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不是说,那个什么,男性本能……”
楚香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说,下了车,把门关起来了。不久,她拎着一只大书包,蹬蹬跑下楼,把书包塞进车子里。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楚香,你说真的?”关泽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谁让我是黑的,你是白的呢。”楚香说。
“黑的白的?”关泽摸不着头脑。
“唉,怎么这么为难啊。”楚香手一推,假意下车,“那我走了,再见哈。”
关泽忙锁上车门,对司机说“开车。”
关泽还住在老地方,家里什么都没有变:灰白黑色系的装修,地板家具一尘不染,茶几沙发上叠了许多报刊杂志,餐厅角落的瓷器―чудеса…稳妥地摆放着。连书房的笔记本电脑,也还是从前那台。
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在这里,仿佛遗失了。
楚香看到笔记本电脑旁,立着一只红木相框,相框内不是人的照片,而是某个高档小区的实景拍摄。小区的中心花园,被暗色污迹泅脏一团。
楚香猛地想起,某人被相框玻璃割破动脉的事儿,登时不禁毛骨惊然。“关泽!”她大叫,“难道就是这个相框吗?”
“不是。”关泽吓了一跳,'’相框……早撞坏了。”
“那为什么图上有血?”
“嗯,相框换了,照片没换,那天我就带着这张照片,准备拿回家的。后来我上了趟交警大队,发现不少东西还在,就专门领回来了,做个纪念。”
“……”楚香无语了,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怎么了,你晕血吗?”关泽问。把相框移到了角落里。
“拜托,关先生,难道你看见血心里不慌吗?”
“不慌啊―要不这样,我把相框放抽屉……其实你不进书房就好了嘛,这个书房是工作间,只有专业书籍,还有各种资料,你又不会看。闲书在另外一个房间。”
“打扫房间怎么办。”
“不用你打扫,我一直请钟点工,签了协议的。钟点工好像不怕血行,有钱人就是拽,楚香不坚持了,慢慢地踱去了厨房。他的厨房是崭新的。跟装修配套,白色高级橱柜,摸上去跟衣柜差不多滑,一点油腻都看不到。平底锅架在炉上,翻过来一看,锅底居然是亮的。
楚香忍不住笑了。“暖,关泽,你假模假样弄个厨房干吗啊,用过吗?”
“用过几回吧。”关泽说,“我会煎鸡蛋,还会煮面条。”
打开橱柜一看,基本空的,倒有一套没拆封的锅具。碗架里装满了各式骨瓷碟子。还有一小瓶油,一瓶餐桌盐,一瓶辣酱,查下保质期,辣酱已经过期了。
楚香有点感慨,觉得这个人靠吃餐厅和外卖食品也能存活,挺神奇的。
―而且竟然没发胖。
楚香说:“关泽,我要去一下超市,买东西;还要去菜场,买菜。”
“现在还买菜做饭吗?”关泽反对说,“今天不做了吧,今天去外面吃,明天,再慢慢搞。”
楚香一听,马上逮住机会,开始行使教育的权利,语重心长谆谆地说:“饭店里的菜,大部分高油高盐的,大火炒起来,营养全流失,不健康。再说明日复明日,永远是明天,不要把明夭当借口。”
关泽看着她直笑,说:“好吧,我陪你去超市,不过菜场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楚香满脸黑线,工作的巨人,生活的矮子,太典型了。
大型超市离关泽家大约十几分钟,他们步行前往。在超市入口找了辆推车,关泽推着,楚香挨着他,亲亲密密的样子,像一对夫妻。
从前,他们曾一块儿逛商场买过裙子。
裙子品牌质地很好,款式时尚,价格昂贵,楚香非常喜欢。
现在来到超市,楚香忽然又发现,她似乎更喜欢超市。超市里的油盐酱醋,每种东西都写着两个字生活。令她有种满满的踏实感。
楚香感到很幸福。
“去那边,楚香。”关泽一进门,就径直朝某个方向走过去,说,“那边有进口食品卖,有种巧克力很好吃,瑞士的,还有一种饼干……”
晕倒!这人习惯成自然了!
楚香赶紧拉转车头调方向:“不要饼干,我们先去买必需品。”
“你不喜欢吃巧克力吗?”
“可有可无啦。”
在楚香的指挥下,他们钻进调料区。各种瓶瓶罐罐花样繁多,排了长长数列,楚香弯腰细细挑选了十分钟。然后往车里装了酱油、醋、白糖、麻油……
关泽在旁边东摸西摸地玩儿,忽然拿了瓶浅黄色液体,问楚香:“姜汁是干吗用的?”
“不知道。”’楚香说,”我从来不用。我只用生姜。”
“买一瓶。”关泽丢一瓶姜汁进去。
“……”楚香说,“买了不会用,浪费呀。”
“看起来挺好用的,要不等会再去买几本菜谱,你好慢慢研究一下。”关泽款款地说。
“……”楚香默默流汗,刚刚还感觉像夫妻,瞬间就变成小保姆了。采购完调料,小保姆总揽全局,计划再去囤点常备食品,牛奶鸡蛋香肠之类。路过熟食区,只见鸡鸭鱼肉大块堆着,香味阵阵地飘来。
“楚香。”关泽推着车,一边浏览,一边问,“真准备回家自己做饭吗?嫌麻烦的话,我知道旁边有家店,卖的烤鸡很好吃,或者你可以买点熟食搭配一下。”
“关先生,您怎么吃饭还嫌麻烦呀。烤鸡没营养,而且鸡是发的。生病不能多吃。”
“是吗?中医的观点?”
“传统观点,老人都这么说。像你这种外国精英,要入乡随俗。”楚香说。
“怎么我又成外国人了。”
“鸭子可以吃,做卤鸭怎么样?啤酒鸭!”楚香兴致勃勃地提议,“还有
凉拌苦瓜,还有清炒葫芦,再配个番茄汤。营养就均衡了。”
“行,你做的我都爱吃。”关泽奉承道,不动声色。
小保姆瞅着他,心里乐滋滋的。
圈了圈他的手臂,小保姆细声细气地说:“你太瘦啦,康复期有人给你做饭吃吗?是不是主要吃医院的食堂?其实你从前刚刚好,现在,变得跟竹竿儿一样了”
“有吗?我怎么觉得还好。”关泽不承认。
“我问你,你有多高?”
“一米七八点五。”
楚香喷了。一米七八就一米七八叹,还来个点五。“那有多重,到70公斤了吗?没到就是竹竿。”
“竹竿总比水桶好吧。你该不会想把我弄成水桶吧。”关泽说。
“……”
“暖,楚香,你平常运动吗?”关泽忽然问。
“有时候吧……你呢?”
“我以前最喜欢游泳,偶尔打打球,网球篮球什么的。再忙也坚持两星期至少一次。不过现在改散步了。我知道有个健身俱乐部不错,你喜欢的话,给你办一张卡。”
“医生叮嘱你的,不能剧烈运动。”楚香顿生警惕。
“嗯。”关泽微微一笑,说,“但最主要一个原因是,我的协调性似乎还没回来,上次我在山海公馆的泳池试着游泳,游着游着,就沉下去了。这大概需要长期训练。其实我现在,自己连车也不开。”'
楚香特心疼地看着他。
“还好正常生活没问题。”关泽评估说,“智力好像也没损失。”
“预知力呢?”
“也在。”
“唉。”楚香叹了口气。
小保姆真去超市文教区,挑了本《家常菜1000例》,加上之前买的一大堆东西,他们一人拎两个袋子,喜洋洋地回家去了。趁热打铁,小保姆去菜场杀了只新鲜大鸭,做了顿丰盛的晚餐。
香喷喷的啤酒鸭,拉开了山海公馆新生活的帷幕。
第二天,关泽就回公司上班,不过谨遵医嘱,很克制。朝九晚五,不加班,不应酬,老老实实回家吃晚饭。小保姆也很敬业,每天早起给他备好早饭,有时是面包牛奶,有时是清粥馒头;中午让他带两个菜,好配公司餐厅的白米饭;晚上还按照菜谱煲汤喝。
吃罢晚饭,他们通常下楼,在花园散步40分钟,有时坐在沙发里,用数字电视点播一部电影。然后关泽看公司的文件,楚香上网、玩游戏、看闲书。十一点的时候,分头洗澡休息。
他们过上了规律而健康的生活。
两周以后,楚香惊恐地发现……她胖了。
郁闷!什么世道啊,被喂养的还是竹竿,喂养的倒有成水桶的趋势了。这样下去不行啊!
这天,吃过晚饭,关泽站在客厅里,给楚香演示他不大好使的左手。关泽的左手,拿东西没问题,不知为什么,却一直举不过头顶。医生只说需要加强锻炼,然而练来练去,还是练不回正常的状态。
楚香皱着眉头,用手顶他的左臂,说,“我托着你,托着你能举上去吗?”
“托着当然能,不过也举不直啊。”
“不会吧……再多练练,不能急嘛,总不会永远这个样子的。”
“有可能。”关泽沮丧地说,”我残疾了。”
“呸,童言无忌!”
“吃什么能补手吗?”关泽问,”你整天给我吃补脑的,其实,脑已经不用补了。那个核桃粥不用吃了。”
“这个,根本原因又不是手,还是脑嘛!”楚香瞅着他笑,“喂,关泽,以后你想吃核桃粥,说不定也没的吃了。”
“为什么?”关泽一愣。
“我准备去找工作。”楚香说。
“你决定找工作了吗?”关泽又一愣。很显然,关泽对眼下这种被饲养的生活感到相当满意,不大情愿有所改变。
“是啊。”楚香一本正经,咨询道,“请问关总,您能给我一点好的建议吗?您的公司,南嘉集团,现在还招聘前台不?”
“具体我不清楚。”关泽说,“不过我不建议你去南嘉。”
“为什么?”轮到楚香问为什么了。
“听说,我工作的时候很严肃,他们都怕我。”关泽想了想,“楚香,你再在家待一段时间,不是还要自考吗?或者可以去学开车,我暂时不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