若想要上乘的兵器,非得由煊进购。但每年所需的粮食,至少
有三成是自淦国进口;棉帛布匹,民间尚可自给自足,军需官用则仍要另外补给,淦国自然
亦是最大的供源。
“先生可否将真正的情形详实告诉蓝翾呢?”
当然可以,饱食终日的他游历到此,不就是为了这一桩公案么?“十五日前,淦遣使来
访,送给王上一幅丹青,画中人,不偏不倚,是男装的蓝姑娘。使臣同时道‘煊境内的长凉
河发源于淦境内淦水河,今年淦国大旱,为引渠救田,将于近期内关掉淦水河与长凉河之间
的水闸,请煊君早做调度,以免殃及子民,国力受损’。”
“敢问先生,煊境内有多少子民饮用长凉河?”
“北部取用煊江水,南方取用长凉河,至少三至四成。”
“够狠!”蓝翾颔首。这便是勒瑀,视人命如草芥,视江山如儿戏。淦国何曾大旱来着
?每年雨季自五月份始,九月份终,哪一年不为治水防洪拿出大笔银子?煊江更是泄洪的大
渠道,眼下雨期未过,若关了水闸,不出十日,淦江必告水险;不出二十日,必出水患。这
个勒瑀,此举不止是拿他国百几百万子民的性命玩闹,也想把己国的生灵卷进去。“好应付
么?”
“早在先王在位时,为免有一日受制于人,就曾在煊江支流上开渠引水,但跨度过长,
屡试不成。当今王上纳了伯昊浅见,放弃煊江北水南调之法,直接在人工开凿一条贯穿南部
的河流。”
“先生通天文,精地理,想必是因为找到了水源?”
“正是。只不过此乃一桩浩大工程,估计尚需半年方能完工。眼下,哪怕昼夜开工,也
绝赶不上在淦水断后的危机之前完成。水乃生源之本,这中间错差出来的,哪怕只有十日,
也足以危险人命,何况还不知是几个十日呢?”
“先生又想出什么好法子呢?”
“唉,伯昊愚钝。王上已遣蓝哲,即蓝姑娘的义父,亲赴南方各省,责成各州各县,设
法开源囤水。最南部良城到环州城一带有十几处天然泉眼,因环州城半阴半阳的凉山阴面的
长年各雪形成,而非赖于长凉河,应该可以供应半省的用度。”
泉眼取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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