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失恋了,但真正的前因后果,或许是她一生都说不出口的秘密。
“高中那时候,是那个人一直黏著我……”她敛眸啜饮红酒,躲避他深湛的眼神。“我才不想理他呢,而且那时候奶奶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我哪有心情想那些?”
田野闻言,心念一动。
他怎么忘了?当时黎奶奶缠绵病榻,长期住院,她每天都得到医院照顾奶奶,而他远在离岛当兵,爱莫能助,只能不时透过长途电话,向家人探听她的消息。
身为她亲如兄长的好友,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竟不能陪在她身边。
他不禁懊恼。“对不起,我那时候都没帮上忙。”
“怎么能怪你呢?”她摇头。“那时候你在外岛当兵啊!”
“可你还是怨我,对吧?否则我难得放假回家,你怎么都不理我?”
她一颤,差点握不住酒杯。“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他下意识地追问。
她不回答,自顾自地喝酒,好半晌,才沙哑地扬嗓。“别说我了,说说你未婚妻吧。她除了喜欢弹琴,还喜欢做什么?”
在她温言鼓励下,再加上微醺的酒意,他慢慢吐露了一些关于自己与未婚妻之间的点点滴滴。
有些是快乐的,有些是伤感的,有时他说著说著会忽然沉默,独自啃噬著悲痛。这时,她就会贴心地再为他斟杯酒,绽开温婉又俏皮的笑颜,安抚他波动的情绪。
直到时针指向两点,她不胜酒力,颓然地将上半身趴倒在沙发上,他才恍然警觉她喝太多了。
他们俩都喝太多了。他斜眸扫视散落地毯几只空酒瓶,茫茫地想。
“心心,醒醒。”他摇她肩膀。“别在这边睡,回房间去。”
“嗯……”她已睡迷糊了,不耐地拨开他的手,红透的脸蛋贴著沙发,甜蜜地酣睡。
“会著凉的,心心。”
“走开啦……”她像猫咪,发出咕噜的抗议。
怎么搞的?要陪他借酒浇愁的人,自己反倒先喝醉了?
他苦笑,掷开酒杯,扶起她软绵绵的身子,钢琴声不知何时停了,室内一片静幽,夜色无边。
他将她打横抱起,慢慢走向客房,轻手轻脚地将她放上床。
她身上还穿著外套,他撑著她背脊替她脱下,动作之间,她软嫩的脸蛋几次擦过他颊畔,细发撩拨他鼻尖,他差点打喷嚏,怕惊醒她,连忙忍住。
除去外套的束缚,她身上穿的是一套画著凯蒂猫的棉质睡衣,他看著衣襟可爱的花边,忍不住勾唇。
都几岁了,还穿这种卡通睡衣。他用掌心托著她后脑杓,小心翼翼地让她靠上枕。
“嗯……”她又是一声细微的咕噜,胸前规律地起伏。
他蓦然怔住,这一刻,才真正注意到她胸部隆起,微敞的前襟裸露一截莹白,与锁骨之间连成一线性感的诱惑。
这小丫头……长大了。
他醉眼蒙眬地瞪著熟睡的她,思绪恍惚地飘回久远以前,他念大一那年,与初恋女友分手后,某次回家度周末。
她为了替他打气,提议上山野餐,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健行,两人爬上小镇附近一座山,登高远望。
正准备下山时,天空却飘来骤雨,他怕山中落石危险,带她躲进山洞里避雨。
那时,她全身都湿透了,夜幕降下后,山上温度更冷,他见她阵阵哆嗦,把仅剩的干粮跟巧克力都给她吃,又将她抱进怀里,利用彼此的体温取暖。
她疲倦地昏睡,他担心她失温,整夜撑著眼皮,每隔一个小时便摇醒她,强迫她跟自己说话。
那年,他十九岁,她才十三岁。
可当他抱著她的时候,却逐渐升起异样的感觉,她好娇小,身体好软,肌肤细致柔滑。
他不是没亲近过女孩子,跟初恋女友在一起的时候,也拥抱接吻过,但那个漫漫长夜,他感觉自己领受的,像是某种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他的体内养著一头兽,威胁要冲破欲望的栅栏。
他感到羞愧,无地自容。他究竟是哪种畜生,竟会对一个未成年少女产生不洁的念头?
从那之后,他有好几年的时间不敢与她私下独处,怕自己控制不了野兽的劣根性。
他很怕,真的很怕……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离她远一点,愈远愈好!
凄厉的尖喊无预警地刮过田野脑海,刺痛他的心。
他倏地弹跳起身,神智急速抽回,酒醒了,眼眸瞬间清明。
他复杂地瞪著躺在床垫上的黎妙心,她依然甜甜地睡著,丝毫不晓他内心的挣扎。
他深呼吸,宁定心神,颤著手,替她拉拢被子,然后悄无声息地退离客房,回到客厅。
他开了最后一瓶红酒,重新按下音响的play键。他喝著酒,听著琴声清亮悠扬,跳跃的音符串成一条长鞭,无情地鞭笞他——
他黯然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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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回去吧!”
他下逐客令了。
黎妙心本还想赖皮,但见田野表情严肃,眼神坚定,她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余地。
经过多年与他的相处,她很清楚,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她占上风、处优势,能对他颐指气使,任性耍脾气,但那都只是他以一个大哥哥的态度与风度让她,当他决心不让的时候,她是莫可奈何的。
就像现在。
她悠悠叹息,胸臆缠结著一股莫名的哀愁。
“你真的……不需要我了吗?”她凝望他,故意抬高下巴,摆出高傲的姿态,不能让他看出她其实想哀求他让她留下。“把我赶走,就不要一个人躲在家里偷哭,不吃不睡,像前阵子那样搞颓废喔!”
“不会的。”他微微扯唇,她看不出那算不算是个笑。“你放心,我没事了,送你回家后,我就会直接进公司上班。”
“你要开始工作了?”她蹙眉,并不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也该是时候了。”他淡淡自嘲。“总不能把手上的案子都丢著不管。”
“是吗?”她若有所思地注视他。所以他现在是选择以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吗?
“我不是想逃。”他看透她的思绪,涩涩低语。“我是面对。你不觉得我该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了吗?”
的确应该。
但距离他未婚妻去世才约莫三个礼拜的时间,他真有办法振作自己吗?真的不需要有个朋友在身旁帮忙排解愁绪吗?
“田野——”
“我不是小孩子了。”他微笑打断她,扬起右手,揉揉她的头。
又把她当妹妹了!他的意思是她才是个孩子吧!
黎妙心郁闷,别过头,躲开他“慈蔼”的碰触,轻哼。“好啦,回去就回去!”
收拾完行李,他帮她将行李箱提上车。
坐上车后,他先问她新工作的餐厅在哪里,说要先绕过去看看。
“干么过去看?”她不解。“我跟老板说好这个礼拜五才正式开始上班,还有好几天。”
“我想先看看你工作的环境,顺便认识一下你新老板。”
“干么?你以为自己是家长喔?还先去察看小孩的工作环境,跟老板打招呼,要他多多关照你家小孩?”
他听她说得这么酸,忍不住轻声嗤笑。“总之你带我去就是了。”
“我不要。”她一口回绝。
“心心……”
“就跟你说了我不要嘛!”她懊恼。“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是我家长,我才不要带你去见我新老板,那多丢脸啊。”
“有什么好丢脸的?”他失笑。“我等于是你哥啊。”
“你才不是!”她瞪他,短暂一眼,包含著无限幽怨。
他不觉愣住。
她见他表情有几分呆,这才惊觉自己泄漏了太多情绪,连忙一整容颜,绽开淘气的笑。
“反正不准你去啦!不知道的人看你拙拙呆呆的,还以为我跟你一样呢。我可不想自己的形象一开始就被你破坏。”
“我破坏你的形象?”他愕然,又好气又好笑。“我说黎妙心小姐,就算是我那个嘴贱的老弟也不敢这样嫌弃我耶!”
她嫣然睨他。“你又不是不知道田庄是怎样的人,他啊,最会装神弄鬼了。哪像我?只会实话实说。”
“你实话实说?”他轻嗤,无奈地摇头。“看来你真的很看轻我,黎小姐。”
“是啊,我是很看轻你,怎样?你要找我算帐吗?”她挑衅。
他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俐落地转动方向盘。
她看著他行云流水地驾车,有些痴了。有人说从一个男人开车的模样,便看得出他是什么样的人,而她敢肯定,他是很有格调的,一定很受女性欢迎。
真可恨,那些女人难道看不出他其实很粗线条,只是个单纯的笨蛋吗?
“……在想什么?”他见她久久不语,突如其来地问。
她一凛。“我才要问你在想什么呢!”
他深思地瞥她一眼。“我一直没问你,上回你在酒吧喝醉的事——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吗?你跟那人确定分手了吗?”
“什么啊?”她霎时心慌意乱,脸蛋晕红,狼狈得只想躲。“干么忽然提起那件事?”
“我是说,关于失恋,你已经想开了吗?”
“想开了想开了,早就想开了啦!”她嚷嚷,自己也觉得强辩得可笑,但她没办法,只希望他别再针对这话题深入盘问。
“心心——”
“前面左转!”她忽地下指示,指挥他在台北街头左弯右拐,藉此逃避。“好了,我家到了。”
他停下车,从后车厢取出她的行李。“我帮你提上去。”
“不用了。”她赶忙拒绝。“我自己提上去就行了。”
“我提吧。”他坚持。“顺便看看你住的环境。”
“看什么看啊?我住的地方很OK啦,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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