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淦国长远大计,你我之间并无私人恩怨呗?倘若宣相能助了老夫这一回,于宣相也不无益
处,何乐而不为?”
“着啊,何乐而不为,问题是,宣某何乐而为?”宣隐澜掷杯,深波美眸总算眄了费舌
多时的人一眼,“本来也是,如果你我之间纯粹是朝堂之争,想必今天国丈这不情之请宣某
不好拒绝,反正宣某既然能摘下后冠第一回,也不怕有第二回。不过,请国丈好生想想,你
我之间的确没有私人恩怨么?”
才如廉脸色丕然生变。
“她那年十九岁,我的夫人已经为她寻了一个好人家,前一夜,她还在彻夜绣缝嫁妆。
”
闻者嘴唇瑟抖,道:“不过是一个下贱丫头……”
“你当初要拿的,可不是这个丫头,而是本相的夫人!是这个一心护主的丫头替了她,
而你发现捉错人后,竟然……”宣隐澜撕破了淡静的面纱,“一条如花的性命,以最没有尊
严的方式结束,你以为,本相会轻易抹煞了这笔帐!”
“当初,是老夫管教属下不严,可事后经王上调停,老夫也在百官面前向宣相弯腰赔罪
,不是一切都结束了么?”
“哼,”宣隐澜笑,贝齿冷森如玉,“你这一生戗害的女子怕是无以计数,只所以会特
别记住姝儿,是因为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吧?那双曾经多情、曾经含笑的眼睛,在那一刻
,是如此怨毒、如此仇恨的盯着你,你在梦中,可曾见过这双眼睛?”
才如廉狠捏住木椅扶手,使全力忍住由心底泛起来的寒栗。“你……你住嘴!”
“怕了?”宣隐澜逼近他,眸光怨毒,“那双眼睛,可与我此刻有半点相似?”
“啊!”才如廉恐骇交加,大叫一声。
“当年,你也已经近六十岁高龄,当那个可做你孙女的丫头哀嚎时,你仍然化身成了畜
牲!这多年来,你是不是常听到那丫头在夜半哭叫?”
“不,不,不是老夫,是老夫的属下,老夫只是一时不察,管教无方,老夫没有碰……
”
“是,当年我也曾这么认为,所以只废掉了你那几个属下。可回到府中,在我夫人拿出
了她为姝儿净身换衣时所发现的一直牢牢握在她手的那枚正面为‘才’、反面为‘廉’的玉
佩时,同朝多年,我怎会看错阁下的随身之物?就在姝儿出事前一日,它还挂在阁下的腰下
。你堂堂尚书,当朝国丈,参与轮轩妙龄少女,是说你禽兽不如,还是那样说会污辱了禽兽
?”
“你知道本相为何要送你们才氏的壮年子弟银两钱物供他们在妓院赌馆挥霍?因为本相
要你们才氏一族腐蚀到底,从根上烂掉,成为一瘫永远扶不上墙的烂泥。而你,才国丈,一
生视权势如生命,要你失势,要你降为平民,是最适当的对待,你不会饿死,所以,你那一
贫如洗的家里不时有勉强度日的银两接济,你必须在这种日子里慢慢活着,慢慢体会你口中
贱民的日子。
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送上门任人作践,明明已经贱得摇尾乞怜,还要试图硬撑门面。
比起你那在冷宫中以泪洗面还在奢想重得王上宠怜的女儿,你的确是贱得变本加厉!”
“宣隐澜,我杀了你!”随着绝望的嘶厉尖吼,才如廉痴肥的身形扑了过来。
“嘭”“嘭”两声巨响,两拨人马破门而入,却只看到一堆肥肉状物什摔烂在地上。
当事者收回长腿,放掉下袍,掸掸白衫上不曾存在的灰尘。“钭波,请才国丈出去。念
在一场同僚,国丈袭击朝廷要员的天大罪责,本相不予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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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确知眼前人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定会认定“他”只是淦国丞相宣隐澜,那利落干
净的作派,雍容华丽的气度,都是不曾从他们所熟知的那个女装蓝翾或男装蓝宣看到过的,
哪怕是当年遭掳进良城帅府的宣隐澜。
“伯先生,别来无恙。”她回身面向内堂涌出的故人,口中同时道,但……
“你们……”人头到的会不会太整齐?
“别来无恙,宣相。”伯昊很享受能从这位情绪清雅的旧识脸上瞅得见从容淡定外的表
情,哪怕是阔别十年后。
宣隐澜无暇计较他语调里的揶揄,此一刻,她的目光及之心神悉教那张睽违许久的容颜
给吸纳了去。胶结的四目,有惊,有喜,有嗔,有怨,更有稠得化不开的浓情相思。相识十
八年,相守唯两载,先有六个寒暑的别离,再有十轮秋夏的守望,他们这一对鸳鸯,毕竟是
与人不同的罢?
“唉~~”有人嗟叹,何时,姐姐也沾染了重色轻妹的不良习惯?人家是如此亮丽醒目的
美少妇耶。
“妈咪,哦,娘亲,你不是说今日便可以看到姨妈了么?为何还不见人?”娃娃终是耐
不住安宁,诘问他老娘,那个传说中比老娘还要漂亮的的姨妈哩?
“到外面。”他老爹左右两手各牵妻儿,退出这方空间。
“喂,老学究大叔,你就这么热衷夫妻重逢的戏码?还看,再看长针眼了啦!”男装美
少妇在隐退前不忘奚落下下那个满脸三八戏分的“老头子”。
伯昊摸摸鼻子,识趣地避让出去。钭波断后,严阖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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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儿……”
她闭了闭眼睛,这声唤,梦里,魂里,缠绕不去,从未想到,有生之年,尚有能亲耳听
到一日。
“你好狠心。”他道。
“是。”她点头,了解他指的不止是她的决然离去,还有十几年的不回片语。
“你竟狠得下心?”他语似质疑,却是肯定。
“是。”
“淼儿!”他向前两步,张开怀抱。她原地未动。他只得再上前,收紧了臂膀,再没有
此一刻更让他清楚地知道,怀中的纤柔娇躯是他十年中无时不梦牵魂绕的女人。他爱她呵,
爱她入骨,入血,魂里,梦里,都是她。为何没有更早意识到,而让她在自己的生命中缺席
了那么多个磋砣岁月?“淼儿,淼儿,淼儿……”
她埋在他肩窝中,贪汲他久违的体息,那不曾因为岁月隔阖而陌生、只属于他的气息,
萦围着她,拥簇着她,也提醒着她是竟如此想念这个怀抱。“你怎么会来?”
“捉拿逃妻。”
“妻?你的王后跳到淦国了?可需要本相相助?”
“淼儿!”微推开她,凝住那双水眸,“我是不是可以将这理解成你对我还有那么一丝
在乎?”
“嗯?”
“我不怕你恨我,怨我,气我,只怕你无动于衷,淼儿,能否告诉我,眼前的人,你…
…”
她直直望进他湛然黑眸中,毫无阻碍地在里面看到了自己。“阿晅……”
“淼儿~~”他狂喜,这个独有她才能唤出的名字,终于又回到他耳边。
“你怎会来?听说,煊与郴近期交恶,不日将有战争之虞,你这堂堂国君,怎会出现在
他国地界?”
他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她有此问是因为始终记挂他才关注他的一切信息,只因为,以她
的地位,各国的动态想必了若指掌。“记得你说过,人类存在一时,战争便存在一日。后面
的战争自有后面的人去面对,我这前人哪管得了恁多事?”
前人?她莞尔,“你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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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你的胡子。”她捧着他的脸,以指尖作笔,描摹着他的每一寸轮廓,岁月在
他眼角留下了走过的痕迹,却使他的气质愈显成熟迷人,这样的男人,就算不是个王,也多
得是女人为他心碎的罢?但是他的胡子……虽然无损他的俊美,可她仍然不喜欢得紧。
他蛊惑性质十足的一笑,由袖中取出一物双手呈上,“给你。”
“干嘛?”她瞪着那劳什子。
“你不喜欢,当然要去掉,由你去掉它,不好么?”
“不怕我掌握不好火候伤了你?”她直起身,接过他手中的精巧短匕,拔掉外鞘,一手
支其颌,当真打理起碍她观瞻的髭须来。除须过程有惊无险,细滑颊肤只被薄利刃锋轻创一
枚,微不足道。她以雪白的里袖沾去血丝,心虚而讨好地笑,“不痛,不痛,不痛哦。”
他大笑,拥她入怀,“淼儿,我的妻。”
“如果不想你的胸怀里曾停驻过多少女人,被你抱着会很幸福。”她道。
“淼儿,不管你信不信,这十年里,我不曾有过任何女人。这一点,先生可以佐证。”
“他以何为证?难不成,这十年里你不找女人,找得是他么?”
“淼儿!”他面皮薄红。
“哇~~”她惊叹,“你竟然会脸红?为何我从来没有发现?”
他倏然攫住她作乱红唇,极尽缠绵,一倾十载相思。
良久,她娇靥酡红地推开他,水眸迷朦,轻笑道:“不找女人,不找先生,你这如火的
热情如何释放?”
“淼儿~~”贴合着她嫣红双唇,他道:“我请先生教我念清心决,时日已久,当真清心
寡欲了,可是遇了你,便破了功,你要赔我。”
“赔你?好,赔你,还你的钭侍卫,还你的双丝甲,若没有他们,怕是我今天已死过几
回。”
他拥紧她,“我不会让淼儿死。那些都是送给淼儿的,便属于淼儿,不需赔我。我要的
是……”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灼人。
她既气且笑:“身处异国他乡,阁下还是收敛些好。再者阁下听好,你脚下所踏的,可
是本相的地盘。现在,本相命令你,放开本相!既然你不肯说你为何来此,那本相可要与妹
子一叙别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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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十四章]
宰相府邸,雅致清新的后花园,寰亭里。
蓝翎唏嘘不已,既而哀怨连连,“好羡慕姐姐,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