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上官凤仪去以身为饵钓出映水楼那窝匪徒时才有过的吧。
“你要救我大哥!”
萧澈强硬地恳求着,不理会自己和自己秘密属下的现身会让萧门诸人有多震惊,也不去理会萧漩的属下是生是死。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他父亲母亲的儿子,萧泽的弟弟,萧漩的二哥,从哪一个人来说,萧泽都不能死。
已经说不清对错,他们都陷在一个迷宫里了,要得到什么,要失去什么,要杀死谁,要保护谁——旁观者也未必清……
抿抿嘴唇,红榴冷冷哼一声。
“救他?他杀了我妹妹,我没取他性命就不错了,还想我救他?”
“你是说楚怀佩?”
红榴恨恨的目光立刻瞪向已昏迷的萧泽,她咬着牙。
“哼!中的是艳雪吧?再好不过了。这是他欠怀佩的,三年前的旧帐加上今天的新仇,总算要清了!”
自觉忽视红榴语气中的怨恨,萧澈一把扯住红榴的袖子,目光炯然得竟颇有几分骇人。
“艳雪?你知道是什么毒!拿解药来!”
“我不会救他的,你休想!”
红榴甩着袖子大吼着,全然不管身边站着的全是萧泽的忠诚属下。萧澈也不管,只是把她的袖子攥得更紧了,只是目光中的期待瞬间变成了寒冰。
“如果,不想我灭了楚家的话,你就救他。”
“——你威胁我?”
倒抽一口凉气,红榴继而愤然。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想玩弄谁就玩弄谁!想灭谁就灭谁!你们这群混蛋,草菅人命的混蛋!”
红榴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大骂着,萧澈的眼神更危险起来,若非见萧泽脸上突然如流汗般渗出颗颗血珠,他的手只怕就要挥出去了。
从没听说过谁中毒会是这样的,所谓“艳雪”之名更是闻所未闻,萧澈心中陡地冰凉。自知道母亲可悲的贪欲时起,尽管明白萧泽就时刻处在危险中,但萧泽的能力摆在那儿,萧澈总还算放心。
然而这一次,萧泽却是真的走到了死亡面前,死亡——
萧澈的瞳孔猛然缩紧,抓着红榴衣袖的手指竟似痉挛起来了似的抖着,他霍一下站起来,手臂一收。红榴几乎被他整个拖入怀中。
“救我大哥,我就告诉你楚怀佩的消息!”
被吓到的红榴回过神,强自怒喝道。
“你在骗谁?我刚才追着马车过去,就是最后那批人截住我,逼着马车滚入雍江中去的。”
“那是假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既然是我大哥做的安排,你就可以相信,我大哥手下只死必须要死的人。楚怀佩没必要死,所以她必定活着。可是你若不救我大哥,我保证,楚怀佩、楚家,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黑色眼眸闪着寒光的冷冽,又仿佛带着血腥气,让红榴觉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无法再让自己不去相信萧澈,而且,她也希望萧澈是可信的。
“好,我会尽力救他。”
那个“好”字一出口,萧澈的手便松开了红榴。
“你必须救活他!”
用冰锥一样的声音砸下毫无商量可言的命令,萧澈便不再看向红榴。他一个个扫视过围拢在身边的自己的和萧泽的心腹,缓缓道。
“刚才与楚少夫人的话,待大哥醒来,我自会告诉他。到此为止。除了我们八人,我不希望再有第九个人知道。别试着挑战我的手段。”
“是,公子。”
唯一的一名萧澈的下属立刻回答,互相对视一眼,萧泽的下属也低头应道。
“是,二公子放心。”
萧澈没有任何表情地点点头,又淡漠地吩咐。
“你们守在这里,千万注意大哥与楚少夫人的安全。记着,除非少夫人差遣,否则不管是谁来下令,你们都不许离开半步。”
“是。”
得到五人的保证,萧漩转身离开,再不看萧泽。
他冷静地去问跟着跳下山崖的人水下的情况,问抓获的萧漩部下的情况,问萧泽是否还布置了什么人来接应,直到不多久又被红榴派人请了回去。
没有问萧泽情况如何,萧漩只瞧着红榴的眼睛。那目光让红榴不禁想后退,退得他的视线再也够不着。
“很糟。”
“……说清楚。”
“萧少主中的确实是艳雪之毒,但又不是我见过的艳雪,这毒被人改了,我现在只能克制,解不了。”
“——这毒,若是解不了,会怎样?”
“就像刚才那样,血会从全身毛孔里流出来,直至流干。”
萧澈的目光终于又落在了萧泽脸上,这样的萧泽,他从九岁之后就再没见过了。紧闭的双目,微弱的呼吸。濒死的苍白,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大夫无奈地说,他可能救不回来。
以冷心冷面闻名的萧门二公子失却了所有冷静的表相,他呆愣在那里。末了,只能喃喃地祈求着红榴,仿佛在祈求着最后的希望。
“……你得救他,必须救他……”
即使是萧岳,也没想到三个儿子出去,回来的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铁青着脸才命洛渠带人去沿江搜寻萧漩,就看萧泽被人抬了进来,那骇人的样子让萧岳的指节捏得啪咯直响,刚巧赶回来的杨珖忙提醒道。
“门主,少主的情况紧急,还是赶紧先送进去疗毒吧。”
沉重地挥挥手,萧岳点头同意,早候着的两名下属接过担架,抬着萧泽直往宅子西边而去。那里有萧门防卫最为严密的宅院,为防有人再度暗害萧泽,萧岳直接把他安置在那里解毒,能跟着进去的就只有红榴。
有杨珖安排,萧岳没有跟着去,他挥手斥退旁人。仅留下萧澈。
“到底怎么回事?”
沉默地站了片刻,萧澈回道。
“三弟这次的目的就是截杀大哥,大哥一时不察,中了他的毒。”
“——说清楚!”
萧岳陡地厉声喝道,萧澈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抬眼看着父亲。
“您真的完全不清楚吗,爹?”
这轻轻的一句诘问把萧岳问住了,他动动唇,半晌,才道。
“我猜到了,可是我没想到会是漩儿。怎么会是漩儿!”
“……本来,是与他无关的。只是您看重大哥,母亲看重我,或许这令三弟心生怨愤,就像母亲一样,他渴望击败我们,获得承认。若说之前还有所犹豫动摇的话,昨晚,他彻底放弃了。杀死大哥便是第一步,我获得萧门,而后,我与萧门便是他的目标。”
不算意外的答案,萧岳听在耳朵里,苦涩得像吞下了满口黄连。
“是什么毒?”
“艳雪。”
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被这两个字一下子唤起来,萧岳僵了僵。
“艳雪?他哪来的艳雪?”
“……不知道。”
“红榴能解这毒?”
“恐怕不能,她说只能尽力。”
萧岳没有对这答案表现出丝毫惊异,他对外招了招手,一名直属于门主的属下立刻进来,他一字字吩咐道。
“叫杨珖去请月城,亲自去,以最快的速度带她回来。记得说清楚,要解的是艳雪之毒。”
属下随即领命去找杨珖,萧岳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转头看向仍旧冷漠地站在一边的次子。
“说吧,你的人马又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母亲对泽儿不满,那么你呢?对你母亲阳奉阴违么?从何时起这样的?”
“……从一开始就这样了。”
萧澈直视着父亲,语气听来平缓淡漠。
“母亲被嫉妒冲昏了,她希望我能比大哥更出色,可是我不想,便培植了自己的势力,以求暗中相助于大哥。今日事,便是昨晚听到母亲说三弟要插手,就带人去拦截了。正好,这件事早该结束了,被困在这个局里面已经太久,大哥、母亲、三弟、我,还有父亲您。就给我们一个解脱吧。”
“——解脱?”
萧岳轻声重复着,神态有几分茫然。
一直以来,他做门主、做大侠都极成功。做丈夫么,他负了月城,当然也就失去了月城,可是孟夫人,难道竟也是他负了么?做父亲呢,他自问确实因为那是月城留给他的孩子,而备加悉心培养萧泽,但他也从未漠视过底下这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啊,为什么得来的会是这样一个“局”字和一声“解脱”?
这也是萧澈第一次看到父亲露出这种表情,想起母亲这么多年的痴恋,他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当年那桩婚姻,尽管门中无人议论,萧澈后来也还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了。
母亲一番设计后,终于得偿所愿地嫁入了萧门,韦月城则决然离去。从此萧门正夫人的位置就那么一直空着,空得母亲失去了最初的心满意足。
“先把我们软禁起来吧,待三弟行踪查明,爹,还请您能许我带他们离开。我保证,我们再不会问江湖事。”
这话仿佛一根烙铁,灼烫得令萧岳几乎站不稳身体,他猛地抬眼盯住萧澈,那张年轻的脸上仍是冰封般的冷,但那种漠然下已无力遮掩的疲乏却让他显得无比颓然。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萧岳挥挥手,倦道。
“凤仪已经去陪着你母亲了,你也去吧。”
武林大会昨天才算结束,赴会之人却未散尽,萧门这场风波,多多少少还是传了些出去。看刚刚无限风光的萧门突陷入如此境地,南陵城中流言四起,有好事者还特地推迟了行程。
兄弟阋墙并不稀奇,尤其萧二公子与自家大哥不对盘更是早有人在偷偷地说了,可怎么最后下手的是那个据说性好游山历水不关人情的萧三公子,而二公子却是拼死相救呢?
唉,豪门大宅里边儿,这不可思议的事就是多呀!
听属下报上这样的消息,萧岳未加理会。他下令各分舵严加约束弟子行事,下令马市与漕运主事更严密注意国中动静,下令顺雍江往下细加搜索萧漩踪迹,下令加强内宅防护,一应人等若非准许,不得出各自院落。
眨眼功夫,已到黄昏了。
萧岳坐在书房里,也没让人掌灯,只独坐在书桌后,看着窗外一层层昏暗下来的天色。
良久,他才起身,往萧泽疗毒的西院去。
一箱箱的珍贵药材堆在屋子里,红榴、楚怀郁,再加上萧门自己的大夫,个个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但萧泽的情况仍旧未有