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照片是我们宿舍一起出游香山,正是香山红叶红满天的时节,我站在红叶的树丛中,远处是蓝得透彻的天和洁白的云团。而我站在那团美丽的景色里,一回头的抓拍,长发飘在风里,踮着脚尖像是要被风吹起来。
冰蓝少爷在世界频道里喊:杨飘飘,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你做得没人知道,大家在一个宿舍里生活了四年,你心不要这么狠毒,还想赶尽杀绝吗?
杨飘飘发了个冷笑的表情:冰蓝,你敢说你跟她老睡一个被窝里,还亲来亲去,不是搞同性恋是什么?
这下游戏里炸开了锅,美人若薰的确是个大美人,大家还没兴奋半晌,就爆出来美人若薰和冰蓝少爷是对蕾丝边。杨帆就像飘来飘去的鬼魂一样无处不在,在我的生活投下的巨大的阴影。
只是这一切都是我埋下的苦果,我只能亲口品尝。
我正要下线,却见公子落凡发来信息:小垃圾,跟你的冰蓝少爷离婚,过来跟我结婚。
美人若薰:你不杀我了?
公子落凡:做我老婆,我就不杀你。
美人若薰:你没看见他们怎么说我?我以后不想玩了,你再重新找个人杀吧。
公子落凡:那个杨飘飘就是想把你挤出游戏,你还真让她高兴啊。你越躲她越觉得你好欺负。听我的,快去离婚。
我想这次我是真的脑子进水了,跟仇家同仇敌忾起来了。不一会儿系统便提示,冰蓝少爷和美人若薰劳燕分飞。世界里立刻一片哗然,正讨论着美人若薰这次真的混不下去了。不到十分钟系统里又提示,公子落凡与美人若薰情投意合,以天为媒喜结连理,真乃江湖上一大美事。
这真乃本服务器游戏史上一大奸情,砍来砍去的两个仇家关键时刻不落井下石,反而英雄救美。公子落凡在世界频道里放话,谁杀杨飘飘一次就得游戏币一百万,就算发礼金了。
蓝冰打电话给我赞叹说:“阿萱,你这次是没嫁错人,你老公真厉害,杨帆被杀得不敢出城了,你家公子估计发出去有几千万游戏币了,不愧是人民币玩家啊。”
我只能苦笑,只担心“公子落凡”这个名字会给何落凡带来麻烦。
果真第二天网上就贴出何落凡的照片,一看就是上课的时候被用手机偷拍的,他的半张脸都沐浴在阳光里,有点失焦,却更添了点神秘的美感。
何落凡不满意地指手画脚:“拍得一点都不清晰,眼都小了一圈,我哪有那么难看?”
我不好意思地道歉:“何老师,这次我害死你了,你明明不是那个人,现在你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何落凡露齿一笑:“我说什么,杨帆现在正被系里调查呢,再折腾八成会被退学。”
“……”
“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吗?”
我眼巴巴地看着何落凡,只有一瞬间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何落凡眯起眼睛,趁我感动开始提条件:“……晚上李慕白他们来打麻将。”
“我做宵夜!”
“要上次那种蛋饼汤,还要吃汤团……”
“我去买汤圆!”
“打麻将要钱的。”
“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乖……”
这下何落凡同学心满意足,摸摸我的头,像摆弄自家养熟的兔子一样。
以身相许就是用肉体来报恩的意思
日子就像温水煮青蛙,我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按点起床做早点,两份,下午回来买菜做饭,就像个一板一眼的家庭妇女。蓝冰说满身都是旧社会女人的贤惠,不化妆不买衣服,就差生个孩子尘埃落定。
其实我没有什么出息,以前曾经想象过的生活,也就是平平淡淡的找份正式工作,然后和若薰有个自己的家,生个漂亮的孩子安稳过日子。
那时是早熟,这时是妄想。
剧组的武术指导打了几次电话来,开始以为我嫌钱少不肯干,连着加了两次价后,发现我真的对这份工作不感兴趣,也就遗憾地放弃了。蓝冰知道后纠结了半天,因为她很喜欢的一个韩国男演员崔金恩在这里扮演个忧郁迷人的侠客。
“天啊,说不定跟崔金恩有对手戏,阿萱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连拍个照都跟个僵尸似的,那么多人看着我,我肯定不行的。”
“人家要你的身体又不要你的脸!不过你长得这么水灵,说不定就把罗灿换下来直接让你上了。”
我一边煮面一边从橱窗玻璃上看自己的脸,头发乱七八糟地绑在脑后,身上穿着蓝色的方格睡衣,脸上都是熬夜玩游戏的阴影。这叫水灵?哈,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病号还差不多。
去道馆穿的是灰色的运动服,挺平常的那几个大众品牌。倒是何落凡去买衣服不忘记帮我顺拎两件,都是我见都没见过的牌子,像供祖宗牌位一样挂在衣柜了,每天都能看见却不敢穿。
这天吃饭我跟何落凡商量:“何老师,要不以后我认你当哥吧。要不人家问咱俩什么关系,我总不能说是你学生,这显得你作风有问题。”
何落凡似笑非笑的:“我倒是没问题,就怕别人不相信我有你这么穷酸的亲戚。”
我气结,好几天不理他。
道馆里送走的一个成人速成班,教他们的是姓刘的男教练,我替他代了几次课,摆谢师宴时把我也叫去了。晚上吃日式料理,一个大包厢的榻榻米上摆着长桌,二十个人坐下去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后气氛就高涨起来。
那群在酒桌上身经百战的姐姐们都是酒桌上的高手,劝酒词也是一套一套的。我推脱不了连喝了几杯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只能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这家日式餐厅还不错,起码卫生间很干净,我坐在地上灰色的裤子也不会显得脏。
服务生问我要不要帮忙,我把手机递给她说:“请给一个叫蓝冰的打电话让她来接我。”
我头晕得厉害,服务员打了电话,又将我扶到走廊的沙发上。
朦胧中有人摇晃我:“萱,萱。”
我睁开眼,看见顾若薰泛着怒气的脸,我在做梦,可是这样的梦境让我很兴奋,我抱住眼前的人:“若薰,你又来了啊,若薰……”
“若薰……我忘不了你……你老在我梦里捣乱……”
“对不起啊,若薰对不起,我就是想见你。”
梦里做什么事都是没关系,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亲若薰的嘴,手伸进他的上衣里摸来摸去,他好香。可是他一直抗拒着,不让我得逞,我气得大哭。而后若薰就心软了,温柔地亲吻着我,好像要把我的灵魂吸走了,手也伸进我的衣服里揉搓着我的背。
我醒来躺在陌生的酒店房间里,身下是一张欧式四柱大床,垂着白色的纱幔。房间很大,隐约能听见外面传来洗漱的水声。
我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运动服,满身都是令人作呕的酒气。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脚底摩擦地毯的声音,门外进来的人刚洗过脸,一副水嫩干净的模样。我使劲喘了好几口气才让狂跳的心安静下来。
“你醒了?头疼吗?”他很冷淡,瞧都不瞧我一眼。
“你你你……”我结结巴巴。
顾若薰倒了杯水递给我,他刚洗完澡带着满身香喷喷的湿气。而后他走得远远的,坐在很远的沙发上,平静地拿起散落的纸页,把我当空气:“你收拾干净就走吧。”
“你怎么来北京了?”
“我在这边工作。”
“昨晚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去那家餐厅吃饭,碰巧而已。”
“北京那么大怎么偏偏是我去的那家餐厅,是你在道馆跟着我去的吧,顾若薰你诚实一点好不好?”
顾若薰被揭穿了谎言,脸顿时红了,接着便恼羞成怒狠狠瞪着我。他的皮肤就像白玉雕刻的艺术品,脖子里有掩饰不住的点点红痕。我刚要咬牙,突然想起什么,跑到卫生间里一看,整条脖子被吻得青一块紫一块,跟顾若薰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脸皮再厚也要红了,心跳得厉害,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若薰坐在沙发上,那种发呆时隐约透漏出来的伤感特别迷人。我管不住自己的脚步走过去,他抬起头,灰色的眼中有渴望。
我们都太累了,一直思念,却要一直欺骗,弄得伤痕累累。只是眼睛不会欺骗人,他恨我,可是同时,他很想要我,恨不得将我变成巴掌大小装进口袋里去逃亡。
去哪里都好,只有我跟他。
我知道我现在可以留在若薰身边,我们还有短暂的幸福时光,也许一年或者两年。隐瞒得好得话,或许三年五年都有可能。等我们隐瞒不下去了,那就是众叛亲离。我的母亲伤心,若薰的母亲发疯。那次我差点将那行凶的三个人打残废,对两家人来说,笼罩而来的阴影比我们想象得都大得多。
我知道若薰绝对经受不起第二次离别,我也是。
我跪在他脚边,将脸埋在他的手心里,心里像被什么搬空了,充满了他的气息,可是远远不够。我流着眼泪:“若薰,我不骗你,我过得很不好,我每天都想你。我做梦都是你,可是你总背对着我,你不肯看我,若薰,我该怎么办?”
顾若薰什么都没说,只是俯身抱住我的头,有什么流进我的脖子里,接着淌过我的胸口。
“若薰,我没别的奢望,就算是结束我也想听你亲口跟我说再见。”
“那样分开我受不了,我忘不了你,我觉得你一直在等我,所以我没办法放下。”
“若薰,我可以不爱你,只要你说不再爱我,我保证停止爱你,好不好?”我抬起头,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若薰,你别再想着我了,我也不想你了,好不好?”
他微微侧着,好像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只是捧着我的脸仔细看着,最后抿着唇笑了。
我有点害怕,我拉下他的手:“若薰你别这样。”
他还是在笑,红着眼圈,细致地看着我。
“……”
“萱,你说的对,这几天我一直在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