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唯有否认。
「你不会不明白的。我和唐文森拍拖十年,结婚七年。这四年来,他变了很多,我知道他天天在跟我说谎。你和他是怎样认识的?」
「我可以保留一点隐私吗?」
「哼!隐私?」她冷笑,「我相信你们还不至于敢做越轨的事吧?」
她真会自欺欺人。
「他爱你吗?」她问我。
「这个我不能代他回答。」我说。
「他已经不爱我了。」她说得很冷静。
她那样平静和坦白,我反而觉得内疚。
「你可以答应我,不要将今天的事告诉他吗?」她说。
「我答应你。」
电话挂上,我坐在饭桌前面,拿起砌图块砌图,我以为我会哭,可是我没有,这一天终于来临了,也解开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森并没有同时爱两个女人,他只爱我一个人。
森在黄昏时打电话来,他说晚上陪我吃饭。
我们在一间烧鸟店吃饭。森的精神很好。他刚刚替银行赚了一大笔钱。我很害怕这天晚上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不知道那个女人会做些什么。我紧紧依偎着森,把一条腿搁在他的大腿上。
我答应了她不把这件事告诉森,虽然我没有必要遵守这个承诺,但我不希望她看不起我,以为我会拿这件事来攻击她。
第二天早上,森没有打电话给我,我开始担心起来。到了下午,终于接到他的电话。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问我。
是我太天真,我以为她叫我不要告诉森,她自己也会保守秘密。
「昨天晚上,她象个发疯的人。」他说。
「那怎么办?」
他沉默良久。
「是不是以后不再见我?」我问他。
「我迟些再找你。」他说。
我放下电话,害怕他不会再找我。
晚上要上时装设计课。
陈定粱让我们画设计草图。我画了一件晚装,是一袭吊带黑色长裙,吊带部分用假钻石造成,裙子是露背的,背后有一个大蝴蝶结。我心情很差,浪费了很多纸张,画出来的那一件,和我心里想的,仍然不一样。我很气愤,把纸捏成一团,丢在垃圾筒里。
下课后,我离开课室,陈定粱追上来。
「宇无过的书我看完了,可以还给你。」
我看到他手上没有东西。
「我放在车上,你要过海吗?」
「你今天的心情好象不太好。」他一边开车一边说。
「女人的心情不好是不用任何解释的。」我说。
车子到了大厦门口,我下车。
「等一下,」他下车,走到车尾厢拿出两个大西瓜说,「今天我回粉岭探过我妈,她给我的。我一个人吃不下两个,送一个给你。」
「谢谢你。」我伸出双手接住。
「这个西瓜很重,我替你搬上去。」
亏他想得到用这个藉口参观我家。
陈定粱替我把西瓜放在冰箱里。
他看到我的砌图,说:「已砌了五分之一?」
我看看腕表,是十时零五分,森也许仍然在公司里。
「我的前妻今天结婚。」陈定粱说。
原来陈定粱离过婚。今天对他而言,想必是个不太好的日子。我们同月同日生,想不到也在同一天心情不好。
「你为什么不去参加婚礼?」
「她没有邀请我。」
「那你怎么知道她结婚?」
「我妈今天告诉我的,我前妻和我妈的关系比较好。」陈定粱苦笑。
「那你们离婚一定不是因为婆媳问题。」我笑说。
「是我的问题。」陈定粱说。
「我真是不了解婚姻。」我说。
「我也不了解婚姻,但我了解离婚。」
我不太明白,只想听听他又有什么伟论。
「离婚是一场很痛苦的角力。」
森大概也有同感吧?离异比结合更难。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陈定粱说。
「谢谢你的西瓜。」
「我差点忘了,宇无过的书。」陈定粱把宇无过的书还给我。
「好看吗?」
「不错,不过还不是一流水准。」
「世上有多少个一流?」我说。
陈定粱走了,我觉得很寂寞,没想到他竟然能给我一点点温暖的感觉。我看着时钟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是凌晨三时,森会不会在家里,正在答应他太太他不再跟我见面?
我匆匆的穿好衣服,走到森的公司的楼下,在那里徘徊。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傻事,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在公司里。
街上只有我一个人,长夜寂寥,我为什么不肯死心,不肯相信这一段爱情早晚会灭亡?这不过是一场痛苦的角力。
我在街上徘徊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有几个男人从银行出来,但看不见森,也许他今天晚上不用当值吧。
十分钟之后,我竟然看到森从银行出来,森看到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挂念着你!」我扑在他怀里。
「这么晚还不去睡?」
「我睡不着,你是不是打算以后不见我?」
「我送你回家。」
我和森走路回家。凌晨四时,中环仍然寂寥,只有几个晨运客。我们手牵着手,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森不会离开我的。
「我是不是吓了你一跳?」我问森。
「幸亏我没有心脏病。」他苦笑。
「对不起,我应该把她打电话给我的事告诉你。」我说。
「反正她都知道了。」
「你有没有答应她不再跟我见面?」
「我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那么,就是你自己不想离婚而不是你离不成婚,对不对?」
「一个三十七岁的女人,你叫她离婚后去哪里?」
「哦,原来是这样,我宁愿三十七岁的是我。」
我这一刻才明白,女人的年岁,原来也能使她成为一段婚姻之中的受保护者。
「我们以后怎么办?」我问森。
「你以后不要用姓周的传呼我,就用姓徐的吧。」
「为什么我要姓徐?」我苦涩地问他。
「只是随便想到,你的好朋友姓徐嘛。」
「好吧!那我就姓徐,是徐先生还是徐小姐?」我冷笑。
「随便你。但不要留下电话号码。」
「你为什么那么怕她?」
「我不想任何人受到伤害。」森把双手放在我的肩膊上安慰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好吧!我更改电话号码。」我投降。当他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便心软。
「已经砌了差不多五分之一,成绩不错啊!」森看到我的砌图,砌图上已出现了半间餐厅,只是我们也许不会拥有自己的餐厅了。
森离开之后,我躺在床上。任何一个稍为聪明的女人都应该明白这个时候应该退出,否则,当青春消逝,只能永远做一个偷偷摸摸的情人。然而,我竟然愿意为他改姓徐,有时候,我真痛恨我自己。
森的生日越来越接近,我每天都在砌图。星期天,徐玉来我家里,埋怨我只顾着砌图。
「有人专门替人砌图的。」徐玉说。
「我想每一块都是我自己亲手砌的。」
「他怎会知道?」
「你别再教唆我。」
「宇无过最近很怪。」徐玉说,「他好象有很大压力,不停地写,还学会了抽烟。」
「怪不得你身上有一股烟味。」
「我真担心他。」
「我没听过写稿会令人发疯的。」我把她打发了。
晚上,我沐浴之后,坐在饭桌前砌图,我已经看到雪堡的天空,雪堡的街道和四分三间餐厅,只余下四分一间餐厅和男女主人。
我一直一直砌,男女主人终于出现了。我嗅到楼下蛋糕店局蛋糕的香味,原来已是清晨,我嵌上最后一块砌图,是男主人的胸口。
终于完成了,我忘了我花了多少时间,但我终究看到属于我们的餐厅。到时候,森会负责煮菜,我负责招呼客人。午饭之后,我们悠闲地坐在餐厅外聊天。
上班之前,我到郭小姐的蛋糕店订蛋糕,她很殷勤地招呼我。
「还是头一次在这里订蛋糕啊!」她说。
「我朋友生日嘛。」
「你喜欢什么款式的蛋糕?」
「你是不是什么款式也能做?」我试探她。
「要看看难度有多高。」
我把砌图的盒面交给她:「蛋糕面可以做这间餐厅吗?」
「这间餐厅?」她吓了一跳。
「哦,算了吧,的确是太复杂。」
「你什么时候要?」她问我。
「明天。」
下班的时候,森打电话给我。
「你明天晚上会不会陪我?」我问他。
「明天有什么事?」
「明天是你的生日,你忘了吗?」我笑他。
「我真的忘了,我只知道英镑今天收市价多少。」
「那你会不会陪我?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的。」我安慰自己,万一他说不能来,我也会好过一点。
「明天什么时候?」
「你说吧。」
「我七点钟来接你。」
森挂线后,徐玉打电话给我。
「宇无过真的有点问题,他这几天都写不出稿。」徐玉很担心。
「正常人也会便秘吧!」
「他这几个星期都没有碰过我。」
「山珍海味吃得多,也会吃腻吧!不要胡思乱想。」
我花了一点时间安慰徐玉,一边想着明天晚上该穿什么衣服。这种日子,一套簇新的内衣裤是必须的。我用员工价买了一件黑色的束衣,刚好用来配衬我刚买的一袭黑色裙子。
这天早上,我先到蛋糕店取蛋糕。蛋糕做得十分漂亮,跟雪堡的餐厅有八成相似。
「我已尽力而为。」郭小姐说。
「很漂亮,谢谢你。」
我把蛋糕放在冰箱里,把镶在玻璃镜框里的砌图藏在衣柜内才去上班。我提早两小时下班,去洗了一个发。心血来潮,又跑去买了一瓶红酒给他。这时已是七时十五分,我匆忙赶回家,森刚从大厦出来。
「我等了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