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环忙道:“只要姨奶奶和二少爷不嫌弃奴婢,奴婢便心满意足了。姨奶奶,二少爷命奴婢来问您他应该怎么办?”
张氏略一思量,便对金环说道:“大少爷考中了,府中必会大操大办,人手上必不够用,你让二少爷得空过来一趟,有些事情我要当面告诉他。”
金环心中不免有些不高兴,二少爷都已经那么信任于她,可是张氏却还这样防着她,真是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
张氏自小便是丫鬟,后来做了陆景陶的妾,全靠着会察颜观色才讨了陆景陶的欢心,因此她掸眼一扫,便能将金环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故而张氏勉强伸出手抓住金环的手,颤抖着将自己腕子上的一只赤金绞丝串珠镯子除下套到金环的手上,费力的说道:“金环,这只镯子是我跟了老爷之后老爷送我的,这上头串的珠子都是南洋金珠,你拿回去仔细一擦就会显出光彩,原本是想送给皋儿的媳妇,如今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金环心中大喜,这岂不是说张氏已经承认她的身份了,她忙将镯子收好,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张氏磕了三个头,张氏唇角牵动露出些笑容,看着金环磕完头方说道:“快起来吧,虽然外头没有人看着,你也要仔细一些,别让人瞧见你过来,快回去吧,让皋儿尽快过来一趟,我有极要紧的话告诉他。”
金环忙应了一声,赶紧溜回了逸柳居。
再说陆书皋去给嫡母道喜,陆夫人瞧见他虽然穿了一身颜色衣服,可是一张脸惨白的几近没有人气,好好的衣裳穿上身上却显的空荡荡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便强压心中的不喜淡淡问道:“书皋,你身上可好些了?”
陆书皋只假意说道:“听了大哥的喜信儿,儿子什么病都好了,哥哥大喜,咱们家必要大大的庆祝一番,儿子想着母亲这里缺人手,便忙忙赶过来听母亲差遣。”
陆夫人却笑笑道:“你的心意母亲和你大哥都尽知道的,我这里再缺人手,也不能让你带病办差,快回去好生歇着吧,就算是病好了,也得好生将养着,万不可劳累了。”
陆书皋自以为得计,便也没有坚持,行了礼便退了下去,慢慢的往逸柳居走。
这一路之下,他不时见到下人们手持烫金拜贴,或是兴高采烈或是诚惶诚恐的往慕蠡斋而去。陆书皋叫住一个下人问了一问,刚巧那个下人送的是县府刘老爷的贴子,陆书皋这才追悔莫及,这是一个多么好的露脸结交有权有势之人的机会,竟让他这么生生断送了。
只是他已经装出羸弱不堪的样子,再想回头说自己没事儿也没法子自圆其说,因此只得暗自咬着牙回了逸柳居。他刚到逸柳居不久,金环便也回来了,贴着他的耳朵细细的传了张氏的话。陆书皋点点头,决定在晚上开宴最忙碌之时前去思过堂见他的娘亲。
按下陆书皋不提,再说沈倩如。在报子进门之时,陆九已经打发人赶到琳琅阁通知沈倩如,告诉她大少爷中了会元。沈倩如又惊又喜,忙找到贺安由简单交待几句,便带着文妈妈和采萍匆匆赶回陆府。
因为知道今天来的客人绝少不了,而且基本上都是男子,女眷们没有这么快上门道贺的。因此沈倩如进府之后并没有换回女装,而是先去婆婆请安道喜,然后便与陆九一起招呼前来道贺的诸多客人。总要撑到陆书皓把岳父接过来才行。
今日前来陆府的都是丰宁镇最有头脸的人物,他们早就听说陆府多了位三少爷,今日一见到沈倩如扮的陆若虚,不由个个暗自叫好,家中有适龄待嫁女儿的,不免还会叹惜一回,这么个清俊又有能力的少年,可惜已经有主儿了。在丰宁镇早就有传言说陆家三少爷实际上就是陆家入赘的大姑爷,因此那些有女儿的便只能叹惜了。
陆书皓将沈伯年接来,在进大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沈倩如和陆九在门口迎接客人。沈伯年平日里只在书斋之中,外头的蜚短流长从来都传不到他的耳朵里,是以沈伯年压根儿就不知道女儿女扮国装接掌陆家家业之事。他看着沈倩如,只觉得这少年生的如此的眼熟,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见过他。不免看向陆书皓问道:“贤婿,这位是?”
沈倩如心中暗觉好笑,想不到自己扮男装连爹爹都看不破,于是便大步迎向沈伯年,深深施礼朗声道:“晚辈陆若虚给亲家老爷请安。”
“陆若虚是什么人?”沈伯年看向陆书皓,等着他给自己介绍。
陆书皓暗暗瞪了沈倩如一眼,才对沈伯年笑着说道:“岳父大人,他是先父与母亲收的义子,小婿的三弟陆若虚,年后才回到丰宁,如今正替母亲管理家业。”
沈伯年哦了一声,他捋着胡子笑着点头道:“原来是贤侄,若虚贤侄请起。”沈伯年于钱财上从来都不在意,因此他完全没有一点儿陆若虚会夺了陆家家业的担心,反而觉得有人替陆书皓担起这付担子真真是件幸事,因此对陆若虚的出现,沈伯年并没有一点儿替女儿女婿担心的危险意识。
陆书皓对于沈倩如公然在大门口迎接客人很不高兴,就算是穿了男装也不行。他脸的笑容有些凝滞,对沈倩如粗声说道:“三弟,你陪我岳父大人进内堂休息,请你大嫂相陪,为兄在这里迎接客人便可。”
沈倩如老老实实的应了,陪着父亲往内堂而去,一路走着,沈伯年一路想着,这若虚贤侄好生面善,他到底是在哪里见到的呢?沈伯年自负记忆力极佳,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真不怪他想不起来,沈伯年又怎么会想到身边这个俊美异常少年就是他的女儿假扮的。
进了内堂敬了香茶,沈伯年笑道:“府上今日必然宾客盈门,贤侄不必在此相陪,只请老夫女儿过来便是。”
沈倩如强忍笑意躬身称是,对沈伯年道:“请亲家老爷稍坐片刻,小侄这便去相请嫂嫂。”
沈伯年听着这话有些不顺耳,便皱了皱眉头,想着今日是女婿的大好日子,便没有象平常那样摆起老夫子的面孔开训。
沈倩如一路小跑去了慕蠡斋,赶紧进了东厢房换回女儿装扮,给陆夫人请了安之后便忙忙去陪沈伯年。因来回走的急,她进内堂的时候难免有些气喘吁吁,脸上的红霞竟比胭脂还浓。
“女儿给爹爹请安。”沈倩如急促而清脆的叫了一声奔到沈伯年跟前跪了下来。
沈伯年见女儿气色红润双眼明亮,脸上便也涌起笑容,慈爱的说道:“小如快起来,看到你好,爹爹就放心了。”
沈倩如站了起来,扶沈伯年坐好,自己坐在下首相陪,沈伯年赶紧问道:“小如,方才是谁去请你的?”
沈倩如怎么会不了解父亲的心思,她知道父亲最重视伦理纲常,便笑着说道:“是您女婿打发丫鬟来传的话儿。”
沈伯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女婿不是那种没有规矩的人,小叔子岂能亲自去请嫂子的。
“小如啊,如今书皓高中,爹爹彻底放心啦,日后到了地下,爹爹见了你娘亲,也能对她交待了。”沈伯年不胜唏嘘的感叹起来。陆书皓乡试之时勉强吊在榜尾,可见他的水平真不怎么样,自从与沈倩如定亲之后,沈伯年可没少在他身上下工夫,就算是外出坐馆,也是每月都带信回来指点陆书皓的功课,这大半年来更是耳提面命,生生将陆书皓的成绩拨高一大截儿,陆书皓中的这个会元,真可谓凝结了沈伯年一生的心血。
“爹爹,您说什么呢,女儿要您好好活着,如今您女婿有了点出息,我们正要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呢,您快别这么说。”沈倩如立时红了眼睛,哽咽的嗔怪起来。
沈伯年哈哈大笑道:“好好,爹爹不说这种话,爹爹好好活着,等我小如给爹爹生了小外孙,爹爹还要把我小外孙培养成状元公呢。”
“爹爹……”沈倩如娇羞不依的叫了起来,沈伯看看到女儿的娇态,不由更是哈哈大笑。
父女两个正说笑着,文妈妈忽然跑了进来,有点儿惊慌的在沈倩如耳边低语几句,沈倩如一听不由大吃一惊,这可倒好,竟都赶到一起来了。那慕容璧不是说要半年之后才回来么,怎么这才三个月他来了?还登门指着名儿的要见陆若虚,这可如何是好?
沈伯年见文妈妈耳语几句后女儿就脸色微变,便挥手说道:“小如,有事你尽管去忙,爹爹这里不用费心的,就叫若虚贤侄过来陪爹爹说话好了,那孩子瞧着挺聪明伶俐,生得又面善,爹爹倒想和他聊聊。”
“啊……”沈倩如惊的张着嘴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沈伯年不解的看向女儿皱眉问道:“小如你怎么了?”
沈倩如真是有苦说不出,怎么人人都要见陆若虚啊,她扮男人难道就扮的这样成功么?
“这个……爹爹,若虚管着家里所有生意上的事情,一日里怕不得有百十件事情要忙,刚才因为翰诚去接您,娘才命人将三弟叫回来帮着招呼客人,如今翰诚已经回来了,三弟怕是又去铺子里了,他忙的紧,这会子怕是不能陪爹爹说话儿。”沈倩如很为难的说道。
沈伯年并未细想,只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也值的我儿为难,小如你去忙吧,打发人引爹爹去书皓的外书房也就是了。”
沈倩如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亲自送父亲去了陆书皓的外书房,然后赶到慕蠡斋的东厢房,急急换回男装后匆匆去了花厅招呼慕容璧。
“云扬,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若虚小兄弟果然与你生的极为相似,你亲眼见了总该相信了吧?”
沈倩如一踏进花厅正门,便听到慕容璧那极有亲和力的温暖声音,她抬眼一看,不由怔住了。
花厅里坐着三个人,坐在主位的自然是她的丈夫陆书皓,陆书皓正板着脸,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哪里象是刚考中功名的会元公,倒象是讨不到债的收租人。
坐在陆书皓左侧的是慕容璧,他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变,和沈倩如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着一袭石青色素面缎袍,黑亮的长发半以玉簪束起,其余披散在背上,看上去随意洒脱,仍一派出尘脱俗的风姿。
坐在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